一篇取来药来,玉柒泷帮着煎了,喂春柳喝下,又替她放了几次血,总算在子时之前醒了。
一脸犹在梦中的姑娘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围在自己身边的三个人,有些茫然。
幸好……看来春柳不是知情者。
玉柒泷微微一笑:“春柳,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春柳想了想,摇了摇头。“奴婢不是在太太身边的吗,怎么会在这里?”
“你中……”
玉柒泷一把按住阿若,继续保持微微笑:“你中邪了。”
阿若半张的嘴再也闭不上了,一脸愕然得看着玉柒泷,从昨天开始到现在,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玉柒泷到底想怎样了。
看着春柳恐惧的小脸,玉柒泷安抚道:“你别怕,现在已经没事了,这两位是有大神通的仙师,有他们在,你放心。”说着就一把拖过犹在惊愕中的阿若和一脸不情愿的一篇。
春柳哭着就要下床,被玉柒泷拦住后转而在床上跪下,不住地叩着头:“多谢仙师,多谢仙师。”
看着这张不过十五六岁的小脸,写满了惊恐和畏惧,玉柒泷突然有了些自责,或许她不该骗她的。她自认为不算是个好人,可这样欺骗一个单纯的小姑娘,还把别人吓成这样,实在是有些……太不道义了。
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戏谑的眼神,玉柒泷狠狠瞪了一篇一眼,强压下心头的自责,继续道:“太太平日对你好是不好?”
“好。”
“好,如今有件事需要你去做,不然你的小命是保住了,可太太她就……”
“我做!我做!还请仙师救救太太!”春柳说着又要叩头。
一篇匆忙拉着阿若闪到一边,不咸不淡地悠悠道:“徒儿记住,受这样的礼会折寿的。”
阿若不解。
玉柒泷索性不看他,扶起春柳,继续道:“这邪祟如今跑太太身上去了,待会儿老爷小姐们应该都会来,到时候仙师问你什么,你都说太太,听明白了吗?”
“这……”春柳有些疑惑。
玉柒泷继续诱惑:“此事重大,我们说的话老爷未必会信,可若是不能及时为太太除邪祟,恐怕有性命之忧。太太终归是我嫡母,我也是想尽些孝道……”说着玉柒泷就拿起手边的帕子假意抹起了眼睛。
春柳忙一口答应。
玉柒泷大喜,又嘱咐了她几句,暗中又威胁了一篇几句,以防他中途反水,几人这才安安稳稳地坐下来静等子时。
还未到子时,玉思鹤就带着一群人乌压压地过来了。
少爷们不在,玉柒洐也不在,想来天色已晚,他们身份贵重实在不该往这种地方跑。玉柒泷有些自嘲,她还不是小姐,却只能自己机关算尽去拼一条路。
不公平吗?当然不公平。可世上本来就是不公平的,这个道理她早就懂了。
“春柳醒了没?”玉思鹤依旧沉着一张脸,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逸。
“差不多了,就等着父亲来就做法了。”玉柒泷朝他微微行了个礼,就领着他进了屋。
屋内静得出奇,只点着一只小小的蜡烛,昏暗的环境中隐约可见床上的小小身影,一篇和阿若各自身着彩衣立于两侧,戴着面具,手上拿着小铃铛,摇得哗哗作响,口中念念有词,围着小床又唱又跳,整个场面诡异至极。
正巧今夜风大,呼呼作响,屋外月光照着树影映在窗户上,屋内小烛映着几人的身影,两处影子交叠缠绕,邪气横生,似鬼魅幽灵。
饶是玉思鹤活了这么多年,见到眼前的情景也不觉头皮发麻,强忍着心中的不适继续看下去。
“起!”
突然,一道尖细的声音也不知从哪里响起。
床上的人影一下坐起,缓缓扭头看向玉思鹤的方向。
玉思鹤分明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还是觉得浑身冷不防一颤,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背后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抵住。吓得他猛一回头,见正是玉柒泷站在身后,笑得奇怪:“父亲,你看。”
玉思鹤扭头看去,春柳已经坐在了床边,头垂下,一头青丝散于两侧,一动不动。
“可知邪祟由来?”一篇幽幽开口。
“太太。”
玉思鹤一怔,忽感觉耳边一热,玉柒泷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俯下身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道:“父亲您听到了,邪祟不是我娘。”
“不。。。。。。”玉思鹤愣在原地。
一篇继续问:“可知邪祟回往何处?”
“太太。”
嘻嘻嘻。
突然一阵笑声传出,回荡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玉柒泷已经站起身来,可玉思鹤仍觉得这笑声就在耳边,如蛇信舔舐咽喉,凉意横生。
“老爷!不好了!”一道惊呼猛地将玉思鹤唤醒,他再也不敢看春柳一眼,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外。
门外是许氏身边的大丫头锦绣,她急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老爷您快去看看太太吧,太太她……晕过去了!”
玉思鹤大惊,再也顾不上身后的玉柒泷等人,急忙转身带着屋外的众人往正院走去。
玉柒泷走出门外,看着匆匆离去的众人,一脸阴沉。
“阿姐?”
“我去看看,阿若你待在这里。”玉柒泷说完,抬步就匆匆跟了上去。
一篇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来到了阿若身边,拉起他就要跟着上去,阿若急忙阻拦:“阿姐叫我待在这里。”
“你懂什么,这种深宅大院只有跟着大家走才是保命之道。”说完不由分说就拉着阿若走了,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力气变得这么大,阿若竟然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玉柒泷跟着玉思鹤来到正院,院中已然灯火通明,玉柒泯披散着头发伏在许氏床前低低地哭,身上只随意披了一件外袍,显然是从睡梦中起来还来不及穿戴。
屋子里坐满了各个睡眼惺忪的少爷小姐,玉铭晓和玉铭玄依旧不在,全都一脸困惑地假意捂着眼泪,一片鬼哭狼嚎。
“太太是怎么了!”玉思鹤一下拨开众人冲上前去,抓起床边的侍立的锦缎呵斥。
床上的人双目紧闭,嘴唇乌青,脸色更加苍白,看起来病态十足。
玉思鹤心乱如麻,许氏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当然清楚,可看到她如今这个样子,心却还是一阵阵得疼,有心疼,有不忍,有怒火,更多的还是愧疚。
锦缎吓得脸色苍白,不住道:“奴婢也不清楚,太太本来好好睡着,谁知就突然尖叫了一声,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请大夫呀!”
“大夫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玉柒泯抬起头来,双目湿润,看着玉思鹤哀戚道:“父亲,有人要害母亲呀,母亲她这样子……分明就是中邪了呀!”
这话一出,所有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站在门口的玉柒泷。
“我的太太呀!”柳婆子这时却不知什么时候冲了出来,直接坐在地上撒泼打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什么杀千刀的看不惯您坐在这个位置上,还要伙同外人来咒死你啊!”
“闭嘴。”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玉柒泷已经站在了她的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眸中盛满杀人的清光,吓得柳婆子直接愣在了原地。
说她可以,扯上别人她就真的生气了。
一步一步走向床边,锦缎哆嗦着挡在床前:“你……你要做什么……”
玉思鹤也看出了玉柒泷的状态不对,害怕她又要像之前大厅那时一样突然发疯,一把拉住她,沉声道:“泷儿。”
“放手。”
玉思鹤不知为何,玉柒泷的话似乎有种魔力,分明只是再平淡不过的话,但他有种错觉,要是他不照做,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儿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咬断他的脖子。
手松开了一点,玉柒泷直接甩开,几乎没有看那个梨花带雨的妹妹一眼,就一把提起她往旁边扔去。玉思鹤忙接住了她。
“泷儿!你要做什么!”
“再不救人,她就真的死了。”玉柒泷给许氏把了把脉。
玉思鹤果然被吓住了,“你……你说什么?”
“你爱信不信,她等不到大夫来的。现在……只有我能救她。”
锦绣一下跳出来,指着玉柒泷张口就骂:“你胡说!太太怎么会……”话说到一半她突然闭了嘴,又转向玉思鹤:“老爷,大小姐她是骗人的!就是她想害太太!”
玉柒泷扭头看向锦绣:“哦?看来锦绣你似乎知道什么啊?”
她刚刚把脉就知道许氏确实是中毒了,慢性毒药,也许是为了把他们从春柳身边引开,才不顾危险一次性多服了一点,不过却不致命,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只不过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向确实很高超。
她刚刚一直在观察在场诸人的表情,玉思鹤的担忧不像是装的,玉柒泯一直埋着脸,看不清表情,不过锦绣锦缎这两个丫头,一定知情!
锦绣也听出了玉柒泷话里的意思,忙慌张摆手:“奴婢的意思是……大夫,大夫马上就来了,大小姐你这样分明就是居心不良。”
玉柒泷冷笑一声,“药理毒理这种事,从来变数最大,你就真的敢保证万无一失。”
锦绣不敢说话了。这药虽说她们之前悄悄问过大夫,可如今看许氏这个样子,她其实也有些摸不准情况究竟如何。
“够了!”玉思鹤等不下去了,黑着脸看着玉柒泷:“泷儿,你真的能救太太?”
玉柒泷昂着下巴一脸不屑:“信就全都出去,不信就算了,反正……”她顿了顿,“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也不关我的事了。”
玉思鹤咬了咬牙,又看了床上昏睡的爱妻一眼,转身将周围人都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