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奇文学《怀予思虞》第8章 远山行(四)
第二日。
沈南歆再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外面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人们的吆喝中混杂着些敲锣打鼓声庆祝这大喜之日。
电火石还在空中悬着，她学着陆怀予的样子将它收了回来便匆匆出了房门，到了门口便看见了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站在人群里。
“陆……师兄，早上好。”沈南歆跑到他身边，将电火石还给他。
沈南歆：好险！！差点说漏嘴！
“早上好，师妹。”陆怀予见着她这么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像是偷了糖果的小孩，不由地勾起唇角。
见到他瞧着自己这么意味深长的笑，沈南歆更不好意思了起来，连忙压低声线说：“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打听过了，送新娘上山只能是固定的人送，待会儿我们从后面跟上。”陆怀予抬手指了指那个被众人围起来的喜轿。
“这山路好窄，周围能遮掩的树木叶子都掉完了，会不会太明显了吧？”沈南歆瞄了眼一片雪白的山路，问道。
“放心。”陆怀予说道。
沈南歆抬眼看向他，冬日的阳光很温和，映着少年的眉眼和不经意间上扬的嘴角，一切恰恰好。
他明明也没说什么，前路迷茫，可自他用肯定的口吻说出的放心二字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可抵得上千万个让人安心的解释。
也许他本就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我放心。”沈南歆也学着他的口吻，又接了一句话。
少女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极了咬一口甜腻腻的糕点那般，无意间向上翘起的尾音像极了小孩子撒娇要糖的模样。
陆怀予对上她的灼灼目光，耳旁的梅花簪反射着阳光，亮的耀眼，像是她笑起来时的眸子一样亮。
陆怀予避开她的目光，忽然想起她下棋时也如这般笑的狡黠，她好像看起来软弱可欺，却总在关键时刻机灵到让人意料之外。
像是他棋盘围棋凭空出现的第三百六十二枚棋子。
自她的出现后事情变得令人出乎意料又捉摸不透，以前他并不喜欢太过于雾蒙蒙的人或事，但他不知为何，认为她的出现并不讨厌。
像是枯木逢春，那般暗淡的日子里出现了些鲜活的味道，怎能叫人生厌。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轿子终于从众人的埋没中现身了，沈南歆和陆怀予在人群的掩盖下跟了上去。
陆怀予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用手指沾了一点雪抹在沈南歆的发丝上，二指合并对着即将化掉的雪输了些法力，让这抹雪好保留成原来的模样。
他重复了一遍方才的动作，又对自己做了一遍，正当沈南歆想开口时，陆怀予带着些歉意道：“一会多有冒犯了，沈姑娘。”
“冒犯？”沈南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姑娘可愿将手给我？”陆怀予垂下目光，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沈南歆一脸懵的将手抬了起来，只见陆怀予轻轻用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没来得及害羞，那一瞬，她便能感受到丝丝灵力在腕间翻涌。
陆怀予见眼前的女孩脸上泛起了浅浅红晕，一脸怔怔然的模样，自己也别扭的转过头，清咳一声，说道：“走罢。”
沈南歆回过神来已经被无形的力量拽着走了好几步，当她调整好刚刚走的六亲不认的步伐时已经走了好一段路了，前面是几人担起摇摇晃晃的喜轿，他们在后边紧紧地跟着。
她深呼一口气告诉自己小时候也被哥哥牵过，调整好情绪便开口道：“居……”
居然没被发现?！
她话还没说完，陆怀予偏过头，修长的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噤声。
在她发出声音后，抬轿子的人便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并无异样后才一脸奇怪的转了回去。
陆怀予：姑娘试试将气息稳定下来，而后用意念与我对话。
沈南歆按着他的方法将气息稳定下来：为什么他们看不见我们却听得到声音?莫非是障眼法？
陆怀予摇头：并非障眼法，是易容术。
沈南歆：易容术不是换脸吗？
陆怀予：换脸并非是易容术的唯一用法，待修为高些，可以将人易容成物。
沈南歆望着陆怀予头上一抹突兀的雪，默问：那我们是变成了那抹雪么？
陆怀予答她：正是。
沈南歆望着陆怀予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心道难怪他说多有冒犯。但她想了想，自己曾见过渡灵力的方法除了扣手腕便是……掌心相抵，十指相扣，此法不会有灵力流失，反倒是能更好地传递灵力。
相反他们这般维持着，倒是给陆怀予添了不少困难，可他连抓个手腕便觉得冒犯还认真地征求她的意见，哪用说是十指相扣……
沈南歆：呸呸呸，想什么呢…！
她懊恼的拽紧了自己的衣袖，望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出了神，又想起他方才不那么自然的举动。
这双能一落千百子，执剑斩妖魔的手，不会连女孩子都没牵过吧？
两人一前一后心照不宣地走着，远山被雪覆盖住了一大半，只剩些枯木和稍微大些的石子。
山路本就难走，还有许多看着相似的分叉口，若是没有跟上来而是自己去摸索的话，估计没个三天两夜都找不到路。
此时的天色对比起上山前时的暗了不少，风有些大，抖落了树上挂着的残雪。
越往上走风越大了起来，天色也暗得像是到了晚上一般。约莫过了半刻钟，轿夫在院门口把轿子放下来便神色慌张地跑走了，像是里边有什么阎王恶鬼一般。
沈南歆见着他们脸色惨白，慌乱地往回跑便感到不对劲，下意识往轿子那边望去。
青钰还在里面。
院门口站着一堆山匪打扮的人，但并不像村民们说的那般凶悍，身姿魁梧挺拔，可神情却异常呆滞，一动不动又如孩童般呆呆地望着前方，像个等待指令的木偶娃娃一般。
沈南歆刚想跑过去，陆怀予却抢先松了手拦住她，她转头，见着他皱着眉头一脸警惕的模样，说道：“有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