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当我在张家界渡劫失败啦》第3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
我说我很强的,你不信。
一百万给不了你,但一百万伏特可以给你。
孙大庸恶意地想着。
看不起自己的人,那就不是人。跟自己人动手的人,即为敌人。
就在刚才,孙大庸尽管依旧感受不到体内的本命天火,却察觉气海里的“云团”中,蓝光闪烁,宛若活物。他试图控制这种能量时,浑身过电似的,麻酥酥的,不由自主一甩手,一道闪电脱“口”而出,命中了高高在上的“前妻”。
这让他还有点小激动。自己生平第一次说到做到。
孙大庸费力地斜过眼睛,却遗憾地瞥见,娃娃早已陷入昏迷,否则,指不定会说出什么“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回报”之类的话。
那就完美了。
娃娃虽不能言,身旁却有人急了,大吼道:
“儿媳妇!”
却是岸然道人看到殷冷蕊从空中掉下来,心急如焚,立刻御剑去接。
谁知,又有人虎口多食,先他一步,拦腰将殷冷蕊接住,然后朝东南方向疾驰。
岸然道人的视力极佳,踏剑便追:
“天临子,放下我儿媳妇!”
他一离开,金罗万象阵立刻瓦解。散修和宗门高手们欢呼一声,冲上天子峰,捡破烂似的,争抢起天子峰上的宝物。
宝物中,有维持阵基的阵旗、阵玉、阵符,有在抵抗天劫时用来补充自身道炁的丹药、仙果、灵液,就连天子峰上的植被和土壤,都经过精心布置,上可引雷,下可惑敌,若非有如此周全的布置,之前的斑竹道人怎敢应对天劫和人祸?
这一切,孙大庸自然是知道的,可既定事实不容改变,斑竹道人败者食尘,老婆都跑了,只希望这些王八蛋抢完东西后,赶紧离开,不要再为难自己。
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如果纯粹是来抢东西的,自然不会难为孙大庸,可是,其中有一部分玄修士,本来视他为精神领袖和学习榜样,换言之,这些人是孙大庸的粉丝。天劫降临之前,他们非常看好孙大庸,连烟花爆竹之类的庆功物事都准备好了。
然而,孙大庸却败了,败在世人面前,败在混沌天机网上。他们这些粉丝,也跟着颜面扫地,成为群嘲对象。
粉丝的力量是强大的,黑粉的力量是可怕的,由粉丝变成的黑粉的力量,是强大而又可怕的。孙大庸马上就要见识到这一点。
“竖子,枉我一直支持你!”一个披头散发的散修,御剑飞到孙大庸身边,狠狠踢了他一脚。
孙大庸一脸莫名其妙,接着,又莫名其妙挨了另一个粉丝一巴掌:
“废物,没能耐就别逞能啊,害得老子跟你一起丢脸!”
“有多远给我滚多远,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天雷轰不死你,老子打死你!”
“居然还有人为你殉葬,脑残粉真可怕!”
“就你这熊样,也配跟梅夫人双修!”
……
孙大庸彻底明白了,这是墙倒众人推啊!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默默运炁,再度试图联系丹田漆黑内的电积云,然后给这些黑粉一个惊喜。
体内的电积云,应该是胜天半子劫的“馈赠”,自己现在算是半个雷电法王了。
可惜,只是个名誉法王。试了几次后,孙大庸沮丧地发现,自己无法调动体内的雷电之力进行攻击,刚才用闪电将殷冷蕊射下来,不过是一种电满自溢的现象。
骂孙大庸的人越来越多,最后,他被烧得黢黑的躯体上,附着了一层白花花黏糊糊的东西。
那都是玄修士们的唾沫星子。
中间还夹杂着几条绿韭菜叶般的物事。
恶心归恶心,孙大庸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
无数的唾沫星子渗入体内后,气海内的电积云迅速旋转,那个怪模样的“天劫控制台”的屏幕,有时会显现出来,露出上面闪过的一排排字幕。
独孤泉 距滔天大涤劫还有四十七年左右
秋葵道人 距风虎云龙劫还有三年左右
关一笑 距星火照雨梨花劫还有五十五年左右
史单利 距观空度小劫还有十六年左右
灵灵韭 距一日心期劫还有两千八百六十九年左右
……
灵灵韭是什么?该不会……还是韭菜吧?
韭菜也能修玄悟道……
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割韭菜,这玩意,大补啊!
孙大庸不禁感慨万千。就在此时,忽听一声巨响传来,紧跟着,狂风大作,这次布满空中的无色无味透明物体,却不再是天劫的大气和人祸的杀气了,而是铺天盖地的戾气,狂暴之气!
一名玄修士正在炼化巽位上的阵旗,一团黑气在他后颈突然出现,没等他做出反应,一张血盆大口将他半个身子笼罩,“咔嚓——”将他拦腰咬成两截。
同样的一团黑云,出现在另一女玄修士面前,她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力,立刻跳上飞剑想要逃离,谁料,云中飙射出一团腥臭的黏液,登时将她融成累累白骨,被加速腾空的飞剑拖曳得遍地都是。
“魔族!是魔族!”
一个披头散发的玄修士尖叫不止,他四周的空气倏然凝固,声音再也传不出来,强壮的身体烟花般爆开,化作一团腥红的血雾。
黑云越来越多,红雾波及越来越广,所有玄修士都察觉到了危险,这已是一日之内的第三险,实在令人手忙脚乱,心力憔悴。
“当!当!当!当!当!当!”
半空之上,蓦地又响起一阵催命咒般的钟声,玄修士们抬头望去,一座贴满符纸的巨塔,突兀出现。
狂风掠过,无数符纸如黄蝴蝶般乱飞,露出塔身上密密麻麻的符文。“是平平无奇锁妖塔!”一个玄修士举剑指去,喊出此塔之名。
一股诡异的黑烟从塔身缝隙飞出,似触手般将他卷起,硬生生将其沿缝隙扯进了塔内,几个弹指后,塔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闻者无不胆寒。
仙羽宗主虚情道人大汗淋漓,喃喃道:
“糟了,孙大庸的本命天火熄灭,致使平平无奇锁妖塔无人掌控,被他抓住的那些魔族,要破塔而出了!”
站在孙大庸身边的一个黑粉闻听此言,照头踢了他一脚:
“自己废了还要害人,垃圾中的垃圾!”
跳上剑就想逃,哪里还逃得掉,只听轰隆一声,平平无奇锁妖塔上,炸出一个大洞,碎石如子弹般四下攒射,将那人的身体当场打成红色的棉花糖,漫天飞舞。
孙大庸跟三伏天吃冰棍似的,一直爽到心里。
一道道奇形怪状的黑影从洞口飞出,伴随着嚣张至极的狂啸, 困在平平无奇锁妖塔之中的妖魔鬼怪悉数飞出,观其模样,鳞毛角羽昆应有尽有。一现身,便各逞法力,围歼剩余的玄修士。
玄修士一方,并非没有一战之力,然而,一日三险这种事,特别打击士气。此外,他们深知,这些妖魔鬼怪,既不乏高手,也拥有“不自由,毋宁死”的决心,己方不应冒险,也没义务替斑竹道人擦屁股。
因此,即便是五宗十三派剩下的那些长老和高手,也都起了战略转移的心思。
可转移归转移,狠话还是要撂的。
“尔等休走,待我派高手云集,定将尔等一网打尽!”
“自古正邪不两立,老夫他日绝不会放过你们!”
“除魔卫道乃是我派本分,待我禀明掌门,再来收拾你们!”
“好个斑竹道人,渡劫不成,竟投靠魔族,你不得好死!”
……
这里还嫩娘有我的事?
孙大庸跟化石似的嵌在土壤里,若非控制不了脸上的肌肉,差点气笑了。
这些正派人士甩锅甩得快,但跑得更快,声音犹在耳边回荡,上百人已然没了踪影。只有几个反应较慢的,成了妖魔鬼怪们的点心。
孙大庸却没有心情去笑话那些死鬼,根据存留在记忆中的知识点,自己恐怕是它们用完点心后的正餐。
一个身材曼妙的独眼女魔头,在天子峰上盘桓两圈,落到孙大庸身边,吃吃笑道:
“斑竹道人,可还认得妾身?”
孙大庸当然认识,魔族无忧宗的宗主瑟姬,斑竹道人当时不想收她进平平无奇锁妖塔的,是道侣殷冷蕊执意要这么做,说她用雄性的腰子筑塔,简直恶贯满盈。
瑟姬的长相偏清纯,身材娇小玲珑,却伸出一条一米二的红舌头,极具挑逗性地舔了孙大庸一下,结果自然是舔了一嘴灰,“呸呸”吐了两口,还是咳嗽不止。一只覆满银色鳞甲的巨爪从后伸出,抓住她的香肩,把她扔到一边:
“姓张的,可还认识俺刑无苦?”
一个四肢长在脑袋上的怪物凑上来,口臭几乎将孙大庸熏晕。
之前不认识,现在也认识了。
这个叫刑无苦的家伙,自称是大魔将刑天的后裔,最大的特点,是没有脑袋。
这当然是骗人的把戏。斑竹道人将他抓住后,经过仔细研究,发现刑无苦不是没有脑袋,而是胖得没了脖子,脑袋和身体连在一起了。
“孙大庸,本宗主饶不了你!”
“斑竹道人,今日就是你身死道消之日!”
“我要替我那四十八个老公报仇!”
……
一个又一个妖魔鬼怪围过来,个个要报仇雪恨,甚至因先后次序的问题,闹得不可开交。
打,千万要打起来,最好同归于尽。
孙大庸在心中,暗暗为他们“加油”。可事与愿违,却听一声暴喝响起:
“什么素质!”
孙大庸明显看到妖魔鬼怪们齐齐打了个哆嗦,又听那声音讲道:
“咱们魔族,几时也像人族一样爱勾心斗角了?有这能耐,你咋不去当个圣人呢!”
妖魔鬼怪们尽管个个凶神恶煞,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反驳,他们分出一条道,让一个魁伟的身影,大步走到孙大庸身边。
“啧啧,渡劫失败?本命天火都灭了?太惨了!”
他摇头说道,语调充满讥讽之意:
“实在太惨了,惨到我都不好意思下手弄死你了,让你生不如死,岂不美哉!”
周围响起一片快活的笑声。
魔族崇尚自然法则,重实力和自由,轻生死和规矩,野兽受伤后,宁愿躲起来等死,也不愿示弱于人,麻雀宁愿饿死,也不愿被人束缚,便是这个道理。
孙大庸此时这副模样和刚才的遭遇,绝对担得起魔族心目中最大的那个惨字。
最开心的,当然要数孙大庸自己。如果能够开口说话,他肯定会对这个叫玄天鹰的大魔头说:
“做魔一定要讲信用哦!”
玄天鹰乃是南克岛岛主,一身魔功已入臻境,要不是当年身负重伤,就凭斑竹道人当时的实力,几乎没有可能抓得住他。不过,事后无论斑竹道人如何逼问,他始终不肯交待自己受伤的原因。
此魔满面虬髯,深紫色的蓬厚长发披于双肩,长着一双鹰眼,眼珠子是淡金色的。他的身材雄壮如山麓,极具雄性魅力,仅在腰间随意系着一块破布,体表覆着一层黑羽,闪烁着金属的光泽,走动时,黑羽彼此摩擦,发出铮鸣之声,一对金色的眼珠子发出妖异而慑人的光芒,孙大庸被盯得浑身发毛,心中也开始忐忑不安,不知这魔头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天火已灭,身躯残破,眼神却若此犀利,”玄天鹰上下打量着他,突然问道,“莫非,你有什么秘密?比如,修炼了某种需要破而后立的功法,又或者,胜天半子劫后,定会出现诸如此类的异状?”
虽未猜中,却也差不多了。孙大庸无言以对,却见玄天鹰猛然抬起右脚,狞笑道:
“管它呢!老子先将你的四肢全部踩断,再用戾炎封玄诀封住你的奇经八脉,就算你有什么后招,也管保在死之前,让你日日夜夜都被痛苦折磨!”
一脚踩在孙大庸手掌上,稍一用力,地面被踩出一个大窟窿。后者条件反射般想放声惨叫,谁知他依旧没发出任何声音,空中却传来一声声大呼:
“放开那个仙长!”
“谁敢动仙长,就别想活着离开张家界!”
“我们誓与仙长共存亡!”
……
众妖魔鬼怪闻听,起初还以为是逃之夭夭的玄修士们回来找场子了,回头一瞧,皆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
只见,那些神奇的空中田园上空,一个个衣衫褴褛的农夫山民,各自拿着锄头、铁锹、耙子等物,缓缓飞起,当他们飞出孙大庸用法力凝结而成的“塑料薄膜”时,每个人的身上,都附着一个肥皂泡般的物事,阳光偶尔穿透云层一照,霎时,光芒万丈,所有妖魔鬼怪,都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而躺在地上的孙大庸,瞧见这一幕,不由得想起每年年底,离开厂子回村过年时,看到的一张张熟悉而朴实的面容。
一双黑黢黢的眼眶,瞬间盈满泪花。
他终于明白,斑竹道人为什么要拼着渡劫失败,也要护住那些空中田园。
斑竹道人要护住的不仅是土地,还有一条条性命。
脑海中的残存记忆显示,斑竹道人煞费苦心,甚至不惜一死,隐藏并护住这些在神魔世界中最不起眼的下苦人,是要禀承天道,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也能白日飞升,不再被任何异族小觑和欺辱。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的真正涵义,不是说天道残酷无情,视万物为草芥,而是指,在天道之前,众生平等。
富人、当权者乃至漫天神佛,绝不比普通人高贵,只要机会平等,谁都可以成为人上人。
而当前最大的机会,便是天劫。
天劫固然残酷可怖,然那只是对渡劫者而言。古语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那人若不得道,受苦的只能是自己,至于鸡犬们,避免被主人宰杀做成美食招待客人的命运,则会大上几分。
这就好比泰坦尼克号沉没了,对船上的人来说,乃是一场滔天浩劫,可对船上餐厅水族馆里的鱼虾而言,难道不是一场命运的奇迹?
这是刚才有那么多玄修士观劫的原因,也是斑竹道人将下苦人们藏在空中田园里的原因。
智能手机改变了现代社会的底层生存逻辑,而斑竹道人则想要利用天劫的精纯能量,改变神魔世界的底层逻辑,实现真正的“万类霜天竞自由”。
但是,就像机会降临之时,并非所有人都能抓得住一样,也绝不是任何人,都敢在危急时刻站出来,力挽狂澜!
就比如此时此刻,捞到好处的玄修士们全都吓跑了,而刚刚被种下仙根,实力脆弱得如同肥皂泡的下苦人们,却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
他们并非不懂得什么叫趋利避害,何为以卵击石,否则,他们也不会从外面逃入山中避难,哪怕被虎豹狼虫啃啮,也不愿离开。只因,越是被种种不公强按在世间最底层的人们,心里越是门儿清,什么叫大是大非,什么叫知恩图报。
自古,仗义每多屠狗辈 负心多是上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