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奇文学《剑气萧萧》第2章 蚀本买卖
童破天似早已看出男子的窘迫，一双眼珠子就没有离开过男子身后宝剑。他吞了一口馋涎，双目渐渐发了光，如同宝剑已是他囊中之物。
男子居然就很爽快地解下了身后宝剑，并向他递了过来。
童破天一只手抱着兔子，腾出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入手一沉……
他阅剑无数，到手已知必是宝物，急不可待地打算拔出剑身来查看。
“且慢！”男子及时制止道。
“怎么？后悔了吗？这时反悔还来得及。”童破天停下手来。
男子冷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岂有反悔之理？我不过是好意提醒你，此剑名为夺血，乃我从别处得来之物。原本非我所属，你既有意，送你又何妨？不过得顺便提醒你一句，此剑不祥，不出鞘则已，出鞘必见血，莫怪我没提醒你。”
童破天偏就不信这个邪，心想：“舍不得剑就明说了吧，偏偏要恫疑虚喝一番。这样的事情我见得还少吗？又怎会轻易被你吓倒？”
铮……
剑光一闪，一道血光飞溅而出。
童破天还没来得及看清剑刃，便吓得手忙脚乱地将剑重新入鞘。
血是从他手上小白兔脖子上喷出的，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兔子，眨眼间便成了一只死兔。
童破天望着手上一动不动的死兔，惊得目瞪口呆！
马背上男子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说：“将兔子好生安葬了吧，是它替你挡了一劫，救了你一条小命，要不刚才当场溅血的可就是你了。”
童破天惊魂未定，问道：“这剑如此诡异，要它何用？每次出鞘岂非一不小心便伤了剑主人？”
男子摇了摇头，道：“再好的宝剑若是不懂得驾驭，便是凶器。相反，若是驾驭得好，便是神兵利刃。你一个小屁孩，对武学一窍不通，这些跟你说了也是白说。”
童破天听得似懂非懂，但他眼见宠爱之物猝死，对手中之剑已心存芥蒂，当下将剑向着男子递了回去，说：
“这剑我不要了，还给你，大不了我请你喝酒便是。”
他将死兔放在地上，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两锭碎银来随剑一并向男子递了过去，道：
“这些银两足够你到我们天香酒楼吃喝一顿了，只是有一条，别说是我给的，免得我爹唠叨。”
男子老实不客气地将剑连银两一起接了过去，抱拳道：“小兄弟美意，无病书生领谢了。”便拍马走向天香酒楼。
童破天叹了口气，他父亲童啸天一直希望把他培养成一个精明的生意人。可屈指一算，这已是他这个月做的第十九单亏本买卖了。
也难怪他每次出门迎客，他父亲总不忘在后面郑重加一句：
“记住！蚀本生意咱们坚决不能做。”
童破天从地上捡起死兔来，抚着兔毛，喃喃道：“小白兔，为了你，我平常可没少受父亲的数落，说我玩物丧志。如今你护主身死，将你葬了着实于心不忍，不如一会叫酒楼里的厨子将你好生炖了。把你吃进我肚，人兔混为一体，也不枉咱俩的交情了。”
他提着死兔正要走回酒楼，右耳垂又颤了颤动，立时警觉到又有客人要上门了。
来的是两人，这一点，童破天很自信。
他修习的“天魔耳”能准确地辨别方圆十里但凡有饥渴诉求的练气之人。他甚至能从对方的心跳频率来感知客人是骑马还是步行而来！
这种感应很奇妙，对向来习惯了吊儿郎当的童破天来说有着天然的吸引力。他父亲童啸天就是打小摸准了儿子的脾性，才将“天魔耳”传授给他的。
“天香酒楼”能成为江湖上响当当的金漆招牌，吸引四方豪客。一方面固是邀请到苏大小姐弄琴献艺之功，另一方面便靠料“客”机先，提前便卜定了客源。
这半年多来，童啸天有意历练儿子，把接客的任务悉数交由他来完成。童破天虽然性情顽劣，生意人的贼尖精明也学到了不少，却容易心软。由他揽来的生意，往往由于他心一软就变成了“蚀本买卖”。
童破天想到来客，便又兴奋起来，天魔耳甚至能聆听到这来的两人饥肠辘辘，他想：“这次总能将刚刚亏掉的扭亏为盈了吧？”
“小施主，我二人能不能向你讨口水喝？”
来的果然是两人，一僧一道并肩而至。左边僧人身形瘦削，颚骨高耸，背插长剑。右边道人肥头大耳，一张笑脸似足了弥勒佛，脖子后插着拂尘。
二人俱是风尘仆仆的，僧、道袍上或多或少也都沾了血污。
童破天眼珠子在二人身上溜了一圈，不禁皱了皱眉头，心想：“怎么今日这样倒霉？总是遇上来讨水喝的？”
他没好气地道：“两位大师，水倒没有的，本酒楼只有酒，你们喝不？”他料想他们一僧一道，所属门派都有清规戒律，自己这么一说，对方便会知难而退。
不曾想，僧人竟磕着干巴巴的嘴唇，道：“没有水，酒也成。”
道人眼中更发了光：“有酒自然更好啦！”
童破天骇然道：“你们不是和尚道士吗？怎么说起喝酒来竟全无禁忌？”
“酒即是水，水亦是水。”
“阿弥陀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要心里有佛，又何必拘谨于舌根味觉上？”
童破天睁大了眼，道：“你们这算是酒肉和尚道士吗？”
僧人笑咪咪地道：“难得你一孩子也认识我俩。不错，本人正是酒僧、法号不戒。”他一指旁边道人，道：“这位法号无忌道长。”
童破天惊得无言以对，侧身向旁边一让，道：“既然如此，不戒大师、无忌道长，请吧。难得苏大小姐此刻正在我家酒楼抚琴助兴，进去喝上两樽？”
不戒僧和无忌道长对望了一眼，两人均面露难色。
无忌道长嗫嚅道：“小施主，你还是赏我二人一口水喝算了吧？”
童破天早已瞧出二人身无分文，又是“蚀本买卖”的主了。不戒僧人背后普通的佩剑压根让他提不起兴趣来，这大半年，他房中收藏大大小小兵器已过百件，大多是江湖落魄人士拿来换酒的。
他叹了口气，诺大的一间天香酒楼又怎会没有水？可是他生意人父亲已有明示：“这些江湖客大多是吝啬之流，你给了他水，谁来买咱家的酒？”
当然他父亲同时也附有交代：对待普通人家，又或老弱妇孺，另当别论。
因此每次遇上江湖救“穷”，童破天宁可自掏腰包，也不敢答应对方一口水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