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奇文学《冷杏》第9章 第九章
叶芝芝慌慌张张跑出屋子，出了门拿手背贴了贴脸颊，嗯，很热，然后就盯着手指头看啊看。
严格来说，叶芝芝的手在女子中并不好看，她的手虽然不大，指头也直，但因从小就干活，关节有些粗大，好在她皮肤白了许多，就像她的长相般，看起来虽不能说好看，却也有几分可爱。
此刻她正默默盯着自己这双犯了错的手，看了好一会，才跺跺脚去了厨房。
叶芝芝开始填柴烧热水，顾玉川一身脏兮兮的，他肯定极不舒服。
等水咕嘟咕嘟冒泡了，她出门端了个木盆进来，兑好温水，端着回了屋。
当她将盆放在炕边时，才想起来要是帮他擦洗身子，那岂不是要…脱光衣服？
叶芝芝的脸又有些红了，在脱衣服给他擦干净，还是不脱衣服也不擦两边犹豫了一下，她果然选择了前者。
掀开顾玉川身上的被子，她解开他袍子上那条摇摇欲坠的系带，然后一点点将他脏污不堪的外袍一点点拽下来。
最后看到他白色里衣也灰灰黑黑的，叶芝芝开始还脸红红的帮他脱下里衣，随着里衣一点点褪下，她看到顾玉川原本的雪色肌肤如今遍布青紫伤痕，还横亘大小不一的伤口，叶芝芝开始心无旁骛的帮他将衣服脱干净，之后用热水从手指开始仔仔细细帮他清洗。
在叶芝芝换第三盆水的时候，才终于将他整个人都清洗干净，等到清洗完她才发现没有他能穿的衣服，让后叶芝芝只能帮他把被子盖的密密实实的。
在她准备换水把他洗头发时，孙大娘提着大包小裹的来了，还没进院门，叶芝芝就听见孙大娘的大嗓门喊到“妹砸！你快看我给你买啥啦！”
叶芝芝忙的把木盆子放下，她身上已经沾了不少水渍，随手在身上抹了两下，把手上水擦掉，她就快步走去打开院门。
一开门就看见赵彦身上背了两个大包裹，正睁着一双眼睛幽幽望着她，满脸怨怼。
叶芝芝忍着没笑出声，她将孙大娘让进门，孙大娘一见到她就开始絮絮叨叨“大妹砸，我可给你买了好东西”，边说边把小点的那个包袱塞进她怀里，“你一会回去看，诶，对了，我给你买了点菜籽，也不知道你要啥，我就按着我家有啥就照着给你买了”，叶芝芝正想着开春那后面那开垦成菜园呢，孙大娘到先把菜籽给她送来了，叶芝芝欣喜道“大娘，我正想要菜籽呢！”
孙大娘哈哈一笑道“我那天看你扛着个锄头，就猜到了。行了，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看看菜啥的，缺啥跟我说，我那都有”。
叶芝芝还想着给人拿点啥，一看自己现在也和家徒四壁没什么区别，也就闭嘴了。
孙大娘走后，叶芝芝就打开了那个大袋子，里面有不少蔬菜，大部分是白菜，还有土豆、辣椒等，她从袋子里又掏出一袋排骨肉，一袋瘦肉，看样子都差不多二斤，叶芝芝很满意，她抿唇笑了笑，将东西收好放进厨房。
她刚想打开孙大娘神神秘秘给她的小包裹，眼角一下瞟到了木盆，心道了声糟糕，忘记给顾玉川洗头发了。
把小包裹放在一边，跑进厨房重新换了一盆温水进了屋。
她看顾玉川吃过药睡的好像安稳了一些，放轻脚步，在他头前的炕沿那放了两个圆凳，将木盆放下其中一个圆凳上，微微倾身将他头抬起，将他头发一点点拨出来放进木盆里，她坐在另一种圆凳上，认认真真清洗起来。
顾玉川睁开眼睛的时候，抬眼看到的就是叶芝芝专注给他洗头发的样子。
他知道这个人把他带回家，还帮他处理了伤，他不知道她是谁，只隐约有点熟悉，他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不过眼睛闭上，其他感官反而越发敏锐，他能感受到叶芝芝的手指插在他发间，软软的指肚在他发间捏抓按压。
过了一会，叶芝芝鞠起一捧捧水将他头上用皂角揉搓起来的沫沫慢慢冲掉，泡沫被冲干净后，她捏起手帕，轻柔的将他头发绞干，起身端了水盆出去。
等叶芝芝出去后，顾玉川才缓缓睁开双眸，眼瞳深处暗黑一片，看不见光亮。
他没有好奇打量自己身处的这一方小天地，只是盯着头顶看。
叶芝芝在门外坐在门口小板凳上，将小点的包袱放在膝盖上，轻轻松松解开系带。她翻了翻几件简单的粗布袄子，两件颜色颜色略微艳丽的，另外两件一件黑色一件深青的。
嗯，两件她的，两件他的。
叶芝芝拎起黑色袄子放在阳光下前后看了一下，圆圆的眼睛微微弯起来，露出一个极其轻柔满足的笑。
她把袄子收起来时，看到包袱下面露出一节丝滑布料，她伸手拽出来一看，是一件粉色小衣，叶芝芝又从包袱下面翻出来另外一红一绿两件小衣，除了这些还有两件很宽大的里衣，一看就能才出来给谁买的。
叶芝芝一个激灵，才想起来屋人那人还什么都没穿躺在被窝呐！
叶芝芝蹭蹭抽出一件里衣就要进屋，手扶在门上怎么也推不下去，再让她看一遍他全身？第一次凭着一股气，再来一次，她真的没胆子了啊！
叶芝芝就维持手扶门的姿势僵直地站了很久，内心天人交战，最后抱着反正人没醒，要趁他醒过来之前！
叶芝芝给自己打了会气，一把将门推开，然后就见炕上人睁着眼睛，黑黑的眼眸无神的盯着房梁看，她进来也没看她一眼。
叶芝芝跟泄了气的大灯笼似的，将衣服叠好放在他枕边，在旁边站了会儿就出去了。
他的眼神毫无生气，叶芝芝在他旁边站了会儿就被他身上沉重的颓废气息压的胸口钝痛，泛滥起一股酸涩。
他不该如此，他本应光彩照人的活着，应该用锦丝珠玉装饰着，恣意潇洒的活着。
叶芝芝想起来他在镇子上的遭遇，她不知道他遇到什么落魄成这个样子，不过只要他回到顾家，变成顾家那个纨绔狠厉的三爷，那些人还怎么敢如此折辱他！？
叶芝芝眸子开始发亮，对，她要帮他回顾家！
她脚步急切，似乎她再快一点，他马上就能变成那个风流倜傥的顾三爷。
晚上叶芝芝有心给顾玉川滋补，但她实在没什么好东西。
她在那堆排骨里尽量挑出几块骨头大些的熬了一小锅浓郁的肉汤，闷了米饭，又炖了一锅土豆肉块。
夕阳的余晖打在小厨房上，叶芝芝的小身板在氤氲着参杂了肉香饭香的水汽的小厨房里面忙忙活活，一会掀开盖子看看饭熟了没，一会又用筷子戳着土豆和肉块看煮烂了没有，倒是一副静谧美好画面，不过在这片农家小院里，却无人欣赏。
叶芝芝将做好的饭菜端进屋子，顾玉川还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躺着，眼底缠绕着红色血丝，整个人死气沉沉，只有轻轻起伏的胸膛才让人看出他还活着，白色的里衣也依然安安稳稳摆在枕边。
叶芝芝不自觉皱了下眉头，她将饭菜放在桌子上，又将桌子推到炕沿边，轻声道“三爷，吃点东西吧”
女子嗓音温温婉婉，顾玉川只觉聒噪，不过他终于有了动作，叶芝芝只见他慢慢将头转到她这个方向，明明看着她，她却感觉他什么都没在看。
“为什么…救我？”，他的嗓音不复以前，时而磁性慵懒，时而温润朗朗，如今沙哑粗噶的不成样子。
“三爷，我会帮你回顾家”，叶芝芝直视着他，顾玉川心底嘲讽一笑，面上也同样表露出来，原来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可能图谋将他送回去，顾家能给她笔银钱。
既然她想利用他这个废人，从顾家图谋些什么，就让她亲自看看她还能从如今的顾家得到什么。
顾玉川转回头继续盯起房梁，不再说话。
叶芝芝看他没什么反应，没因能回家露出一点欣喜，整个人还是毫无生气的样子。
叶芝芝心里窜出一股小火苗，她抬腿屈膝跪在了旁边的炕上，作势掀顾玉川的被子，“奴婢伺候爷更衣！”
顾玉川本木然的脸上透出了股不耐，“滚开！”
叶芝芝依然固执的拽着被子，也不看顾玉川，就拿着个黑黑的脑瓜顶对着他，顾玉川跟她脑瓜顶对了会儿，手指在被子里一点点捏成拳。
就在叶芝芝要怂怂的放手的时候，就听那人沙哑道“滚出去！我…自己会穿”
叶芝芝好像听出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她一股脑窜下地溜了出去，临出门前停下说道“那爷，我一会回来收碗筷”。
等叶芝芝都出去了好一会了，顾玉川才慢吞吞起来，冷冷地看了眼自己腿上架着的木板，外面裹了一层布带。
他扯过一边的里衣，胡乱套在身上，期间穿亵裤时碰到了腿，他反而没有放轻动作，堪称自虐的还加重了力道，一把将亵裤拉上。
等叶芝芝在厨房吃完饭，又将晚上的药熬好端进屋时，就看到桌子上的饭菜一点没动，完好的摆在那。
叶芝芝沉默的将药碗放下，将饭菜端到厨房热了一边又端进屋子，她用勺子将土豆碾碎一些，舀了几勺汤汁并着碾碎的土豆倒进饭碗，将米饭土豆汤汁一起搅拌匀，最后夹了几块肉放在碗里。
她走到炕边不卑不亢道“三爷，用饭吧”，伸手垫在他肩下，用了力道想将他扶起。
“啪！”顾玉川微微支起上身，用了不小的力气一把拍掉她的手，叶芝芝的手背一下就红了起来，她觉得有些麻。
她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情，顾玉川只能听见她清冷的声音“爷不是…还想活着吗？”
顾玉川惊的睁大双眸，长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是啊，即使只是苟延残喘他…居然也不想死。
他半垂下眼睑，沉默不语。
二人一直维持这个姿势，直到顾玉川撑着坐起来，伸手将桌子上的饭碗拿起，神色昏暗不明的一口口将饭吃干净，然后又端起药碗将药一下倒进嘴里。
坐着靠在墙壁上，只拿一双眼睛看着叶芝芝。
本来看他吃饭还微微松口气，现在看他盯着自己看，眼里平静的没有丝毫波澜。
她想到刚自己说的话，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手脚僵硬的爬下地，“我…奴婢给爷拿药去”，端起托盘心虚的快步走了出去。
等到了厨房放下托盘，摸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心有余悸。三爷…刚刚的眼神，好像…在看什么死物一般。
叶芝芝平复了好一会，烧了水简单洗漱了一番，才拎着给顾玉川敷腿的药，硬着头皮进了屋。
顾玉川已经躺下了，闭着眼睛假寐，“奴婢给爷换药”，说着脱下鞋子上了火炕，炕上很热，叶芝芝一直在外忙活，小脚早就冻的冰冰凉，沾到热热的火炕，忍不住舒服的拿小脚蹭了蹭。顾玉川正好睁眼看见这一幕，眯眼看了眼，复又闭上眼假寐。叶芝芝没看到他睁眼，拎着药，保持着跪坐的姿势，一点点挪到他腿边。
村子农民多贫困，不能跟富庶人家相比，他们不睡床，这偏北地方冬天寒天刺骨，农民烧不起炭火，就发明了这火炕，一般都与厨房相连，厨房有个隔板。夏天挡上，热气就从用砖堆砌的通道流出去；冬天将通道堵住，热气就一路进了火炕，一般睡前烧了火炕，热气能维持到天亮。
叶芝芝试探将手放在他亵裤上，看他闭着眼睛没什么反应，才一点点将裤腿卷起。她将布带解开，将木板拆下，
之后拿手帕轻轻将他腿上的草药擦干净。
等都弄好后，她扣出一大块粘粘的药草，眼睛一瞟看见那人睁眼看了她一眼，她吓了一跳，弄疼他了这是？
她她她她她不敢了！
叶芝芝手有点抖，就在药要被她抖掉的时候，“啪”的一下拍在…了，那人腿上，叶芝芝啥傻了，她要是说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信…
她半天不敢动，好一会才眼角一抽一抽的偷偷看顾玉川，见他依然闭着眼睛，叶芝芝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