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奇文学《箫中剑雨声声鸣》第3章 再识陆兄
雁城是山中小镇，因地势较高，位置偏远，从远处来的人少有涉足。此地山高气爽，其气候与临近城镇温差较大，小镇山中常年云雾缭绕，使得其所产茶叶别具风味，在当地小有名气，且城中有一口泉，名唤“一源泉”，泉水甘甜，冬暖夏凉，用来煮茶极佳，因此城中常有临近的爱茶人到此光顾品茶。雁城西面有一条大河澎湃奔涌而泄，从西南面进入小镇的入口处有一座浮桥跃过大河，过了大桥便露城身。
正是深秋时节，本是准备入冬休歇农事的时候，镇中却突然来了两批人马，两批人先后仅差一天，其中一批有六人，五男一女，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一付学究模样，这一行人到了镇中便直奔当地官方，要找人带路上山，约摸是有些背景。 另一行人为首的正是风度翩翩佳公子模样的青年男子，名叫陆景龙，一行总共十一人，到了雁城就散到各处，没多久便消失不见了。
而此时的陆景龙正坐在市井茶台边，慢悠悠的品着茶，周边茶客颇多，对面一桌正是几个闲暇老头，正吹着自己年轻时下河打鱼的辉煌往事，声音嘈杂，但见这位公子模样的青年人坐下后，不自觉的收敛起来。
“各位老乡，有礼了。”陆景龙拱拱手，向坐在对面不远的一个老头问道：“在下初到这镇中，常听人说这里的泉水煮茶滋味非常，这其中可有什么说法？”
坐在对面几个老头中有一人拱手说道：“公子有礼，确如您所说，这泉水煮茶酿酒都是上佳，我们这儿还有个吃法，用这泉水直接泡煮鲜茶叶喝也能除去鲜叶涩味，茶香清爽，据说这泉水源头来自雁城东面的葫芦山，离此大约有三十里地，因山上长满一种灰枫，有人尝过其根，非常甘甜，这泉水或许和这枫树林有点关系。”
“这老倌净说瞎话”，旁边另一桌的老头说道：“这地下泉水，打一口井也得上百尺，这枫树根能伸到水里去了？我可听过，这水来源可还有另一个典故。”
“还有典故？老乡，说来听听。”陆景龙挪着凳子在两桌中间坐下，一脸好奇的问道。
周围茶客见陆景龙随和模样，纷纷转头凑热闹：“是啊，老梁，有啥典故，给说道说道”。
插话的老梁本是个健谈的主，见年轻公子有兴趣，旁边几桌也转头看来等着下文，心中受用非常，接着说道：“这泉水源自葫芦山不假，传闻说其实早前山上原本有一口泉水的，这水喝了能轻身健体，常有仙鹤栖居泉边饮用此水。有一年大旱，水源枯竭，连河中的水都见底了，城中无水可饮，民不聊生。后来就有人说，在我们这河的西面百里外有一座山，山上有一个道观，是一个得道成仙的道长修炼之地，可以去求仙长布施雨露，于是就筹了些香火费。之后就来了一个跛子道长，说葫芦山上有一口泉水，可先借来一用，于是在此处施展道法引水，只见天地色变，有一群仙鹤衔着七彩玉带盘旋在天上，最终把玉带掷入城中，于是这儿就冒出一股清泉，据说那玉带就是葫芦山的水脉，因而此水与葫芦山上的那口泉水同宗同源，这才取名为一源泉，说来也怪，这口泉水冒出来后，葫芦山的那口泉水就再不出水了。”
“难怪这水喝起来那么甜，感情是从仙鹤那借来的。老乡，你说西面百里外还有座道观，不知是在哪个位置，现在可还能找到？”陆景龙问道。
“公子对这有兴趣？这都是很早前的事情了，现在可没听说我们这附近还有道观的。”老梁回道。
“公子若有兴趣，可以去大坪寨打听一下，我以前曾听老人说，那里曾有个荒庙，很早前的事情了，早已没了踪迹，不过几年前有人在他们牛场翻出过一个神像泥身的残断手臂，当时可火过一段时间，好多人谈这事。”老梁旁边一个老妪说道。
陆景龙听闻此话，接着问道：“老人家，不知您所说的大坪寨是在哪个方位？”
“就在西面，过了桥沿着好走的大路直走，大约百里就是了，就一条路，也可以坐船沿着河水直下，到大坪渡下船有一条小路往东南向走，便回到我们这条主路上了。”老妪接着回道：“不过山中多精怪，山神精怪的淫祠荒庙便多，可不能保准就能找到想找的。”
“那是自然，能不能寻到是看缘分。老人家，刚听您说从这儿出发往西面去只有一条大路，那从西面往城里进出可还有其他小路可走呢？”陆景龙问道。
“过了桥往外走倒是有不少小路，通往其他临近村落，但都是杂草茂密，通行较难。不过从外往里就得过桥或乘舟，没有其他道路了。”有一老头回复道。
陆景龙随即又向众人问了些当地时兴的话题谈资，眼看茶水补过三巡，于是站起身向在座各位说道：“谢过诸位，时候不早，我去大坪寨瞧上一趟，今日茶水我请大伙品了，各位吃好喝好。”陆景龙向大家拱手说道，一副较为急促期盼的样子。
众人见眼前公子如此随和慷慨，自然纷纷致谢一番。
陆景龙方才走到桥头，身后便陆陆续续跟着几个步伐矫健的随从，陆景龙停下脚步，对着其中两人说道：“魏午、贾肆留下，其余人跟我走。”说罢匆匆而过。陆景龙一行人离去片响，又有一行人匆匆忙忙跟上去。
就在陆景龙这一行人往回赶时，姜路正在牛场木屋内熬着一锅肉汤。山中多野味，牛场值守的人回家前在细竹林中装了陷阱，正好抓住了觅食的竹鼠，深秋的野菇加上竹鼠炖煮出来的汤汁乳白而味美，使用竹筒盛着，还伴有竹子青味，美妙绝伦。此时苏杪杪已停下打坐祛毒，一双大眼新奇的盯着正在打汤的姜路。
“别的不说，在吃这方面，把你丢在任何地方都饿不死你。”苏杪杪说道。
姜路闻言微微一笑，说道：“以前挨饿的时候多，常胡乱吃些没见过的东西抵饿，吃的多了就知道哪些可以吃了。”
“锅里的这些食材你以前都吃过的吗？”苏杪杪问道。
“也不尽然，还有些野菇没吃过。”
见苏杪杪微楞了一下，姜路还是回道：“有些菇虽没吃过，不过我见到很多老乡采来吃的，现在已是深秋，能采到的野菇不多，所以很好分辨出来。”说罢把汤递给苏杪杪。
苏杪杪点点头，双手接过，汤气入鼻，滋味绮然。
两人匆匆吃过鲜汤，姜路对苏杪杪说道：“苏姑娘，我去小屋那里。”
苏杪杪点点头，低声应了一声，旋即从身上取出一张符箓往姜路胸口甩去，迅速没入身体中消失无影。
“你……自己小心点。”
“嗯，我去去就回。”
山上小屋由来已久，屋子前面的槐树已经有些年头，由于此地是路过去往雁城方向的主干路程，因此常有路人在此歇息，有时三五成群歇脚，亦或人更多时还有在此驻足烹饪享食的。此时正有两个青年人正在树干下相遇，仿佛是一个轮回间从头再来一般的似曾相识。一个风度翩翩，一个疲病之态而又稍显儒雅之风。
“兄台好，请问是否见过一个身着墨绿衣衫的姑娘？”陆景龙问道。
“未曾见过，倒是见过一个黑衣女子。”姜路回道。
陆景龙眼神微微一怔，不过接着问到：“兄台遇见她时是何时分？”
“快到晌午时。”
“不知兄台可否告知她的去向？”
“我便是在此地与她所遇的，见她往后方去了。”姜路回道。
“多谢。对了，兄台在此何为，莫不是打算在此暂住一宿？”
“不瞒公子，在下本想去往雁城的，因为身体有恙，只能在此稍作休整，明日再出发。”
“原来如此，我看兄台面红汗虚，确是身体透支之故，相见即是缘分，我这里倒是有一粒家传的强身健体之药，便送与兄台聊表谢意。”陆景龙取出一粒药丸，与苏杪杪的药丸竟有些相似，只是颜色油润细腻，显得有些红亮。
“公子客气，在下身体情况自知，公子不必浪费药材。”
“兄台放心，我们家的这种药材虽不多见，却也不少，你尽管放心收下便是，此药对养神解毒颇有成效。”陆景龙意味深长的说道。
姜路见对方坚持，便收下药丸，接着说道：“多谢公子好意，在下却之不恭。”
陆景龙见姜路接下药丸，便说道：“兄台需知，此药虽药劲柔和，但对兄台此类有疾在身之人非常霸道，药方内有毒方配伍，三日内服小半颗即可，服两次则损脏腑，服三次则损精气，切记切记。”
姜路心中隐隐一震，眼神中也露出意味深长之色，对陆景龙说道：“多谢公子提醒，在下铭记于心。”
“既如此，便不妨碍兄台歇息，我们赶到后面一城，也得小半日功夫，咱们就此别过。”陆景龙双手抱拳行了一礼，旋即带着随从匆匆往西而去，正是雁城反向。
姜路望向陆景龙一行人背影，眼中露出思索之色，然后静靠在老树上闭目养神起来。
待陆景龙走后约莫一炷香时间，有一道身影也从附近一闪而逝。姜路缓缓睁开眼睛，天生较强的魂力让他的感知异于常人，能够觉察到附近的人。时间紧要，他必须尽快赶到牛场，带走苏杪杪，因此他奋步直行，直奔牛场。等到他回到农场时，夜里的火光昏涩寂寥，苏杪杪已经坐在篝火旁静等他回来。
“你还好吗？”苏杪杪一边问，一边递出重新加热过的剩余菌菇汤，墨绿色的衣衫修衬的洁白脸蛋在灯火下显得格外皎洁无暇。
“无大碍，你中的毒祛除了吗？”姜路边接过菌菇汤一边问道。
“还有余毒，不过已经影响不大。”
“杪杪，我这里有一颗药丸，你看是否对你症状。”姜路取出一颗药丸递给苏杪杪说道。
“这是陆家的药丸，你见过陆家兄弟了？”苏杪杪接过药丸后问道。
“见过一个青年人，给了我这颗药丸，想必就是你说的陆家兄弟其中之一了。”
“这药丸也叫五七丹，是为五毒七补的药方配成，与我之前给你吃的那颗正好相反，你吃的那颗叫七五丹，为七毒五补，这两种丹药都是陆家特有的。这颗五七丹确实对我有用。”苏杪杪回道。
“既如此，那你便服下吧，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中毒，但我有种感觉，应该不是他的手笔。”
“嗯，不过这药是他赠与你，而且对你确有用处，还是你留着吧。”
“不，这丹药是他给你的，我只不过是代劳。”
“你如何得知？”
“他赠丹给我时特意嘱咐此丹三日内只可服半颗，那应该还有半颗是留给你的，而且情况不妙，我们必须得出发了。”
“怎么了？”苏杪杪问道。
“出了点纰漏，我想他们应该会很快找上来了。”
“好，不过强身符已经没有了…”
“无妨，既然此药有用，我们一人一半分了吧。”姜路说罢，将药丸一分为二，把一半递给了苏杪杪。苏杪杪见状，微微张口似要劝阻，但仍是作罢了。
两人服过药丸便匆忙出发，往雁城而去。
“你刚刚说的纰漏是什么？”苏杪杪边走边问道。
“本来我不知道他的用意的，但在我看到你的衣服后我便明白了。”
“我的衣服怎么了？”
“我记得今天离开前，你的衣服是黑色的。”
“这是我家自己产的布料，是用金羽蚕的蚕丝织就的，比较特别，从半夜至晌午为黑色，从晌午至半夜可由黑渐绿，逢雨天受潮还会变紫。”苏杪杪回道，语气中略带得意之气。
“今天我见到的那位公子，曾问我何时见到穿墨绿衣装的你，我说大概在晌午，但那时你衣服还是黑色的。而且七五丹也是陆家产的，他对服用后的症状想必十分清楚，所以可能在遇见我时就已经看出来我服用过此丹了。因此我才断定你中的毒不是他所为，因为他本没有必要给我五七丹。”姜路向苏杪杪解释道。
“追我的另有其人，不过我也没想到他们陆家也来了，你刚说他的丹药是给我的也不全对，陆家是阴阳家之后，有神秘莫测的卜卦之方，兴许是觉得与你有缘，才给你的。”苏杪杪回道。
“他应该已知道有人在跟着，所以临走时不经意提了一下，往后走到另一城需要小半日功夫，一个来回就是半日，半日的功夫我们只能走到小屋那里。所以现在我们必须比他们更快。”姜路说道。
苏杪杪点点头，两人低头赶路不再说话。
秋深气爽，踏步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