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奇文学《我的完美情人》第8章 心酸
如果不是发生了后来那桩悲剧，或许在叮当转学前还能和程曦一起亲密无间地相处个一年半载。
可事与愿违，天有不测风云。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不幸又找上了程曦。
程叔叔在工厂里操作机器失误，手臂卷进了齿轮，后来伤口严重感染，不治而亡。
从事故发生到死亡仅仅三天。
赵四凤抱着小儿子，拖着程曦连续好多天在农机厂门口哭丧。
叮当看着程曦头裹着白布，像个木偶一般，任由赵四凤撕拉硬扯地跪在身边。
她一会儿抽泣，一会儿沉默恍惚，看上去又有些无措，只是蜷缩着瘦弱的身子，红着脸，埋着头，尽量让自己少一些存在感。
叮当看到赵四凤在掐程曦手臂，她哇的大哭起来，周围的人无一不动容。
可她看上去好累啊!
叮当想去拉她起来，可程曦一动都不动，也不理她，这可怎么办好？
这件事闹得几乎全镇人人皆知。
背后议论的人更多了，特别是在知道厂里赔了六十万之后。
那可是一笔巨款，在2005年，这笔钱可以在大城市全款买一套房。
后来，赵四凤拿着赔偿金带着程曦回了隔壁镇的娘家，叮当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她。
心里缺了什么，空落落的，她觉得至少该有一次认真的告别。
春去秋来，时间的脚步匆匆。
孟子蛟考上了全县最好的高中，提前买好的三室一厅大房子也已经装修完毕，叮当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漂亮房间。
搬家的时候，叮当朝二楼程曦家看了一眼，她家已经换了新的住户，是一对刚结婚的小夫妻，待人非常和气。
好像所有的人都忘记了程叔叔一家，没有一个人的生活因为他的死而发生变化，就连议论声都少多了。
原来，每个人的生命对与他无关的人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
对很多人来说，死一个人，除了唏嘘就是跟死一只动物那样不相上下的普通事件。
这是小小的叮当总结出来的感受。
没有人会关心他死的时候疼不疼？怕不怕？
当时又是怎样的心情，心里都想了什么。
他的一生因为别人的漠视突然变得无足轻重。
叮当头一回面对死亡，有些恐惧。
有很多伤感。
也是头一回因为他人的苦难而产生了共情。
……
后来，叮当也零零碎碎听到一些关于程曦的事情。
大多是对小姑娘境遇的同情。
程曦的舅舅好像因为前姐夫的死亡赔偿金还找赵四凤闹过，程曦的妈妈却一直没有露面。
又听说，赵四凤扔下程曦，自己带着儿子跑了。
程曦成了烫手的山芋，妈妈不要她，爷爷奶奶不要她，舅舅舅妈不要她。
最后外婆牵她回家了，为此，她外婆跟舅舅还分了家。
叮当不懂什么是分家，孟子蛟说:“就是各管各的，分开生活。”
叮当不明白，一家人为什么各管各的，为什么要分开？
她这个年纪还接受不了这么残酷又有悖人伦的事。
就觉得程曦好苦啊……
孟秋实换了工作，与小镇再无联系后，关于程曦的一切便再杳无音讯。
时间久了，叮当想起程曦的次数越来越少，学习，生活，交朋友花费了她大部分的精力，儿时的玩伴也就慢慢在她心中淡了痕迹。
她在爸爸和哥哥的保护下，无忧无虑，身心康健地的长到了成年，从来不知道愁的滋味。
……
时光荏苒!转瞬间……
2016年，春城!
经历过军训惨无人道的考验过后，叮当的脸皮和胳膊黑的让不放心特地跑来看她的孟秋实感到又心疼又滑稽。
小丫头笑起来，那口大白牙特别突兀，原本姣好的脸蛋也变得面目全非。
不光是她，其他同学也没好到哪儿去，都是叽叽喳喳，朝气蓬勃的小煤球，五官都辨不清了，一股脑龇着牙对孟秋实傻笑。
“拿着，带宿舍去跟新同学分享，别吃独食!”
几个小姑娘一顿羞涩，捂着嘴笑了，二话没说就帮叮当把装了好几袋子的零食往楼上提。
新同学看上去都挺友好的，孟秋实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叮当离家这么远读大学，她从没有在外寄过宿，刚开始那几天，孟秋实每晚想想都要流泪，担心她吃不好，担心她被欺负，担心她想家，不会照顾自己，开学这才几天就又忍不住坐了几个小时火车来看女儿。
“钱够用吗？”
“够的!够的!”叮当头直点。
“我们宿舍还有人每个月生活费才800。”
“啥？”孟秋实着实惊到了。
他知道春城的物价，也去大学食堂看过，光一日三餐吃饱，少说一个月也要一千。
再说女孩子总要买买衣服什么的，好不容易到了大城市，周末肯定要出去转转，见见世面，一千块哪里够花哦！
让半大的孩子过这种省吃俭用，捉襟见肘的生活真是父母的罪过。
他每月往叮当卡里打两千五百块，孟子皎已经上班了，主动替孟秋实承担了部分家庭责任，一开学就给了叮当五千备用金，手机也替她买好了。
“钱不要乱花，也别省着!没事多看看书，别去打工浪费时间，家里不缺这点钱，以后有的是机会工作!”
孟秋实有很多话想交代女儿，可他毕竟是个男人，很难面面俱到，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
在老家的时候，一些泼皮臭小子放学尾随叮当，给她塞情书，他知道了还能管一管，可现在女儿离得这么远，恐怕鞭长莫及了，他哪能放心？
叮当心思单纯，被保护的太好，总是学不会拒绝别人，万一被骗了可怎么好？
儿子笑他杞人忧天，说妹妹聪明着呢，可他怎么看不出来？
在孟秋实眼里，叮当就跟白纸一样，哪里懂得这世间险恶？
“爸爸别担心了，我都知道的，宿舍的同学都很好，我还加入了学校的漫画社团呢？
为了让孟秋实放宽心，叮当也学会了报喜不报忧。
其实，刚开始那几天确实挺难熬的，习惯了说方言，一下子全部变成普通话，她老觉得舌头在打架，又怕同学会笑话她。
第一次住多人宿舍，生活和学习的空间被压缩，就连洗澡上厕所都要排队等很久，确实花了她几天时间去适应和调整这突然变化的生活方式。
好在宿舍里来自天南地北的同学晚上关灯上床后都会讲些各自家乡的事，新鲜感一下就取代了之前的迷茫无措。
叮当发现自己还是挺能适应新环境的。
爸爸和哥哥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发信息，她一点都不孤单。
叮当挽着孟秋实的胳膊，带他去食堂吃饭。
瞧着孟秋实已经半白的头发，皱起的眉眼，额角，已然是一个中老年人的样子，没几年他就该要退休了。
一想到爸爸天没亮就出来赶火车，还不忘带这么多吃的给她，叮当心里一阵发酸。
“爸爸!你真好！”
叮当把头歪在孟秋实肩膀上，很亲昵地撒娇。
孟秋实皱皱眉，往旁边缩了缩，跟女儿保持距离，“站站好!像什么样子，同学看到了不好!”
“嘿嘿!”叮当一点都不理会，一脸得逞的笑，依旧扯着孟秋实的胳膊不松，个子这么高，言行举止还跟小时候无异。
“以后等我毕业了，就跟哥哥一样，留在春城，到时候接爸爸过来享福!”
“得，你又开始给你爸爸画大饼了，以前你答应给哥哥买手机，到头来还不是他给你买？”
孟秋实无奈的笑，又开始揭她短。
叮当的糖衣炮弹经常性的迷惑人，哄得那父子俩晕头转向，心甘情愿的掏腰包。
“小时候的话哪里作数？哥哥怎么记到现在？总是拿出来讲。”
孟子蛟没事总拿这些事来奚落她，偏偏她根本不记得曾经说过这些。
“等你哥拿了房子，你就把学校宿舍退了搬过去住!”
“别别!爸你糊涂了!嫂子来了住哪里？”叮当才不会去当大电灯泡。
“哦哦!”孟秋实反应过来，想想确实不方便，就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