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是绮月龚绍淳的热门小说斜光到晓穿朱户之琉璃梦碎是作者染山雪所著。简介:细雨霏霏,清风拂面而过,只为扫走尘埃,送走哀愁。浣花堂门槛边上长出来不知名的野花,紫色的花球长着不成比例的花冠,看起来有些沉甸甸的,它的脑袋耸搭在门框边听着醉人的雨滴声,娇憨的睡着了。听竹斜坐在南苑门…
《斜光到晓穿朱户之琉璃梦碎》第9章 走不出沈园的唐琬
细雨霏霏,清风拂面而过,只为扫走尘埃,送走哀愁。
浣花堂
门槛边上长出来不知名的野花,紫色的花球长着不成比例的花冠,看起来有些沉甸甸的,它的脑袋耸搭在门框边听着醉人的雨滴声,娇憨的睡着了。
听竹斜坐在南苑门槛上,头枕着门框。想必是昨夜被陈婉婥折腾的太晚,今早又被绮月叫醒的太早。似睡非睡,昏昏沉沉不知何时也和着雨声入眠了。
“听竹,听竹。”绮月轻声唤起。
“姑娘,你没事儿吧?”听竹揉着朦胧的睡眼,“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我没事儿啊,路上下起了雨耽搁了一会儿。”绮月收起油纸伞,与听竹并肩坐在门槛上。
“大少爷呢?”听竹反而更是担心了,“他是不是又对你说了些轻薄话?”
绮月笑道:“放心吧,大少爷只是表面轻浮实则是个心思沉重的人,不过是些风流话,我不放在心上便是。”
“你怎知道?就凭这两天的观察。”听竹以为大少爷不但表面光鲜,还喜欢在温容巷里招蜂引蝶,定是个比孟浪还要浪的浪荡子。
“他就是有不轨的想法也会掂量掂量夫人的份量。咱们毕竟是夫人房里的人,想他也不敢造次。”绮月轻轻地摸了摸听竹的头,看着她为自己担心的模样欣慰的笑了。
“敢招惹我们就会触夫人的霉头,对他来说可是大麻烦,他可是不会鸡蛋碰石头的。”
“我瞧着他看你的眼神好像饿狼见了兔子,哪有人会这么打量你的,活脱脱的脸上就写了’淫虫’二字。”
“阿贤提醒的是,我不会再和他单独出门的。”
听竹喜欢绮月唤她“阿贤”,依偎在绮月的肩头,双臂环抱住她的身体,肆意的撒娇。
厢房
“姑娘在找什么?”听竹好奇道。
“一支笔,你可看见了?”绮月着急,一方面这的的确确是一支价值不菲的毛笔,另一方面她总想着多年许久未见,是要送给龚绍汪的见面礼,也算是还他不远万里寄来雪花膏的恩情。
“什么样的笔?”
“湘妃竹笔。”
“昨日不是没买吗?”听竹记得绮月当时没付银子。
“你跟陈小姐在戏院时,我又折回去买的。”
“那你还去过哪里?”听竹问道。
绮月想着昨天去过的地方,莫不是在温柔巷与龚绍淳一起的时候弄丢的?
“算了,不必找了,这么小的东西,怕是早被别人拾走了。”绮月坐在椅子上失落道,“说明我和这支笔还是无缘。”
“姑娘一番心意,二少爷却无从得知,岂不是可惜。我们再去买一支可好?”
绮月摇了摇头道:“我后来折回去,看见一支湘妃竹管,上面斑驳的花纹像一只在哭泣的眼睛,却是我‘一见钟情’的,才狠心买了下来,其他的予我不会再喜欢了。”
“既然这支笔入了姑娘眼里,就说明与姑娘有缘,咱们定能找回来。”
绮月被听竹硬是拖来了西长街,与昨晚的盛况不同的是,今天的一场雨催停了所有营生,原来嘈杂的热闹人群换成了滂沱的大雨,说话的声音依旧还是要吊着嗓子,怕雨声盖过了人声。
绮月看着这场气势恢宏的大雨不经心灰意冷,想那支笔可能是有缘无份了。
“姑娘,姑娘。”听竹一点一点提高着嗓音叫着绮月。
“雨下的太大了,咱们先找地方去躲躲吧。”
两人走在雨巷里却像是吃了迷魂药般,亦如天地转换,兜兜转转还是迷了路。
误打误撞的又闯进了“温柔巷”。
“怎么又是这里?”
“姑娘,我们莫不是遇上了鬼打墙,怎么走了半天还是走出不了这条巷子。”听竹常听老人们说起“盂兰节”的故事,现下快要过节了难免她会联想到。
… …
良久
薄雨轻轻
温柔巷
笼沙阁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一连唱词把绮月吸引了进来,她伫立门外,听着伶人幽咽婉转的唱腔不禁把人已带进绍兴的“沈园”,仿佛亲眼见证了那场名垂千古的久别重逢,接着便有了这首百转柔肠的“凤头钗”。
“当当当当”,一阵激荡的笃鼓声把绮月从痛彻心扉的诗文里唤了出来。
“姑娘怎么听的这么入神了,咱们进去听可好?”
江南的雨和景是诗文的写照,当然江南不只是温柔的,还有痛心疾首的“爱而不能”,想必唐琬与陆放翁自沈园一别便是如今日一般的“天公不作美”了。
即便是相逢那日天无细雨,那她心里也是“无边丝雨细如愁”,更加难以割断这段情缘。
“姑娘,姑娘,绮月姑娘!”听竹连着三声大喊才把绮月唤醒。
绮月回过神来,眼角似有泪痕。
“姑娘,你可是听了这段戏文若有所思?”
“唉,我可怜唐琬一生为情所伤,最后止于沈园,也没能和钟爱之人厮守一生,未能白头。”
想来龚绍汪少时最喜欢的诗人便是陆务观,《剑南书稿》是他的枕上物,绮月帮他收拾床铺时要先将书放好。
龚绍汪还有个臭毛病,书页不能折角不能弯折,有一次睡觉压坏书页他便不再看过了。
绮月自然知道他这些“雅习”,对他的书更格外用了心思。
“你又不是她,怎知她未能如愿?”
绮月听着这人声音耳熟,还没等她想起来来人是谁,那人已撑着伞站到了二人身前。
大少爷龚绍淳,又是他。
绮月心里想:“此人为何总是阴魂不散,他此刻不应该跟着龚老爷在外面应酬吗?”
油纸伞压住了绮月的视线,她与绍淳不经意的一起抬起伞,此时挡在二人面前的只有丝丝雨帘。
“温柔巷,他的确是在陪龚老爷‘应酬’呀。”绮月心中暗想,一想到自己又歪打正着的走到了“他们”的地盘儿,脸面上霎时难堪万分。
龚绍淳看着面色为难的绮月,登时笑了起来,“绮月姑娘,我们倒是很有缘分啊。还是你知道我今天要在这“笼沙阁”盘了一夜的曲儿,特意来找我寻个座位?”
绮月当然知道龚绍淳是在打趣自己,自然也不会回话。
龚绍淳笑道:“姑娘们来都来了,别在门口站着了,里面请吧。”
“不必了,我们还有要事,就不打扰大少爷的雅兴了。”绮月心下有些奇怪,“怎么龚绍淳会邀请我们进去,难道龚正则不在屋内?或者他早就料到我们不会进去?”
“姑娘别误会嘛,又不是淫词艳曲,怎么还怕有辱视听吗?我诚意邀请,姑娘何苦推辞。”龚绍淳道。
“姑娘我也想见识见识宁海的戏班子,咱们再听一折,等雨不下了就走可好?”听竹在一旁说道。
绮月只好遂了听竹的心愿,只见舞台上有一女子正在演出,台下的人大多衣着光鲜,看来正是宁海县各大乡绅和官员。
“老爷、陈老板和陈小姐都在包厢里头。”龚绍淳说道。
绮月这才放下心口的一块儿石头。
“放心,他们看不到你们,你们只管开心玩儿,不会跟他们碰上的。”龚绍淳很是会猜人心思,他安排好了绮月二人,又吩咐来人为她们准备好花果茶水。
听竹突然对大少爷有所改观,果然像夫人房里的女人们说的那样,细心周到,善于察颜观色,最重要的是完全没有架子,他竟然帮自己拉椅子,就像“绅士”一样。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绮月又听到唐琬那首回复篇,突然泪如雨下,龚绍淳立即递上了帕子,那帕子有股淡淡的兰草味儿,“怎么,我这儿伶人唱的还合姑娘心意?”
“大少爷你为什么会点这出戏?”听竹好奇的问道。
“哈哈,听竹姑娘你且说好与不好?”
“好是好,就是太伤感,让人经不住老落泪。”
“是吗?姑娘是心疼谁呢?”
“自然是男女主角,陆游伉俪。”
龚绍淳撇嘴笑了笑,转头看向绮月道:“那绮月姑娘意下呢?”
“我叹人世无常,恐有变化,陆放翁深情不寿,却是可怜。”
“哈哈,绮月姑娘,你们涉世未深,这样说来我也不奇怪。但是我觉得陆游是个十足的懦夫,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保护不得,海誓山盟都不过是一场笑话。如此凉薄之人只会在纸上卖弄文字调情,怎配称得上深情不寿,想来他这等自私的才子也配不上唐惠仙。”
“他不是不想,只是事与愿违,迫不得已。”绮月还在为陆游辩驳。
“众人皆叹惋他们二人未能白头,却忽略了另一位男主角—赵士程,其人才是用情至深,若不是待唐琬足够真诚,岂会愿意让自己的妻子与前夫重逢叙旧,又怎会待妻子故去后真心不死,不再续弦。所谓‘情深似海’到底不是用笔写出来的,所以我觉得唐琬离开陆游后跟赵士程在一起,才是人生一件乐事。”
“可她最后还是为情所困,抑郁而终,事实可见。”绮月认为结局说明了一切。
“有些女人,情痴的没什么道理。”
听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道:“要怪只怪唐琬娘子有个恶婆婆,你们说是不是啊?”
“曲子唱完了,听竹咱们走吧。”绮月为了避免尴尬,立即要走。
“我送你们出门。”龚绍淳帮姑娘抱着雨伞,送她们从后院离场。
雨收住了
屋檐下
龚绍淳收起了雨伞,滴滴答答的弹珠跳到了他整洁的衣衫上,圆领的白色衬衣系着一条月华纹的蓝色领带,上面的针法好生细腻,不像是人手工缝制的。
弹珠落在他的肩膀上,一点一点晕开,露出了温柔的肉肤色。
龚绍淳只往前迈近了一步,雨水和着的自然香渐渐消失,绮月闻到了清迥的兰草香。
“唐娘子的心虽然没能走出那庄园子,但你信我,唐琬此生多半是幸福的。”龚绍淳递过雨伞给绮月。
“多谢大少爷款待…”
话音刚落
“砰,砰”
振聋发聩的两声枪响,犹如惊雷,似乎就在他们附近。
还没等绮月反应过来就听到有人高喊“开枪了!有人开枪了!”,未曾听过枪声的她当下才知道那可比放炮竹响多了。
人潮瞬间朝向绮月他们涌来,双手抱头的有衣着光鲜的土豪乡绅,也有穿着时髦套装的太太小姐,当然还有温柔巷里的“传统”女人们,危险来临时对谁都是公平的,体面人也顾不得体面,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跑出了戏院。
龚绍淳的眉头挤成了“川”字,他立即判断出枪响的方向,然后一把拉住绮月的手拖往自己的身后。
绮月被枪响镇住了,同样被镇住的还有听竹。
人群像涨潮时的浪花,纷涌而来。
“快跑!”龚绍淳大喊道。下意识的攥紧了绮月的手跑了起来。
绮月低头一看,他们原是十指紧扣着的。绮月有意挣脱,却被他死死握住了手腕。
“阿贤,阿贤…”绮月唤着听竹的名字,可是无人应她。
绮月只觉得龚绍淳的手很是冰冷,手腕上完全没有人的温度,像是戴上了一副寒铁手铐紧紧扣住了两个人。
“砰,砰”
随后又是两声枪响,好像是在发暗号一般。
人群霎时安静了起来,有些胆小的抱头蹲了了下来。
绮月抬脚望了望才看见有人在巷尾拉起栅栏,手里攥着一把精巧的黑枪,故意挡住了去路。
“龚绍淳!老子知道你在里面!怕了吧?快给老子滚出来!”那人气势汹汹的叫嚣着。
绮月万分没想到,摊上大事的人竟然是龚大少爷,原来他不是只欠女人的账,男人那里的“买卖”更是难做。
龚绍淳向绮月使了一个眼色,就松开了“手铐”,绮月眉间写满了担忧。
“龚绍淳杀我兄弟,断我财路。今日我们就要拿你是问!”皮肤黝黑的男子,一身腱子肉,身着布衣短打,一个弹腿就跳上了一座矮墙,拉来一辆牛车横在巷子上。
人群的力量足够冲散龚绍淳傍身的打手,此时他身边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绮月。
“你们看好了,缩头乌龟龚绍淳再不现身,我就杀死这个女人。”
黑面生枪指牛车上的女子,绮月大惊失色,那人不知何时掳走了听竹。
听竹害怕的两腿发抖如何也直不起腰了,她惊恐万分,嘴唇已没有了颜色。这样的场面一生也未必能遇到一次,谁遇到了也只有自认倒霉。
“一,二…我数到五就要开枪了。”
黑面生的枪膛已经上好了子弹 ,枪口正对准了听竹的额头。
“三、四—”
“等一下!”绮月举起了手,对着黑面男子道。
绮月趁着他犹豫之时,奋力挤出人群,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听竹被害死。
“你是谁?想干什么?老子先崩了你。”黑面生如何也想不到,第一个站出来的竟然是个看起来羸弱的女人,她到底是有点本事还是傻到不怕死。
黑面生皱起眉头,不禁起了警戒心。
“这位先生,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何非要赶尽杀绝?此番被你挟持之人又有何过错?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大发慈悲放了这位姑娘吧。”绮月苦口婆心的劝解道。
“发慈悲?龚绍淳带人向我开枪的时候怎么不发慈悲?我死了的那么多兄弟怎么没见他发慈悲?”黝黑男子怒目圆睁,面露凶色。
“我就在此,你放了那位姑娘。”绍淳自爆了位置。
“大少爷,这样不行。”一旁的小厮道。
“你们见机行事,最重要的是要保护老爷他们。”
“是,可是你怎么办?”
“绮月姑娘如此勇敢,我在她面前岂能做缩头乌龟。”
“龚绍淳王八羔子,老子这就崩了你。”
“不行,你不能杀他。”绮月眉头紧锁道,“他害你断了财路,你岂非杀了他这么简单。据我所知,龚大少爷别的没有,就是有一堆银子,你贸贸然杀了他不但得不到一分钱,若是子弹打完了,他们还会让你平安地逃出去吗?”
绮月看着那男子虽然身强力壮但是冲动行事却是个十足的莽夫。
“我没杀你的兄弟,他们做了错事现在被关在永城的警察厅里,只要事情查明原委,放与不放警察厅自然会定夺。”龚绍淳面无惧色,直言道,“你不是想谈钱吗?好,我们找个地方谈谈。时间一久,官兵来了,你想跑也跑不掉了,不如我们心平气和的来谈谈。”
龚绍淳今日宴请的人大多都是宁海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让这个莽夫在这里杀了人,或是因其受伤传出去别说他的生意,整个龚家也会因此受到严重的影响。现在他急于笼络人心,顾不得为自己绸缪安全。
“好,我来找地方谈。”莽夫一把抓起被挟持的听竹,奈何听竹已然吓傻了,她跪倒在牛车上,脚就是不听使唤的站不起来了。
“你倒是起来啊,臭女人!”莽夫冲着听竹的脸就是一拳,听竹顿时鲜血飞出。
“我和她换,你带我走。”绮月又站了出来,她生怕再惹毛这个莽夫,又是担心听竹的安危。
“我不换,谁知道你这个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转而又对听竹道,“你走不走,不走在这里就打死你。”
“让我换她吧,这样对你最是稳妥了,我脚上有陈疾根本跑不快,也逃不了。而且我是龚家的人,龚大少爷不会不管我的。”
龚绍淳与绮月一起看向对方,龚绍淳紧锁眉头微微摇头,警告绮月不要做危险的事情。
绮月看那黑面生稍有犹豫似是同意了,她慢慢地爬上牛车,见黑面生没有反对,立即解开了听竹被缚住的手,然后奋力将听竹推入人群之中。
黑面生跳下矮墙,握住她的双手向后一别,绮月已被他牢牢制服住了。
枪口依旧滚烫,紧紧的抵在绮月的后脑上。
只听一句,“龚大少爷,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