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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病相邻》小说章节列表免费试读,韩冬舒芹小说在线阅读

热门小说《同病相邻》已上新,它是著名网络作者边锋的又一力作,这本书的男女主角是韩冬舒芹。简介:1韩冬第一次去县城,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恫吓。韩冬第一次进县城是去参加中考,那一年平安中学有二十多个学生通过县里的选拔考试,在老师的带领下,统一去县里参加全市的统考。考试前一天,天刚亮,在老师的带领下坐…

《同病相邻》小说章节列表免费试读,韩冬舒芹小说在线阅读

同病相邻》第3章 寄生虫

1

韩冬第一次去县城,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恫吓。

韩冬第一次进县城是去参加中考,那一年平安中学有二十多个学生通过县里的选拔考试,在老师的带领下,统一去县里参加全市的统考。

考试前一天,天刚亮,在老师的带领下坐上包车经历三个多小时的颠簸,直接到了提前预定的县武装部招待所。

武装部招待所就在武装部大院内,进了大门,左边就是招待所,右边是武装部的内部生活楼。中间有个水泥坝院子,武装部的办公楼正对着大门口。

平安镇来的学生和两个班主任老师都住在招待所的一楼,下了车,老师给学生安排房间,韩冬同冉志雄被分到中间的106,任兴是不用安排的,他会回他父亲那里住,所以他就在过道上走来走去,等同学生放好东西好一起去餐厅吃饭,再去考场适应环境,对各自准考证上的位置。

每个考生进城的车费,食宿费都是提前交给了老师,考生们只要安安心心地去考出好成绩就行了!

考点设在松河县一中内,从武装部招待所门口外五十米过南门河上的石桥再左拐顺着南门河直下三百米就是松河一中大门。

学校有围墙,大门有铁门,门口内右边是保卫室,保卫室长期有人值守,只有一人,四十多岁,有点秃顶,不苟言笑,穿着没有军衔的黄军装,腰间挂着枪,样子很威严!

韩冬同冉志雄走在一起,跟着老师同学去看了考场提前回来,出来的时候韩冬又特意看了看保卫室,保卫室里有张床铺,看来保卫室吃住都在这里,把门卫室当家了。

到了武装部门口,冉志雄把招待所的饭票给了韩冬二张,饭票是老师统一发的,它不仅可以在招待所餐厅吃饭,还可以买餐厅里的饮料。

冉志雄对韩冬说:“城里的自来水不能喝,喝了会闹肚子,晚上不要出去,外面不安全!”

冉志雄的姑妈在粮食局工作,他要去他姑妈家!

去考场之后,老师就不再限制学生的自由了,因为该交代和提醒的事项都不知说了多少遍了,每个学生几乎都能背下来了!

城里有亲戚的要走亲戚,想出去逛街的也不少,老师把学生带到考点,等了一会也不回招待所,寻亲访友去了。

韩冬呆在招待所里,到点去食堂吃了晚饭,吃完饭在食堂里看了一个多小时电视,最后用冉志雄给的票换了可乐,就回房间了。

这是韩冬第一次看电视,说具体点是第一次看电视录像,韩冬看完了《英雄本色》,食堂要关门了才离开。

冉志雄没有回来,韩冬把两瓶可乐放下,去过道尽头上了趟厕所,就回房间反锁了门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韩冬正准备脱衣服,有人敲门,他以为是冉志雄回来了,便去开门。

门一开,三个陌生的长发青年挤了进来,随之把门关上。

“你是韩冬?”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到韩冬胸前,左边的三角刀在划着圈,右边的弹簧刀一进一出。

韩冬脸色煞白,心想,这下完蛋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韩冬闭上眼睛,点了点头,脑海中竟然出现刚才看电影的桥段,小马哥穿着风衣……

来人还算是讲武德,见韩冬没有反抗,只把韩冬当成沙包炼了一会,练累了就扬长而去。

拿三棱刀的还很有礼貌,拜访了还不忘把门关上。

好久,韩冬从地上爬了起来,幸好他们都没有招呼韩冬的头和脸,幸亏水泥地板拖得干净,衣服和裤子上的鞋印拍拍就掉了,只是身上有点儿疼,把上衣脱下有十几处乌青块,反正韩冬皮肤有点儿黑,就当是点缀了。

韩冬坐在床沿,喝了一瓶口乐后,身上的疼痛就减轻了,再喝完最后一瓶口乐,出气也均匀了。

奇怪,气流为何总往上涌,还打嗝呢!

第一天早上考试语文,韩冬差点迟到,只怪没有个手表或闹钟,睡过头了。

起得迟就是不好,头脑还有点不太清醒。

第二天就好了,神清气爽,难道是韩冬同冉志雄一起上下铺习惯了,这可是每人一张单人床,并排而睡啊。

这个冉志雄太不够义气了,回来睡一晚又跑了,给韩冬两张餐票就打发了,明天可是最后一天,第一天没考好,明天物理化学可不能掉链子了!

韩冬又换了两罐健力宝,可乐这东西可不吉利!

韩冬终于知道前晚看的是录像,电视可是不能快进和倒退的!怎么又是打打杀杀的香港片,就不能放点喜庆的吗?

韩冬吃饭时看了几眼,吃完饭就没心思再看了!

健力宝就是好,今晚就没人开门。

韩冬睡得多香,还做梦了!

韩冬做的是噩梦!

韩冬梦到田里的水蛇在追他,他挥着长长的竹竿,像赶鸭子一样赶,蛇就是不跑,反而追他,韩冬便跑,一条蛇飞到他的右小腿上,猛地就来了一囗,右小腿立马就肿了起来。

韩冬痛得醒了过来,额头冒着虚汗,浑身难受,口干舌燥,肚子发胀,恶心想吐。

韩冬叹了口气,心里在骂这个“老朋友”,你每个月都来拜访一回,这回你就不能晚点再来啊!

幸好知道“老朋友”迟早会来拜访,韩冬一直备着去痛片等候着招待它!

考完试,松河县已经没有车到平安镇了,韩冬拖着沉重的右腿在南门桥边的药店买了一瓶磺胺甲恶唑片,回到招待所,用当晚的餐票换了两罐健力宝,饭也不想吃便回床上躺下了。

这个冉志雄,怎么又跑去他姑妈家了?看来韩冬明早只能一个人买票回去了!

韩冬从沟囗进六井沟,足足休息了三趟,才走回到家,一到家他便躲进厢房里,迷迷糊糊就睡了一天两夜才开门。

那一年,四大天王与天后同台飙歌,玉树临风的黎明一首《夏日倾情》含情脉脉迷倒万千少女;张学友一曲《只想一生跟你走》,浅吟低唱,若飞花飘落举重若轻,让歌迷们叹服他的唱功!

徐老怪的一部《青蛇》,当年票房惨淡,多年后人们才看懂徐老怪的“骚操作”,成为无法超越的经典,“大威天龙!大罗法咒,世尊地藏,般若巴嘛空”在网上流传!

六井沟风平浪静,只是听人说光叔现在欠了国家许多钱,几辈子都还不完!更传闻说光叔的牛肉干厂都快发不出工资了,他居然又收购了已经倒闭的电池厂!

好多人在等着看光叔的笑话呢,幺爷的精神头也不如前了,村里的酒鬼也不去找幺爷讨酒喝了,小孩子们已经有了连环画,小人书,也很少去缠着幺爷讲故事了。

大枫香树下变得冷冷清清,天气晴朗的时候可以看到幺爷躺在院坝里的板凳上晒太阳。

韩冬没事的时候就会陪幺爷聊聊天,幺爷现在总爱回忆了,幺爷讲什么,韩冬都很会认真地听。

韩冬知道幺爷见多识广,便把自己的肿腿拿给幺爷看,幺爷用瘦长的手指捏了捏,又仔细地听韩冬讲发病时的情况,幺爷便紧锁眉头,烧了锅草烟。

幺爷抽了几口烟,就吐了几口口水。

幺爷想了想,说:“你这个……水肿也不像?有点像铁蛇上树了,这铁蛇上树可马虎不得,上到腰上就……”

幺爷看了一眼韩冬,换了种淡定的口气,对韩冬说:

“这蛇嘛,怕雄黄,我柜子里有,以前也有人害过这病,就是用雄黄拌桐油,再把乱头发混在一起,擦在小腿上,就好了!”

幺爷给了韩冬一包雄黄,又把仅剩下的半瓶桐油交给韩冬。

接下来的日子,韩冬吃了早饭,把泡着雄黄和乱头发的桐油涂抹在肿着的右小腿上,便去找幺爷聊天。

幺爷一看到韩冬的肿脚,就故意装着嫌弃,说韩冬的脚臭死了,韩冬也不在意,说幺爷的烟味道更难闻,一老一少便笑了!

中考这次复发,让韩冬差点背过气去,他就每天早晚各吃两片磺胺片。

直到录取通知书下来,雄黄用完了,韩冬的腿仍是一点没好转。

中考成绩下来,韩冬的成绩令班主任大失所望,韩冬比选拔考试时的分数少了五十多分,是平安中学唯一一个中考分数比选拔分数低的学生。

任兴如愿以偿地考上了省里水利水电职业学校,将来端上铁饭碗看来已经是板上钉钉子——铁定了的事!

韩冬去不了梦寐以求的市一中,只能去读松河一中。

韩冬一想到要到松河县城求学三年,想想武装部招待所那惊魂一夜,便心有余悸!

冉志雄的目标是能上二中就好了,不料他考上了一中。

这对于韩冬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2

人生如足球,最厉害的前锋也会马失前蹄,单刀不进,甚至点球打飞!

拼搏比实力更为重要,结果无法预测,这便是足球的魅力,人生的无常!

松河一中的老旧的教学楼被高大的云南梧桐树围着显得有些老气横秋,一叶知秋,枯黄的树叶卷起一遍萧条,历史沉淀在青砖灰瓦上,落陌而苍白!

教学楼的后山上,树木茂盛,几幢教师宿舍依山而建,隐于林间,仿佛置身事外。

山脚边的五间平房愈发显得矮小,屋顶上苔藓丛生,房顶一片黄绿。

一条青石板山路从五间平房的左边角拾级而上,弯弯曲曲直通山上。

五间平房有三间空着,住在里面的老师听说暑假就跑去沿海城市教书去了。剩余的两间房住着一位精神失常的老师和他两岁儿子,儿子同老师一样黑黑瘦瘦,永远都像没睡醒,迷迷瞪瞪的。

老师不到三十岁,有一位肤白貌美大长腿的老婆,曾经在学校食堂卖票,今年春节一家三口回乡下去过年,开学时回来就只见他父子二人。

有老师的同乡同学在私底下传,老师的老婆过完大年初一就不辞而别去了广东,被一位三十多岁在广东搞建筑的包工头给拐跑了。

从那时起,每当黄昏时分,教室里的学生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老师房间里的录音机就会循环播放着毛宁演唱的《晚秋》,当教室里的灯管点亮,音乐声便会戛然停止。

轰!轰轰!轰轰轰……

老师骑着三轮载客摩托车,冲出小院,消失于校门口外的黑夜。

风雨无阻!

《晚秋》的歌声从微暖乍寒到春暖花开,从春暖花开到枯叶飘零。

记忆雕刻在磁带上随时间而流转,感情在音响中爆炸!

老师姓梁,是韩冬高中的政治老师。

当校园的梧桐的枯叶散尽,梁老师的《晚秋》在晚秋的时候终于不再唱响了!

教学楼前面的篮球场上树立着四个崭新的篮球架,却与整体显得极不协调。

倒是足球场上荒草丛生,一片荒凉融入了整个氛围。足球网早已不见影踪,许是被日晒雨淋折磨不堪,随岁月而飞逝了。

围着足球场四周的宿舍,高高矮矮,毫无规律,两幢四层楼的学生宿舍白天黑夜水龙头像秒针一样嘀嗒着响,令人烦躁不安。

食堂里的烟管冒着白烟,这便是人间烟火,刺鼻而呛人!

高中部一个年级四个班,还有初中部也是一个年级四个班,一千多名学生,宿舍不够,僧多粥少,来迟了的学生就只能去校外租房子住。

校外的租房也不便宜,好的砖房一间每月的租金差不多就是半学期的书学费,中等的木房稍便宜一些,最便宜的那种就是像工棚一样的小矮房子,用水泥浇一个坝子,在坝子上用水泥砖砌成一排小隔间,墙上抹点水泥膏,顶上支上横木,横木上订上瓦片,瓦片铺上青瓦,装上木门拉上电,通上水,这就可以出租了。

韩冬碍于自己的隐疾,想找间有卫生间的房子,他找过平房木房都发现都只有统一使用的卫生间,韩冬就有个疑问,城里人同乡下人都一样,冬天烧水了在房间里洗澡吗?当然他后来才知道,城里面冬天是有澡堂子的!

韩冬最后找了间小矮房子,小矮房子不仅便宜,夏凉冬也凉,而且这个地方偏僻,院外就是菜地,而且除了有共用卫生间,在卫生间旁边还有个洗澡的隔房!

出租房在南门街中间处一条深巷的尽头,小矮房是刚修没两年,看样子以前是块菜地,水池没压住的边上还有两株西红柿长了出来,还结了几个小果。

出租房并排而立,前面有一块狭长的水泥坝子,坝子的两头各有一个水龙头,稍宽一边边上用砖和石棉瓦围着的便是厕所和洗澡房。

出租房一共有六间,韩冬住在尽头那一间,第四间和第五间住着对面山上卫校的两个女生,另外三间住着韩冬不认识的校友,三个男同学。

六个黄色的木门嵌入灰暗的水泥墙中,门的上方中间用毛笔粗暴地写着红色阿拉伯数字,门是外锁,里面有铁插销。

狭窄的房间,1米2的单人木床,两面靠墙;门边有窗,木制的玻璃窗上贴着报纸,上面还有两扇透气窗,窗框里排插着粗钢筋,钢筋没刷漆,锈迹斑斑。

听房东说,前一位租客也是一中的学生,今年去外省上大学去了!房间里还留存着他不少的东西,书桌和塑料凳,布衣柜和垫被,甚至煮饭的锅碗瓢盆,煤油灶都在,这可给韩冬省下了一笔费用。

枕芯和棉絮南门街的棉絮加工店就有卖的,按斤来卖,韩冬买了个8斤的棉絮,又去商场买了套蓝格子的单人床三件套,塑胶水桶,塑胶杯子和洗刷用品,就算安定下来了。

床的墙边用报纸贴住,不会沾灰,前租友看来是个歌迷,黑墙上贴着四大天王和王菲的画报。

韩冬一个人生活后,就养成一个习惯,把东西都摆得得整整齐齐,不睡觉时把被子叠得方方正正。

人不能向苦难的生活低头,最贫困的生活更不能过得潦倒,人得活出精神头来,不能苟且偷生。韩冬认为,不能主宰人生的时候,至少可以让生活过得井然有序。

松河县城并没有传闻的那么不堪,同冉志雄一起去学校报了到,韩冬在一班,冉志雄分在四班。

冉志雄自然是住在他姑妈家。

韩冬在南门街上走来走去,也不见有人半路找他麻烦,更不曾见过班里的苗族同学对他区别对待,苗族同学除了说话的时候“飞”和“灰”不分之外,倒与汉族同学无异,也很热情,也好相处。

韩冬悬着的心慢慢就放了下来。

松河一中大门口附近有个小卖铺,小卖铺主要卖学生用品,也卖零食饮料,柜台里还有散烟卖,一到课间休息的时候,散烟特别好卖,抽烟的学生要上一支,打火机都不用买,借柜台上的打火机一点,便开始吞云吐雾,十多个学生站在小卖铺旁边的空地,场面特别状观。

倘若是中午和下午放学后,小卖部旁边的录像厅便会传来刀枪剑棍打斗的声音。

录像厅的门口挂了一块小黑板,小黑板上用彩色粉笔写着要放的片名,主演,及票价。片名和主演时刻更换,不变的是5毛票价,几年如一日。

上午放学后和下午放学后都有一场的,到了晚上一般有两场,如果是周末,从中午开始一直放到凌晨两点左右,录像厅放的基本上是港片,听说周末夜深人静时,应顾客的要求,也会临时换放岛国小电影!

那是一个活得清贫却很充实幸福的时代!因为,有梦想,有追求,一切都生机勃勃!因为百废待兴,每个人都能够看到希望!因为差距不大,你追我赶,劲头十足!

港台的流行歌曲飘荡在松河县城的大街小巷,暴力美学,江湖义气,武林规矩在录像厅里一遍又一遍上演,潜移默化下,街上的青年,学校的学生在梦想中把自己活成了剧中人物,剪着四大天王的发型,模仿着明星走路的架式,表情孤冷。不服就干,率性敢为,赢而不张狂,输而不气馁,热血但守底线,私怨而讲道德,用武力也讲规矩。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有争斗不要紧,但该守规矩。

韩冬除了学校和住地,哪儿也不敢去的,他每次过了南门桥,看着武装部的大门,便望而却步了!

自从上了高中,冉志雄同韩冬不在一个班不在一起住,来往就没初中的时候多了。两人的教室只隔着两个教室,课间操的时候还是会凑在一起,聊聊天。

冉志雄性格开朗,才进高中没几天就认识了不少朋友,有不少朋友还是苗族同学!

韩冬只有冉志雄这一个朋友。

韩冬总是形单影只,在班上也没有什么存在感。

有一天下午放学后,冉志雄找到韩冬住处,有些神神秘秘。

冉志雄递了支“软遵”给韩冬,韩冬不抽。

冉志雄点上烟,吐出一口烟雾,说:

“华昭大侠,你没把我当兄弟!武装部的事你都不告诉我,我还奇怪你中考怎么只考这点分,不应该呀,原来是任兴在暗中搞鬼,打你的人有一个是他表哥,在农校教书那个姑爷家的表哥,他在技校读书,另外俩个是他表哥同学,苗仔!”

韩冬睁大眼睛看着冉志雄,他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同自己睡三年上下铺同桌三年的冉志雄变化有如此之大,短短一个来月,他的衣着打扮活脱脱一个城里人的装着,那三七分的发型,剑眉杏目,叼着烟,是有几分明星样了!

冉志雄看着韩冬迷惑的眼神,扔掉烟头,对韩冬诚恳地说:

“我也是才知道的,而且打你的原因也打听到了,有天晚上你是不是去了喻兰珠的房间了?刚好被任兴的朋友看见了!”

冉志雄同韩冬都知道任兴追过喻兰珠。

任兴不讲武德!

3

苏梅克.列维9号袭击了木星,被撞击成二十一块碎片。倘若此刻木星也有恐龙,恐怕恐龙又要灭绝于太阳系了吧!

木星就像地球的大哥,亿万年来不知为地球挡了多少次灾难,地球仍然很安全!

“前进,黑色的世界之星!”二个月后,二十二支国家足球队齐聚黑色幽默的国家。

这年的暑假,韩乔木大学毕业,他回到了六井沟。

韩乔木从北京出发回六井沟那天,埃斯科巴因为一个乌龙球断送了性命,同胞的十二颗子弹毫不留情地射向了他的体内。

也是在这一天,偏僻的六井沟,一位有几分姿色的妇女扔下三个孩子同一个男人跑了,大的六岁,小的刚断奶,她的老公是六井沟第二个高中生,可惜当时平安中学高中部师资力量差,他没考上大学,后来娶了个漂亮的女人,结婚后去外地打工,清明前在石厂被石头压死了!

一条生命就值六万块钱,一小盒骨灰从广东运回六井沟,百天未过,他老婆就跟人跑了,把三个可怜的孩子留给爷爷奶奶……

父老乡亲们又变得热情起来,韩冬又不用煮饭了,俩兄弟每天呆在一起,韩冬的肿脚终于藏不住了。

韩乔木带着韩冬就去了武陵市。

武陵市人民医院,韩乔木曾在这里住过院,轻车熟路,他给韩冬挂了个肿瘤专家号。

望,闻之后,大夫让韩冬去拍张片,下午结果出来,大夫诊断意见有些模棱两可,建议住院观察治疗,见俩兄弟面露难色,知道兄弟俩是被孔方兄难住了。

大夫皱着眉头,用排除法推断韩冬的病情:骨骼完好,排除骨髓炎的可能;有些像丹毒,要进一步治疗才知道,看皮肤又像橡皮腿,建议你们去防疫站去验验血……

出了医院,韩冬就想回六井沟,韩乔木说,高中的同学都毕业了,他想同同学的聚聚。

病情没有结果,韩冬没有心情,还是跟在韩乔木的后面四处去逛。

听说韩乔木回来了,他在市里生活的几个同学都聚在了一起,白天一行人就去市里的景点玩,晚上大家就住在一位同学家里,他家有一幢三层小洋楼,父母在做生意,长期不归家,这里便变成了他们的乐园,晚上喝着啤酒,在客厅的大彩电前看世界杯,忆峥嵘岁月。

第一天,大家一行去了虎跳峡,回来到大明边城逛了一下,便回来了。

韩冬有些拘谨,又怀有心事,心不在焉,对景物毫无印象。

第二天,去的是九龙洞,或许是同哥哥们混熟了一些,心态也放松点了,境界也不一样了,他开始认真地欣赏风景。

九龙洞有个美丽的传说——

相传古时候,长江有六条黄龙入洞庭进沅江,一路游玩来到锦江。

世界那么大,六条黄龙要征服世界。

锦江一直有三条青龙生活于此,有朋友远方而来,便邀请六条黄龙进洞府做客。

六条黄龙一进洞,便被洞中景色迷住了。只见洞中宽敞,洞中有洞,洞洞相连,各洞又别有洞天。各洞石笋石柱石花各具特色,千姿百态,景象万千,别具一格。

洞中有河,流水淙淙,清澈见底,于洞口飞泻而下,真乃修仙炼功之宝地!

六条黄龙迷恋于此,乐不思蜀,住下不肯走了。

三条青龙好心招待来客,不料引狼入室。

三条青龙同六条黄龙为争地盘打了起来,几天几夜不分胜负。

洞里的打斗声争吵声传到洞外,山下的百姓遭了殃,生活不得安宁,又惹不起洞中九龙,只能对从洞口流下的溪水咒骂。

九龙争斗不休之时,观音菩萨路过此地,点化九龙,九龙为私心愧疚,各盘于洞中石柱修炼,共享洞中荣华。

后来这座山就叫观音山,洞就叫九龙洞,洞下面的溪也叫骂龙溪。

骂龙溪流入山下锦江,锦江两岸,湘楚文化,巴蜀文明,苗岭传承,在这块土地上融合,生长发展成为今天武陵市的厚德载物,海纳百川!

晚上,是世界杯的冠军决赛!

韩冬记住了两个外国人的名字:罗马尼奥和罗伯特.巴乔!

或许是巴乔的眼泪,刺痛了韩冬的心灵,第二天一早,韩乔木还在睡觉,韩冬留了张纸条,便静悄悄地去车站买票回六井沟。

韩冬第一次感受到,不对等的层次,千万不要强行往里面钻,韩冬明白,这个圈子不属于自己,所以他才急着离开。

坐在客车上,市一中的大门一晃而过,车轮往前,时间往后,留不住的风景,也挽不回岁月留下的遗憾。

回平安镇,要到松河县转车。

松河县防疫站就在县客车站附近,韩冬下了车,吃了碗绿豆粉便去了防疫站。

韩冬在防疫站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等到有人上班了,韩冬敲开了三楼的防疫办公室,一位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接待了韩冬。

他似乎有些没睡醒,眼眶浮肿,打着哈欠,叼着香烟,强打着精神。

“你干什么?有什么事?”他有些不耐烦,斜躺在沙发上。

韩冬低着头,懦懦弱弱地小声问道:“医生,我想向你买几块玻璃片,晚上拿来检查丝虫。”

“丝虫?”他眼神放光,有了些精神,怀疑地看着韩冬,说:“丝虫早就消灭了,你把腿拿给我看看?”

他指了指旁边的木靠椅,韩冬坐下,拉开裤脚管。

他看了看韩冬一大一小两条腿,不再言语,翻开桌上的记事本,拿起笔。

“姓名?”

“韩冬!”

“性别?”

韩冬没有回答,他在用力地拉右脚的裤脚,小腿肚子肿大,裤囗处有点小,拉到一半卡住了。

他斜眼看了一眼,在本上性别一栏上写下了个“男”字。

问了年龄地址,他填写完成,便不说话。

韩冬终于放下裤脚,额上汗水直冒。

这时,他又点了支烟,站起来,叼着烟,从墙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白色的大药瓶,拿到桌上,取了张纸铺在桌上,他从药瓶里把白色的小药片倒进盖里,再把盖里的药片倒在纸上,如此往返六次,他盖好药瓶盖,把他放回原处。

他拍了拍手,熟练地把药片包好,推到韩冬方向的桌边,用纸巾擦了擦手,烟灰掉在了桌面上,他把烟头放在烟灰缸里揉躏了一下。

他坐在沙发椅上,用口一吹,烟飞便滚落,如尘埃般散落水泥地面上,踪迹难寻。

他对木讷的韩冬有些不满意,冷冷地说:“50块,一天吃一次,晚上九点左右吃,连吃十天,一个月后再来拿药!”

韩冬站了起来,走到桌边,犹豫着从裤兜里掏出卷得整齐的钞票,展开,小票在上,大票在下,他抽出底下倒数第二张,放到桌上,剩余的钱握在手心。

韩冬说:“医生,我想今晚验下血!”

“验什么血?”他把桌上的那张三个人头的钞票拿在手中摸了摸,看了看,生气地道: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橡皮腿那么明显,还验什验!”

他拿起一张报纸,遮住了自己的脸。

韩冬拿着药,离开了防疫站,坐最后一班车回到平安镇了。

通往六井沟的那条弯弯曲曲的土路更加狭窄了,两旁的野草向路中蔓延。溪边的水田有部分荒芜了,溪流仿佛也变小了。

村子里静得出奇,竹林里透着斑影,影随风而动,偶尔有小孩啼哭,方能感觉还有几分人气。

晚上睡觉之前,韩冬吃了六片小药丸,他没准备水,像吃磺胺片一样想用口水咽下去,这种药丸虽小,却极难下咽,韩冬赶快去水缸里舀了水,终于咽了下去,差点吐了。

许是吃下的药有些不适应,片刻后便感觉有些恶心,不久头就晕乎乎的,半夜后便感觉腹胀难受之扱。

韩冬失眠了!

月光从木格窗透了进来,洒落在枕边,窗格的皮纸早已斑驳脱落,时而透进蟋蟀打斗声,令人心烦;屋外梁上,老鼠追逐欢叫,夜不能寐。

韩冬终于把那难吃的药吃完了。

韩乔木没有回六井沟,直接去玉屏赶火车回北京,又从北京坐飞机去了美国。

韩乔木是去美国麻省理工留学。

南门河畔,松河一中对面,破旧的低矮的木瓦房早已经折除,一排排商住小洋楼已拔地而起,快要封顶了。

韩冬去报了名,同样没有交一分书学费,松河一中有个规定,期末考试全级前三十名是免书学费的。

开学伊始,校门口保卫室的墙上会贴上红榜,榜上有名的学生不用去缴费,只要报上班级姓名就直接可以领新书。

韩冬从高一下就不用缴费了,他领了书,又去看文理科分班的红榜,发现冉志雄也报了文科班,现在他们又可以同班同桌了,想想心里都有点小激动!

第二天,韩冬一早便去了防疫站,接待他的还是以前那个人,许是他看到韩冬穿着松河一中的校衣,这回比上次客气了许多,居然一次性给韩冬包了两包药,两个月的药也只收了50块。

他还用个小塑料袋把药装好,亲自把药递给韩冬,收了钱也不再辩别真伪,直接放在抽屉里。

临走的时候,他特意提醒,说这药叫海群生,一定不能服过量,这药副作用大,吃了恶心,反胃,头晕脑胀都属正常,最好服药时备点糖果,改下味,就会好受些。同时还安慰韩冬,这病也不难治,要有打持久战的决心,按时服药,一年左右就会好了。

回来的路上,韩冬经过新华书店,便走了进去,想找关于丝虫病的医书,却没有找到,看到旁边有一本叫《人性的弱点》这本书,翻看了一会,就记住一句话:人和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人有自重感!

回菜园子出租房的路上,韩冬又去药店拿了瓶磺胺。因为韩冬被那病折磨怕了,他打算不吃海群生的时候也不能断药,吃点磺胺消消炎也没有坏处。

韩冬为什么选择去读文科,并不是想将来成为文学家,历史学家或者政治家。

韩冬没有这么崇高的理想,他只是有个朴素的愿望,希望能当个法官或律师,因为法官伸张正义,律师威风八面。韩冬这种想法纯粹是来自于港片中对法官和律师的刻画。

韩冬读高一的时候,每个礼拜六下午到晚上都会在校门口录像厅里打发无聊,在电影中寻找精神寄托。

4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松河一中读理科的有三个班,读文科的只有一个班。

基于爱好来读文科的极少,大多数都是物理化学初中基础没打好,到了高中时吃不销逼不得已了才选择文科,更有小部分调皮捣蛋的学生,简单认为文科不就靠死记硬背嘛,来读的文科。

文科班龙蛇混杂,文科班的学生不服管,这是一个通病。

韩冬一看文科班的班主任是梁老师,心就凉了半截。这一年来韩冬是领教了他的教学方法,梁老师专业水平很好,但课堂纪律松散,学生睡觉他都不管,如果他当班主任,那文科班调皮捣蛋的学生还不飞了天。

果不其然,分班后的第一堂开学典礼课,梁老师一站在讲台上,教室仍然安静不下来,小会不断,窃窃私语,好多同学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梁老师微笑着,站在讲台上,不愠不火,只静静地看着大家。

大约过了几分钟,梁老师走下讲台,从左边开始,一桌一桌用指头敲了一下,每敲一下就严肃地看着座位上的同学,四排座位从头到尾敲完,教室里便安静了下来。

梁老师回到讲台,眼神中突然闪出光,对同学们诚恳地道:

“同学们,我知道大家都看不起我,说实话,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那又怎么样?就如大部分同学一样,因为你们的成绩让你们抬不起头,让别人看不起,为什么看不起?还不是因为你们成绩差,前途渺茫,才让别人小瞧!如果连你们自己现在都放弃自己,那我无话可说!”

“我不想跟同学们讲大道理,我只想告诉同学们,我为什么要当这个班主任,难道是为了每月多那五十块钱?我把摩托车都卖了,不赚外快了来当这个费力不讨好的班主任,图什么?”

“我曾经也同你们一样,自暴自弃过,其结果呢,除了换回别人的同情和嘲笑,我还是一无是处,我把摩托车卖了,来当这个班主任,就是希望两年后你们会脱胎换骨,让人刮目相看!”

“下面,我宣布一下决定:由于大家来自四个不同的班级,班长今年就不民主选举了,这个学期就由学习委员兼任,下个学期再进行民主选举!学习委员嘛,自然要学习尖子,大家上学期的成绩我都看过,我们班目前成绩最优秀的就是——韩冬!”

韩冬一听到叫自己的名字,脸刹那间就红了,有些不好意思了。

“韩冬!站起来!大男人害什么羞吗?”

梁老师微笑着走到韩冬的面前,把韩冬拧着站了起来,旁边的冉志雄开始鼓掌,接着,同学们都鼓起掌来……

韩冬从喊“起立”中渐渐找到了自信,在梁老师的暗中支持和点拔下,一个月后,韩冬找到了当好班长的窍门。

冉志雄同韩冬又成了同桌,有了冉志雄这个开朗活泼的朋友朝夕相处,韩冬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

学校是有个收发室的,所有学生的信件汇款单都是去收发室领取。平信就会扔在收发室窗口外的一张书桌上,挂号信和汇款单的收件人姓名都会写在收发室窗口外的小黑板上。

一天吃完晚饭后,韩冬见自己有挂号信,摘下学生卡领了一个一半中文一半英文的信封,回到教室,打开一看,全是英文写的信,有些单词韩冬不认识,他知道“班花”胡萍是有英汉词典的,便去找她借,韩冬在上晚自习之前终于弄清了信的全部意思。

先是冉志雄知道韩冬的哥哥在美团留学的事,不久,全班同学都知道了。

韩冬好不容易在松河一中摆脱了他哥韩乔木的影响,不料冉志雄口风不严。

韩冬又遇到六井沟时的状况,不过这里的人毕竟比六井沟的人甚至平安镇的人都有见识,班里的同学不会把韩乔木放在韩冬的前面,而是加了个后缀——这是韩冬,他哥哥在美国留学……

韩冬极讨厌别人这么介绍自己!

不过,韩冬发现,就是当全班同学都知道韩冬有个哥叫韩乔木,韩乔木在美国留学的这事后,他班长的威信一下子就起来了,就连最调皮捣蛋最爱同韩冬唱反调的吴腾宇也对韩冬客气起来!

这让韩冬始料未及,这种状态让韩冬很是受用!

韩冬也学会了抽烟,那是有一次病又发作,他疼痛难忍,看着那可恶的肿肉,他恨不得用刀把这恶肉削掉。

韩冬想起小时候,牛的身上长肥虱,农民用烟叶煮水了一抹,肥虱就从牛的肉里掉下来,死光光了。

韩冬就想,烟叶这么厉害,杀丝虫也该行吧,他就买了包便宜的烟来泡水擦,好奇之下就抽了支,只觉神清气爽,疼痛缓解,抽着抽着就上瘾了!

每个学生都在刚进校时统一发放了两套校服,除了礼拜一升旗和重大场合学校规定必须穿校服外,平时是不管的,所以,从衣着上就可以看得出来学生是城里或乡下的,从打扮上也可以看出学生背后的家庭。

文科班的学生大都同韩冬一样,基本上平时都会两件校服换着穿,难得见到他们穿商店卖的流行服装。城里的学生是很少穿校服的,至少不穿校裤,他们是嫌弃裤子的样式难看。

韩冬也是不穿的,他不是嫌弃校裤难看,而是校裤脚的松紧带勒得他肿着右脚难受。

班上有两位同学格外引人注目,一位是吴腾宇,另一位是胡萍。

吴腾宇瘦高个,留着披肩长发,背上的书包没见他经常背着,一把吉他却时常见他背在身上,偶尔在课间操后会在教室里听到他弹着吉他,高歌一曲《灰色的轨迹》。

吴腾宇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他爸爸在公安局上班,妈妈在县医院上班,爷爷奶奶早不在了,爸爸妈妈工作又忙,所以他就养成孤僻的性格,极不合群。

胡萍以前在卫校上学,这个学期才转到松河一中,听说她爸爸在卫生局的领导层工作,妈妈在银行上班。

胡萍是没有校服的,她总喜欢穿白色的衣服黑色的裤子,总是穿着高跟鞋。

胡萍身材高挑,瓜子脸,一头齐腰长发,双眼皮,眼睛大又圆,眼神中透着傲气。

胡萍的祖辈是南下干部,解放初支持地方建设留在了松河县,娶了一位苗族姑娘结了婚成家立业,落地生根。

胡萍的妈妈是苗族,胡萍其实也属于苗族,不过她不怎么会说苗语,普通话倒是挺标准。

胡萍同吴腾宇一样,都是住在祖上的地基上建的小洋楼里。

韩冬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同这两位同学产生千丝万缕的关系,至此改变了他的一生。

5

学校的食堂不好也不坏,大盆菜是谈不上口感的,好在种类丰富,打菜的阿姨身强体壮,手也不经常发抖,打的菜分量也足,唯一的缺点是难得见到肉,甚至没什么油水,总比平安中学吃酸盐菜强多了!

韩冬吃了一年的大盆菜,也有些吃腻了,韩冬上高二时,韩乔木不再需要家里寄钱,韩冬的日子也好过了些,每逢周末便不去学校食堂了,南门街上有绿豆粉和砂锅饭卖,韩冬便会去改善下伙食。

韩冬是没有吃早餐的习惯的,上了高中,校门口每天都有不同的早餐卖。有金黄色的油条,浓郁的豆奶,热腾腾的包子,火辣辣的拌面,都飘着诱人的香气。

囊中羞涩,韩冬每天早上都低着头快速通过,视而不见,有时有了富余,也会买两个热包子,一口咬出满嘴油。

国庆长假期间,学校的食堂自然是关门停业的,乡下来的同学也趁这机会回家。

对于韩冬来说,走到哪里都只他一个人,回家还浪费车费,所以他想都没想过回家这方面的事。

去年国庆的时候,韩冬从菜市场买了油盐米菜回菜园子煮饭吃,由于不会使用煤油炉,煮的饭不是夹生就是煮糊了。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韩冬终于可以熟练掌握使用煤油炉了,煮出的饭不仅没有烟薰味,还可以烧出香脆的锅巴。

又是一个国庆节到来,菜园子也安静下来了,除了韩冬,其他人都回家去了!

生活往往繁琐而又平凡,灵感来源于触动!

孤独的人不一定就寂寞,守得住那份宁静,思想才能遨游,灵魂出窍,无拘无束,悠闲而自满!

四年的独居生活,韩冬也逐渐适应了不被打搅的生活,把生活安排得有条不紊,早上闹钟醒了起床去学校,中午吃了饭回来躺在床上看一会书,睡个午觉,闹钟一响又起来去学校,周而复始。

井井有条的生活习惯,闹钟逐渐也会变成摆设!

能自己把控生活的节奏,也是一桩美事。

假期的生活更是无拘无束,可以倒下生物钟,看小说尽兴再睡,第二天饿了再起床。

韩冬第一天假期就睡了个懒觉,习惯的时候习惯性醒来,睁开眼来看了看,又闭上眼睛睡了。

韩冬做了个白日做梦,他梦到他们一家人在一起,有父亲,妈妈,大哥大姐,二哥和他,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睦睦地围在一起吃饭,饭桌上有好多菜,全是肉……

笃,笃,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韩冬的美梦,他闭着眼睛,有些不耐烦!

“谁呀?”

门又敲响,韩冬赶紧穿衣服,衣冠不整地去开了门。

胡萍双手背着,笑盈盈地立在门口。

韩冬有些慌乱,整理好衣服,又习惯性地把被子叠成方块,床单拉整齐。

胡萍走进屋,环顾四周看了看,在饭桌上碗里的剩菜剩饭处停留了片刻,把手里一个黑色塑料袋放在书桌上,顺势坐在了书桌前的塑料凳子上。

韩冬拿着洗刷用品去了屋外,屋外一阵水响过后,韩冬把塑胶杯放在饭桌边,把毛巾挂在墙上的钉子上。

“你,你来干什么?”

韩冬坐立难安,盯着着饭桌上那一碗白饭,大半碗酸辣白菜,感觉有些饿了。

床头边的闹钟的显示:十一点三刻。

胡萍笑了笑,说:“看来你不欢迎我!不是我妈妈叫我来找你,我还懒得来呢,你这个地方那么难找,我问了好几个同学才找到这!”

韩冬尴尬地笑了一下,眼神飘拂不定,站成一根木桩。

胡萍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

“你知道的,我除了英语和语文还可以,数学我听课都吃力,政治历史我可以自己看书学,可数学我看也看不太懂啊。”

胡萍瞟了韩冬一眼,继续说道:“我妈妈找梁老师打听过了,你是我们文科班各科成绩都是最好的,我妈妈想请你帮我补下课!”

韩冬明白了胡萍的来意,舒了口气,走到书桌边,拿起桌上的白盒黄果树,抽出一支点上,坐到床边。

韩冬抽着烟,不置可否。

胡萍的脸色有点难看,阴沉着,眼球往右上斜。

“你什么意思?”

韩冬把烟灰弹进床脚的健力宝罐中,说:“教室门不会锁,我找高一上的数学书,我们去教室!”

胡萍见韩冬答应了,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胡萍把黑色的塑料袋打开,从里面取出一瓶洗发水,一块香皂,一条硬遵,一个笔记本,还有一本书。

韩冬把烟头扔在屋外,看着书桌上的东西,脸上表情复杂。

胡萍说:“我爸爸妈妈本来想请你去我家,但我知道你脸皮薄,请不动你,我来你这里你不介意吧!”

韩冬说:“我们去教室吧!”

胡萍说:“在哪里不都一样,你这里还清静些!”

韩冬无话可说,却有些左右为难。

胡萍说:“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你负责我学习,我以后负责你生活!现在,是该去吃饭的时候,你得听我的,我们去南门桥头吃砂锅饭去!”

不容韩冬不允许,胡萍站起来,拉着韩冬就走。

吃了饭,又去商场买了两根新的塑胶靠椅,买了两瓶矿泉水,自然是胡萍付钱,韩冬出力。

回到菜园子出租房,胡萍打开高一上的数学课本。

胡萍已经提前自学了一遍,她已经把不懂的地方那一页夹了书签,韩冬先是保持一定距离站着,讲解着就坐在胡萍旁边的靠椅上,书桌有点矮,刚刚好。

韩冬逐渐进入了状态,在草稿纸上举一反三地讲解着每一个知识点,重点的地方胡萍便记在笔记本上。

讲完一个知识点,韩冬便会挑一个练习题给胡萍做,这时韩冬便会拿支烟,站在门口,依在门框边,盯着菜地,悠闲地抽着烟。

胡萍做完题,韩冬的烟还没抽完。她望着韩冬抽烟木纳的样子,想起他刚才讲题时口若悬河,眉飞色舞的情景,心里对这个土里土气的人有了一丝好感。

胡萍本来是不想来找韩冬给她补课的,她根本就瞧不上土里土气的韩冬,她讨厌韩冬头发上衣服上难闻的肥皂味。

胡萍妈妈是真的找过梁老师打听过的,是梁老师一个劲地夸韩冬不仅成绩好而且人也很正直,所以她才铁了心想找韩冬给胡琴补课。

胡萍妈妈本来打算把韩冬叫到他家去住,吃住都在一起,她又可以把控一切,可胡萍不肯,说莫名其妙叫一个男同学住进家来算怎么回事?还扬言如果她妈妈敢把韩冬接进家门,胡萍就离家出走!

胡爸是个老好人,家里的事他不作主,只提供参谋,见母女俩僵持不下,便提出一个折中的方法,既然知道国庆假期韩冬不回家,不如让胡萍去找韩冬,他们年轻人的事情年轻人去解决!

胡妈本来想买点礼物同胡萍一起来找韩冬,但胡萍不准。

胡萍出门的时候,胡妈送到门口,塞了五百块钱给胡萍,还给胡萍说,她如果不能找韩冬补课,她老人家就亲自出马。

胡萍本来心不甘情不愿,在街上闲逛,正好碰到冉志雄去车站赶车,便找冉志雄打探韩冬的住处。

胡萍见过韩冬在校门口买过散烟偷偷抽过,别的同学抽烟要么嘴叼着,无所畏惧,要么手指夹着,故着潇洒。韩冬抽烟是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嘴朝外,燃烧的烟藏在手心,偷偷摸摸地抽。

胡萍也不知道给韩冬买什么,想到韩冬抽烟,又看到她爸爸时常抽的品牌,便给韩冬买了一条,又想到韩冬身上的气味,便知韩冬绝对不是用洗发水洗头,所以又买了洗发水……

国庆放假七天,前五天,胡萍每天早上来给韩冬带一个砂锅饭,傍晚回去吃饭,最后两天,韩冬用煤油炉煮饭,炒菜,胡萍这两天都没回家吃晚饭,吃完饭,韩冬又给她讲一下不懂的地方,八点半准时回家,韩冬送她到南门街上坐三轮摩托车回家。

经过一个星期的努力,胡萍把高一上册的数学重要的知识点基本上学完。

最后一天晚上,韩冬送胡萍去坐车回家,胡萍没有立刻拦车,而是去了南门街一家裁缝店,韩冬站在门口外,不肯进去。

胡萍同做衣服的老板认识,他们微笑着说了一阵,胡萍掏出钱递给他,便笑盈盈地走了出来。

韩冬在门外发呆。

胡萍说:“你进去做两套衣服吧,这是我妈交待的,不用感谢我!”

胡萍说完,拦了一辆三轮车就走了。

这家裁缝店的师傅做衣服真好看,附近的学生都喜欢在这里做,特别是那太子裤,穿着又大套又好看,韩冬以前都陪冉志雄来做过一条太子裤。

韩冬早也想来做条太子裤了,太子裤的裤腿收得少,刚好他的肿脚穿上都有空间,不绷肿腿。

韩冬还在犹豫,裁缝店的师傅走了出来,把韩冬拉进店里,打量了一下韩冬的身材,说:

“现在都流行太子裤,裤子就做太子裤,你这身板很正,我建议你做一件灰西装,一件黑立领中山服,裤子的颜色与衣服一致,咋样?”

韩冬点了点头,把左脚边朝向裁缝师傅。

复课后的第一天早晨,韩冬早早就来到教室,教室里还没有一个同学,离早读课还早,韩冬习惯性地背起了英语单词。

不久,同学们陆续到来,冉志雄也来了,韩冬关上了书本。

冉志雄说:“你还记得喻兰珠吗?她没读书了,去年就没读了,我听人说她妈妈身体不好……”

去年,喻兰珠在平安中学复读。

冉志雄还没说完,便见胡萍背着书包,手里提着塑料袋,白色塑料袋中装着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正从教室门口径直走到韩冬的桌前。

胡萍把早餐往韩冬面前一放,对韩冬说:“早餐不吃伤胃!”

冉志雄顺口说道:“我看着还伤心呢!”

韩冬脸红了起来,低头不语。

胡萍对冉志雄说:“你有胆我们换个座位,你就不伤心了!”

冉志雄站起来,笑了笑,说:“我就知道,女人是兄弟感情的绊脚石!”

胡萍既不生气也不害羞,说:“你俩个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我是为你们着想,免得别人老说你们俩穿一条裤子!”

冉志雄把书抱在怀中,俏皮道:“我成全你俩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冉志雄说完,拍了拍韩冬的肩,道了声“兄弟,保重!”便去了胡萍的座位!

胡萍把书包放在桌上,坐了下来,把塑料袋打开,取了一个包子,递到桌子下面韩冬的手中。

同学们都朝这边看戏。

胡萍轻咳一声,说:“大丈夫,还像个小娘们一样!正大光明,怕什么?你可是我们榜样呢,我们还得向你学习呢!”

韩冬仰起头,把包子就往嘴里一塞。

松河一中本来是男女同学不同桌的,至从胡萍转学过来,这一规矩彻底打破了!

6

韩乔木每个月照常给韩冬来封信,询问韩冬的学习情况和身体状况,告诉在美国生活的大摡情况。

韩乔木要求韩冬必须用英文回信,说这样可以提高韩冬的英语水平。

每个月吃海群生那十天,是韩冬最难受的日子。不良反应赿来赿大,恶心严重,吃饭也没有了胃口,头昏脑胀更明显,韩冬的脾气也赿来赿差了,胆气赿来赿大了。

海群生吃了快一年了,韩冬右小腿的肿仍没见消退,不知道是长期吃磺胺片或者是海群生的作用,病情并没恶化,也好久未见复发。

又一个暑假临近,韩乔木给韩冬寄了五百美元过来,叮嘱韩冬放假了去省城肿瘤医院好好看看。

从松河县城去省城没有直达车,要坐客车去市里,从市里坐直达大巴或者再坐客车去玉屏坐火车,耗时长又极麻烦。

松河县每天早上都有一班客车去吉首,去吉首方便,所以松河县做生意的湖南人有不少,松河县城里做生意的也喜欢去湘西进货,老百姓遇到疑难杂症在县医院看不出结果也喜欢去湘西的人民医院。

期末考试结束,韩冬便去了吉首。

湘西一行,韩冬也没有彻底弄明白脚肿的原因。

大医院毕竟认真些,不但先去骨科敲了敲腿,又去拍了片确认骨头没有问题后才作下一步检查,验尿,验血之后,又上了台机器,用了四天时间花了四百美元,结论下了——

症状:橡皮肿,化验结果:血液中不存在微丝幼虫和成虫,结论:丹毒,或软组织发炎……建议:住院观察治疗!

又是模棱两可的结论,住院是没钱住院的,住院是不可能住院的了!

韩冬有些郁闷,三千多块钱,就只知道自己这一年吃那可恶海群生竟毫无意义?

没钱住院,大夫给韩冬开了五盒罗红霉素胶囊和两瓶克炎肿。

湘西一行,韩冬除了见识了湘江之汹涌澎湃,其他毫无记忆。

回到松河县城的时候,残阳如血,去平安镇是没车了。

韩冬出了客车站,叫了辆三轮车,花了两块钱坐到南门桥头,要了个腊肉砂砂锅饭,加了个饭才吃饱,一共花了六块钱。

习惯性地点了支烟,韩冬听到校门口录像厅的音响传来张学友的歌声:

不要问/不要说/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一刻/偎着烛光让我们静静地度过/莫挥手/莫回头……

录像厅的广告黑板上写着三场电影:

第一场:《国产零零漆》,主演:周星驰。

第二场:《精武英雄》,主演:李连杰。

第三场是午夜场,韩冬没有看,出来的时候,瞟了一眼黑板,片名没注意,只记得主演是叶玉卿。

韩冬打算回菜园子出租房睡觉,明天一早回家,在小卖铺门口买水的时候,他碰到了吴腾宇。

吴腾宇穿着牛仔裤,白背心塞在裤腰里,花格衬衫敞开,脖上戴着一根银项链,链坠挂着一颗真的手枪子弹,子弹挂在胸间,格外耀眼。

吴腾宇背着吉他,身边跟着一位短发女孩,女孩十五六岁,穿着性感的裙子,打扮得非常成熟,与实际年龄不太相符。

他们也在买水,吴滕宇见到韩冬,叫了声“班长”,吩咐售货员的女人拿了三瓶可乐,又拿了两包硬遵,付了钱,扔给韩冬一包烟,递给韩冬一瓶水,再给短发女孩拧松瓶盖,递给她,叫她回去。

短发女孩双手抱着可乐,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消失在树荫的黑暗中。

韩冬摸出钱来给吴腾宇,吴腾宇摆了摆手,不收,打开可乐喝了起来。

突然,南门桥上传来两声枪响,便见桥头跑下几个人来,到了小卖铺门外停下了,一个个面色苍白,气喘吁吁。

韩冬的后心一凉,有些害怕。

吴腾宇若无其事,喝了几口可乐,拧好盖,打开烟给韩冬抽。

跑下来四个都是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他们穿着短袖,手臂都有纹身。

四个年轻人喘息未定,来小卖铺买散烟抽,韩冬躲到一边,紧挨着吴腾宇,抽着烟。

“杀人了!杀人了!吓死我了,就在我跟前,对着胸口打!”一个人对小卖铺的女人说。

小卖铺女人气定神闲,取出四支散烟放在玻璃上,淡淡地说:

“前天晚上半夜,就是这条街上,俩个白粉崽,去抱杨老头店里的彩电,杨老头追出店来,差点被割了脖子!幸亏别人只是用刀背吓他,他就眼睁睁看别人把电视机抱走了!”

吴腾宇把半截烟扔到地上,用皮鞋底踩了踩,不屑地说:

“自己不欠揍,别人吃多了来找麻烦!”

四个年轻人看向吴腾宇,吴腾宇一瞪眼,四个年轻人便低着头,抽着烟走了。

吴腾宇拍了拍韩冬肩膀,笑了笑,说:“班长,我送你回去!”

听到枪声,韩冬心里是挺害怕,他脑海里又浮现几年前武装部那一幕,不由有些胆颤心惊。

在路上,吴腾宇告诉了韩冬一件事,前段时间高三2班的物理老师失踪了,现在找到了,他被人杀了,扔在山上的苕洞里,案子也破了,是俩个瘾君子干的。

韩冬搞不明白,他有些不太相信,吴腾宇轻描淡写怎么说得像香港电影一样。

吴腾宇说:“你是每天钻在书本里,天下太平,社会复杂着呢,不过你也不用害怕,你不惹别人,别人无端惹你干嘛呢!”

吴腾宇送韩冬到了出租房门口,便回家去了,他回去的时候,对韩冬说:

“班长,这次你又是全班第一,明天一早我来找你,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韩冬吃了从湘西带回来的药,打算明天一早回六井沟,但一想到刚才的枪声,他就不寒而栗,他知道吴腾宇的爸爸在公安局上班,而且吴腾宇还是苗族,以后同他成为朋友,安全就有保障了。

韩冬可不想武装部招待所那事再重演,他决定,明天等吴腾宇。

吴腾宇家在南门街上头靠山脚下的公路边上,一幢二层半的小洋楼,顶上盖的是琉璃瓦。楼梯从中间上,左边有两个门面,租给别人卖农机化肥;右边有一个门面,一位乡下人租来开了个小卖铺。

楼道口装有不锈钢大门,大门有暗锁。二楼开门进去是个大客厅,客厅里有组合沙发,茶几,酒柜,电视柜;右边是主卧,左边有三个房间,客厅后面是餐厅和厨房。

吴腾宇带着韩冬在二楼客厅里坐下,吴妈给韩冬泡了杯毛尖茶,便去厨房忙去了。吴腾宇喝了一杯矿泉水,就坐在客厅沙发上打开电视,取出茶几上的硬遵递给韩冬抽,韩冬看了看在厨房忙碌的吴妈,有些不自然。

吴腾宇点了一支,递在韩冬口中,自己也点了一支,悠闲地抽了起来。

韩冬猛吸着烟,想快点抽完灭掉,他刚把烟头在玻璃烟灰缸里灭掉,吴妈就叫,开饭了。

四方桌上,摆放着:一盘辣子鸡,一盘红烧鲤鱼,一盘香芹炒牛肉,一盘农家小炒肉,一钵冬瓜排骨汤。

吴妈说:“韩冬,到我家就象回家一样,不要客气,我同小宇的爸爸都忙,特别是小宇他爸,这枪缴了一批又一批,昨晚又出枪案了,他又得好久才能回家了!本来早就打算叫小宇请你……”

吴妈话还没说完,吴腾宇就有些不耐烦了!

吴腾宇说:“妈,我们是吃饭,还是听你说事的?”

吴妈笑了笑,端起碗,说:“吃饭,吃饭,吃完饭我得赶紧去上班,下午我有台手术!”

吴妈在县医院妇产科当主任,吃完饭她吩咐吴腾宇洗碗,又拿了三百块钱给吴腾宇,看着韩冬笑盈盈地说:

“韩冬,你就把这里当成自个的家,晚上你们自己煮饭吃,南门街上那家烤鸭不错,想吃就叫小宇去买!”

“嗯!”韩冬还在吃饭,行为仍很拘谨。

吴腾宇说:“你放心不下我,还不放心我们班长!”

吴妈笑了笑,说:“那,我上班去了?”

吴腾宇挥了挥手,说:“走吧,走吧,总把人当小孩子!”

碗筷还是韩冬争着去洗的,收拾停当后,韩冬坐到沙发上,喝了一口那杯茶,立刻口里就有一种清香回旋,沁人心脾,一口气便把茶喝光了。

吴腾宇递了支烟给韩冬,问:“你喜欢喝茶?味道这么苦。”

韩冬点了支烟,说:“茶好香,还回甘,不苦啊!”

吴腾宇指了指酒拒上的绿铁盒子,绿铁盒子上写着:梵净山绿茶。

吴腾宇说:“喜欢喝好办,反正老家伙茶叶不少,你回去时带一盒走!”

韩冬不置可否。

吴腾宇关上电视,便带着韩冬去了楼顶。

转过楼梯拐角的卫生间,再走十级梯步,推开大门就到天面。

楼顶上有一个大露台,露台全部贴着大块的白瓷砖,靠女儿墙的边上排放着盆景花草。由于没有人经常打扫整理,树木花草长势不好,枯枝败叶。

左边的房间门窗紧闭,吴腾宇说那是老家伙的私人房间,只有老家伙才有钥匙。

右边的第一间是书房,第二间是吴腾宇的卧室,两间房都未锁。

吴腾宇带韩冬来到书房。

书房里有张单人床,床上铺有干净的床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被子上放着枕头,一看就没有人经常睡这里。

左右两边是个书架,书架上放着很多书籍。

进门口的窗边,有一张很大的实木书桌,桌上放着一台电脑,笔墨纸砚被推到电脑的后面,键盘鼠标旁边放着几本乐谱,乐谱前面放着一个烟灰缸,烟灰缸干净如新,应该是刚洗过。

书桌前有一把实木靠椅,房间空余的墙上贴着黑豹,唐朝,草蜢,BEYOND乐队的海报。

吴腾宇叫韩冬坐到靠椅上,自己坐在床上。

吴腾宇郑重其事地对韩冬说:“班长,我找你来一是我妈妈的主意,你也知道我成绩很差,我妈一直想让我考医学院,当医生,她听胡萍的妈说你跟胡萍补课后,胡萍成绩上来了就叫我找你也帮我补。说实话,我真不想补,我就想搞音乐,有这时间,帮我请个音乐老师多好!”

韩冬说:“你可以跟你妈妈说,说说你的想法啊!”

吴腾宇叹了口气,说:“能说通我就不找你了,老家伙更离谱,居然想叫我以后报考警察学院,我这副模样,像吗?”

韩冬也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道:“可是,你找我,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啊!”

吴滕宇抽出一支烟,把烟盒扔给韩冬。

吴腾宇点了支烟,说:“我找你是想你给我打掩护,反正他们也时常不在家,我练我的吉他,你到书房看书;有时我出去玩的时候,我妈问你,你就说去找你学习去了!”

韩冬点了支烟,有些犯难。

吴腾宇过去弹了下烟灰,站在韩冬面前。

吴腾宇用商量的口气对韩冬说:“班长,我知道你为人正直,就帮帮我,我真的想搞音乐,你放心,我不会要求你每天来我家,你只要时不时来我家一趟就可以了!”

韩冬说:“这不好吧,这可是骗人,不太好吧?”

吴腾宇灭了烟头,去了隔壁,一下子又回来,扔了一包硬遵在桌上,又放了一盒太阳神口服液放在桌上。

吴腾宇说:“你想喝茶自己下去泡,饮水机里有热水,看书看电视由你,困了就在这屋休息!”

韩冬笑了笑,点了点头。

吴腾宇去了隔壁,把门关上,弹起了节奏,跟着节奏唱了起来——

前面是哪方,谁伴我闯荡,前路没有指引,若我上又是窄巷,寻梦像扑火,谁一共我疯狂……

韩冬灭了烟头,走到书架旁边,又一眼看到《人性的弱点》,他取了出来,书是崭新的,他坐在书桌前,看起书来。

第二天中午,韩冬刚起床洗刷好,吴腾宇就来了,他给韩冬送东西来了,有十斤一袋的香米,有一瓶菜籽油,一条硬遵,一盒梵净山绿茶。

吴腾宇背着吉他,不管韩冬愿不愿意,就把东西放进屋去。

韩冬抽了支烟给吴腾宇,开玩笑说:“这是什么情况,慰问贫困户?”

吴腾宇点上烟,笑道:“这是我妈妈的意思,我不拿来行吗?到时她亲自拿来,你不更为难!”

韩冬笑了笑,不语。

吴腾宇想到了什么,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钱,抽了三张给韩冬,韩冬不肯收。

吴腾宇把钱扔在韩冬床上,说:“这是我妈给你补课费,就这么说定了!”

韩冬说:“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你们钱!”

吴腾宇说:“兄弟间别说这些,暑假你也别回去了,回去也是一个人,不如就在城里!”

韩冬问:“你怎么知道的?”

吴腾宇说:“冉志雄说的,你我差不多,都是孤苦伶仃一个人!”

韩冬苦笑了一下,低声地说:“你至少还有个家!”

吴腾宇斜眼看了一眼韩冬,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喜欢,我俩换,反正我妈那么喜欢你!”

吴腾宇见韩冬不开心,笑道:“去找胡萍吧!我可听说有人在追她,且来头不小呢!”

韩冬说:“我同她又没那种关系!”

“鸭子死了嘴壳硬!”

吴腾宇挥了挥手,溜了!

7

韩冬同胡萍同桌了两个学期了,看样子下个学期还得同桌。

自从同桌以后,周末的时候,韩冬同冉志雄,吴萍同龙雅丽,四人几乎都会来学校汇合,刚开始的时候整个周末都会在教室学习,后来星期天下午或整个星期天有时就会结伴去郊游。

他们去最多的地方是云落屯公园,看悬棺葬;最远的地方是响水洞,看飞泉,寻找娃娃鱼。

去年中秋的时候韩冬是去胡萍家过的,胡爸身材高瘦,精神矍铄,特别是他那双眼洞若观火,不怒自威。胡妈中等身材,脸上时常挂着笑,却永远猜不透她心思。

韩冬第一次进门,好不自在,幸好胡萍有个弟弟,马上要上初中,活泼可爱,对韩冬”哥哥”长“哥哥”短的叫,叫得韩冬面红耳赤。

第一次去胡家,韩冬如坐针毡,最后狼狈逃了。

第二次是冬至,韩冬可以在胡家坐得住了,离开的时候知道告别。

第三次是元旦节,韩冬敢同胡爸一起抽烟拉家常了。

胡妈本来叫韩冬住在他们家去,反正住处也有,韩冬不愿意,不愿意是韩冬不仅怕别人说闲话,而且他不想寄人篱下!

只要是节气,胡萍叫韩冬去她家吃饭,韩冬倒不推辞。

韩冬的生日是六月底,过完生日,差不多就要放暑假了。

小时候,韩冬过生日的时候,韩冬妈妈会给韩冬煎个荷包蛋煮碗长寿面,自从韩冬妈妈去逝后,韩冬逐渐把自己的生日淡忘了。

一天下午,胡萍来上学的时候,刚坐下来,就从书包里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表盒,放进韩冬书桌里。

韩冬偷偷打开,里面是一块机械表,上面有张卡片,卡片上手写着:Happy birthday!

韩冬心里一暖,轻声地说了声“谢谢”!

胡萍对韩冬说:“晚上去家里吃饭,你孃孃交待的,你叫冉志雄,我叫龙雅丽!”

这是韩冬第一次收到的生日礼物,这是韩冬第一次吹生日蜡烛,这是韩冬第一次过生日有人陪伴。

这也是韩冬第一次去卡拉OK厅。

胡萍唱歌真好听,特别是那首《千千阙歌》,让韩冬印象深刻:

徐徐回望,曾属于彼此的晚上/红红仍是你,赠我心中艳阳/如流傻泪,祈求可体恤见谅/明晨离别你,路也许孤单漫长/一瞬间,太多东西要讲/可惜即将在各一方/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过了生日,韩冬就成人了!

在胡萍给韩冬带了一个星期早餐后,韩冬便自己开始在校门口买早餐了。

韩冬也养成吃早餐的习惯了。

胡萍后来也很少来韩冬的住处了,有时来一次,也是在隔壁那俩个卫校女生那里聊天,韩冬倒落得清静。

只是,隔壁卫校的女人时不时她的男朋友会来看她,韩冬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会被他们搞出来的声音打搅。

在老师和同学的眼中,韩冬同胡萍就是恋人的关系,只有梁老师和韩冬清楚,韩冬同胡萍就是普通一对一帮扶关系。

全校发展了八个预备党员,韩冬便是其中之一,他的入党介绍人便是梁老师。

这是松河一中有史以来第一次发展学生党员。

韩冬终于决定这个暑假不再回家,吴腾宇一离开,他便去了县中医院,找了个老中医把了脉,开了三剂中药。

回来的路上,韩冬去买了个插板和电饭锅。

韩冬去找了房东,请他帮自己接个插板,房东开始不肯,因为水电费是包干的,韩冬承诺每月多交十块电费,房东便同意了。

一剂中药吃两天,三剂中药六天就吃完了。

这几天韩冬没有去吴腾宇家,吴腾宇倒是来过几次,每次来都是去玩了回来,带着一身疲惫。

吴腾宇每次来都会在韩冬房间里坐一会,抽支烟,聊聊天,烟抽完叮嘱韩冬,假若他妈妈碰到韩冬,交待该如何回答。

临走时,吴腾宇会把早上带来的课本一并带回家。

韩冬吃完药后,便用电饭锅煮饭烧开水泡茶喝,他还特意去商店买了两个玻璃杯,一个空着,一个泡茶。

算算吴腾宇已经两天没见人了,韩冬白天一整天都会呆在住处,看会儿从吴腾宇家借来的两本书《人性的弱点》和《莫佰桑短篇小说选》。

《人性的弱点》这几天已经看完,韩冬现在在看另一本。

韩冬一般是早上去南门街上买点菜,做一顿吃一天。

晚上吃了饭,便会逛到校门口,散散步,看看有没有放周星驰或李连杰的电影,有放就会去看一看,没有就买包两块钱的黄果树回去。

不知为什么,至从去过龙腾宇家后,韩冬内心的恐惧消失了,他也敢半夜三更在街上逛了。

韩冬内心还是有些想念胡萍,但他想归想,他也不敢去找她。

一天中午,韩冬吃过饭,把电饭锅的饭装在塑料盒里,洗干净锅烧了半锅水。

门开着,韩冬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喝着茶,望着门外,百无聊赖。

天空阴沉沉的,一场暴风雨快要来临,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闷热心慌。

韩冬点了支烟,不想看书。

稀稀疏疏雨滴落下,凉风拂来,雨滴由稀变密,由大变小,密密麻麻下了起来。

雨珠在水泥地上翻跳,随着风飘进了屋内,房间暗了起来。

韩冬站了起来,向门外扔了烟头,准备关门听风雨。

一道白影闪过,进了屋来。

胡萍湿漉漉跑进屋来,她双手举着一个塑料袋,袋里装着几个苹果。

白色的连衣裙已经湿透,布料紧包裹着身体,勾蓝出一幅美丽的山水,胡萍捂着耳朵不停地上下跳动,她胸前的小鹿乱撞。

韩冬一手扶着门,怔怔地看着胡萍,脸无端红了起来。

胡萍发现韩冬在看她,不跳了,白嫩嫩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胡萍娇喘连连,慎怪道:“把门关上,不准偷看!”

胡萍去拿韩冬的毛巾擦头发。

韩冬关了门,开了灯。

胡萍吼道:“你开什么灯啊?你还怕看不清楚!”

韩冬关上了灯,没吱声,低着头,坐在书桌前,轻轻喝了两口茶。

雨敲打着玻璃窗,由快到慢,由弱到强!

胡萍把脸和脖子的雨水擦干,把毛巾的水拧干,挂回原处,又去布衣柜里找到韩冬那件白衬衫。

韩冬点了支烟,埋着头在抽。

胡萍瞧了韩冬一眼,把白衬衫扔在床上,背对着韩冬,把裙子脱下,一手拿着裙子,一手拿着衬衫穿在身上,衬衫刚好包住她的屁股,一双修长的白腿格外耀眼。

胡萍把连衣裙的水拧干,找了个衣架挂在布衣柜的外面,她扣衬衫纽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把白色的内衣解了下来,甩了几下,没找到空的衣架,便把韩冬的一条裤子取下,放好,把内衣也挂了起来。

窗上的雨滴声消失了,房间里安静下来,空气又凝固了,换气窗透进来一片白光,屋里明亮了些。

胡萍到床上躺下,先用被子盖了一下,许是嫌太热,又把被子掀到一边,白衬衫翻开一个角,露出半边粉红色。

韩冬把烟头灭掉,一口气把茶杯里的茶水喝干,他去电饭锅里用碗加水到茶杯中。

胡萍说:“早知道你不回去就该叫你一起同我去乡下看外婆,这几天帮她收包谷,我腿都跑酸了!”

韩冬没有回答,心里却说:“你吃玉米棒子还差不多!”

透气窗的缝隙吹来阵阵凉风,夹着细小的雨滴拍打着下面的窗。

“我不是在街上碰到吴腾宇,我还不知道你一直在城里!你太没良心了,在城里都不去找我!”胡萍闭着眼,双手抱腹,平躺在床上,胸部一起一伏。

韩冬盯着头顶上的透气窗,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说:

“我想……可是我……”

胡萍嘤嘤道:“我腿好酸,你过来帮我揉揉!”

韩冬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在床边。

韩冬不敢看胡萍的上身,盯着胡萍的脚踝,两只手慢慢伸过去,轻轻地捏了起来。

韩冬的双手就在脚踝与膝盖之间徘徊,再也不敢赿雷池半步!

突然,胡萍坐了起来,楼住了韩冬的脖颈,韩冬立刻就失去了重心……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雷声大作,接着暴雨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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