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如故【电视剧】》第7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勇守西州的小南辰王守国土护黎民而鞠躬尽瘁,出生入死,而远在中州宫城的一群人却忙着明争暗斗,争权夺势。
内侍赵腾勾结大将军刘元囚禁太后携天子以令诸侯。崔公以告老还乡为由辞官,朝中再无人能压制赵刘一党,而广陵王为了扭转自己身为名义太子永无册封之日的局势暗里联合太后戚氏,明里借口密审南萧皇子和看望未婚妻子,向天子自请前往西州请兵,赵腾为监视广陵王派死侍贴身随从。
命运为了搅弄人间的一池春水,也是费尽心机。
回到南辰王府,时宜总是每天晚上都去藏书楼,师父来寻她时,她正在擦拭书架。师父觉得奇怪,平日不是有人打扫吗?
十一说,我怕他们不够细心,自己打扫一遍才放心。南辰王府的藏书楼,是师父亲手赠予她的专属领地。
每一处,她都要自己亲手仔细整理,整个王府只有这里不能生生火,但十一丝毫不觉得冷,因为她心有暖药,也因为这里有他们一同手写未完待续的上林赋。有她多年寄托的无限相思,有她许多不能与人道之的秘密与心事。
师父是来告知她清河郡来信,要她回去的,崔公辞官还乡,招崔氏弟子回清河郡,一同编撰朝史,下个月时宜就该回去了。
“那编完 我们还能回来吗?”时宜紧紧攥着手中的粗布,明知道不可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可还是想问,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期盼着师傅能说一句想要她回来的话。
“你的去留,本王无法决定,毕竟清河郡才是你的故土。”
十一的到来与离开,毕竟都不是他所能决定的,不过是一场师徒缘分的缘聚缘散罢了。
他以为他早已看淡人世的聚散离合,那只是因为他还未真正动情。而对十一的不舍尤为浓烈,是因他心中早已情根深重,时宜的愁思无人可说,只能又一个人偷偷坐在屋顶。
成喜来找她,她用平静的语气跟成喜说阿舅辞官,叫他们回去的事情,“我有婚约在身,随时都有可能入宫,早些回清河郡就能多尽几年孝,陪我阿娘久一些,提早回家,我应该高兴才是,对吗?”
时宜问的是成喜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其实时宜知道,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归宿是早已定好的事实,不可撼动,不可反抗,更不可能逆转。
这是他身为清河崔氏坞水房唯一女儿的宿命,她也有她必须背负的责任与家族使命,而她身上所背负的并不比小南辰王轻松多少。
师父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遵从自己的理想与志向,而她是从一出生便无从选择,只是命运记忆安排好了她的归宿,为何偏又让他遇见周生辰?
他是向小南辰王的爱徒,可她来王府十年,想要看一看小南辰王治下的西州城却只能半夜偷偷爬上这屋顶。命运的桎梏,把她紧紧地困住,挣不脱,逃不出,她只能做应该的事而不能做想做的事。她的舍不得离开,只有成喜懂,而成喜终究也还是不懂。
广陵王就要来了,以探望未婚妻子为由,小南辰王嘱咐周天行全程陪同,不可怠慢。并吩咐凤俏,广陵王从中州而来,此行应与南萧子有关,有任何需要由她负责,叮嘱完该叮嘱的,安排好该安排的,便决定和军师离开王府回军营。
若论皇室血统,他应该比广陵王更为正统,但他却不喜欢与皇宗贵族打交道,幼时长于皇族,有皇兄庇护照拂,有好友把酒言欢,心怀宏大的理想远大的报复,少年的他应是气吞山河,潇洒不羁。
因得罪高后而险些丧命,他大概也看透了宫廷的各怀鬼胎,尔虞我诈,厌烦了朝堂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
生来便是胸襟广阔,志怀天下之人,又如何看了那些蝇营狗苟,明中暗斗,弃皇姓,袭舅舅爵位,远离权力漩涡,守一方国土护一方百姓,才是他的快意人生。
此时的小南辰王虽已成年,但依然是那个醉卧白骨滩的少年心性,心高气傲,不改豪情,壮志依旧,与其留在王府与王宗贵族虚以委蛇,不如和军师一起回军营来得清净舒服。
只是对广陵王的天然无感,除了不喜欢和皇族打交道的原因,是否也有些许是因为十一呢,大概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吧。
下属士兵们忙着整理军报卷宗带回军营,时宜对发生的一切不明就理,而军师和小南辰王正在书房下棋,讨论广陵王此行的目的。
一为密审南萧皇子,二为面见未婚妻子,这第三重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远来客,必有因”
小南辰王波澜不惊的举手、落子之间是王者的气度与胸襟。
朝堂是一个比战场更难分辨局势的地方,博弈之间需要的是静观全局,运筹帷幄的智慧布局,避开与广陵王的直接见面,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只是师父不留在王府过年的原因,为何对十一说不出口是不喜欢和皇宗贵族打交道,而十一终究是未来嫁入皇室的人。
还是潜意识中又不愿看到广陵王与十一同在的场合,此时的随口搪塞与沉默是在逃避什么,逃避十一的追问,还是逃避自己内心还未清晰的答案。
军师解释说,师父让出王府是不想让时宜和广陵王被打扰。
如果是这样的理由,时宜还能再说什么呢?真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吗?
一个故作冷漠,刻意回避,另一个满心失望,心灰意冷。情这种东西啊,是在你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埋下了种子,然后悄悄地在土壤中生根发芽,滋长蔓延,而他在破土而出之前,你无从察觉。
看着十一失落的退出去,军师语带责备的说,十一的生辰就在几日后,殿下即便要走,也该提前道贺一句才是。像个良苦用心的老父亲,看着一个两个不省心的孩子。
小南辰王自十三岁离开中州,军师便追随左右,如师如父,生死与共,看着他如何从一个人,一匹马,带着皇兄给他的区区三万兵马一步步变成七十万王军打下如今这天下,看着他如何一个个的收留孤儿,做他们的师父,给他们如今这个家,看着他如何疼惜爱护十一,把自己的才艺学识倾囊相授。
南辰王府的孩子们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也真心的爱护,疼惜着连殿下在内的每一个孩子,时宜难过的站在藏书楼上,看着师父离府,而这一次不是远征,只是离开王府。
三师兄有些抱怨地说,每次我们走,师妹都在藏书楼送,等她回了崔家,连送我们离府的人都没了,师父倒是狠心,没有一次回头。
军师却说当年离开京师,他也没有回头,他有他的理由,是啊,每一次时宜在藏书楼目送师父师兄师姐出征,虽心有不舍,但也满怀希望,因为师父说过,等他的捷报,王军只有捷报。
而这一次目送他离开王府,却是带着满腹的落寞与困惑,这一次,她又该等什么?
不回头便是不盼归期,不见牵挂,这样才能不畏生死,舍命沙场。他以为只要他不回头,便可以不盼归期,不见牵挂。殊不知自从王府多了十一这个乖巧懂事,口不能言,又日日期盼王军捷报的小徒弟,他便再也无法不盼归期,不见牵挂。
他得把不小心在书房睡着的小徒弟抱回房间睡,得为她用心准备每年的生辰礼,得在王军抵达之前,快马加鞭,先跑回来给他送捷报,得在除夕夜冒着大雪赶回来陪她喝花椒酒,一起守岁,得担心自己受伤,会不会吓到她而不敢回王府,得在意她会不会因为见到他为她失语症找来的那些医师而害怕。
当在意一个人成了习惯,丝丝缕缕的牵挂便如藤蔓一般,从心底最深处开始肆意生长,缠绕攀爬,时宜满心的落寞与困惑,在被四师姐拉着去看师父早已为她准备好的生辰礼之时,就烟消云散了。
他并不是一个奢靡挥霍之人,却为她找来了各种价值不菲的名茶,时宜从心里深深地被感动,她的喜好他都默默记着。
时宜想起了那一次她因为用融冰的井水泡茶,发现变了味道,便把整壶茶倒掉,却正好被师父撞见,然后被罚抄茶名的事。自幼生在豪门世家,名茶自是不少,时宜不知名茶珍贵,只是凭着自己的喜好品茶。而他虽贵为王爷,却见过太多人间疾苦,甚至百姓的艰难,是一清楚地记得。
那一日,师父还请了南萧的乐师来王府,而她却被罚在书房抄茶名,不能跟师兄师姐们去听曲子。
那时的她心里觉得委屈,而师父说名茶价值千金,却被她任意挥霍。她倒一壶茶便是百姓数日甚至一个月的口粮。
“你有品尝的喜好,我给你买茶,但不希望你骄纵成性,不知百姓辛苦。”
师父的教导,她字字句句认真记住。可师父后来说的那句话,她却并不认同,师父俭以养德,她是日后的太子妃,应当做个表率。
可是在这里,她不是什么太子妃,她只是师父的弟子,是南辰王府的十一。所以她在纸上写道:小南辰王弟子理应记得,与太子妃之名无关,徒儿甘愿受罚。
十一的品格,除了自身出自名门世家,从小被严格教导出来的淑女品性,更多的胸襟格局,都是来自于师父的言传身教。
而他的言传身教,也同样将家国大义百姓为先的信念,深深的刻入了他的每一个徒弟心中。
四师姐说,这些茶多数来自南萧还有笈多王朝,笈多王朝王朝是她经手的,可她却不认得笈多文,只知道弯弯绕绕的就是,所以她把肉桂也当成茶搜罗了过来。
而时宜因为常去寺庙为师父和师兄师姐们祈福,能见到笈多王朝的僧人,跟他们学了笈多文,“能学会人家的语言,一定常去吧”四师姐说。
“我想你们了就会去。”时宜微笑着回答。
师姐知道,时宜一定是经常想念他们,就像三师兄说的,家里有个小妹妹等着盼着他们凯旋,所以大家都不能丢了性命。
爱是软肋,亦是铠甲,每一次的浴血奋战,无所畏惧,都是因为他们心中有牵挂,有爱,师兄师姐们是,师父也是。
广陵王来了,成喜便帮她梳妆打扮。一边说着府里的人都在议论。说广陵王自幼容貌甚美,闻名宫外,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而时宜并不以为然。
“为什么要以容貌论高低,百年前的西燕国君慕容冲因容貌胜于女子,幼年时被囚禁为男宠,受尽屈辱。不就是因为生的好吗?”
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小南辰王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见有皮相和骨相的人,而十一则是这世间少有的能一眼看到美人骨的人。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见过了美人骨,再美的皮相又怎么能打动得了十一的心呢。
听了姑娘的一番话,成喜觉得十一失语这些年确实是屈才了。
不过成喜还是很尽职的,细细嘱咐姑娘,不管是不是未来夫君,来者是客,可不能疏忽了待客之礼。
十一觉得成喜比她更像崔氏的后人,她自十岁起便不能言语,成喜自幼陪她在崔府长大。她要记住的所有规矩礼仪,成喜都必须背得滚瓜烂熟,牢记在心,以便实时提醒,或者有时需要替她发言。
在作为崔家人守护维护崔家名声这件事情上,成喜做的远比时宜得体优秀,如果成喜是她就好了。
如果她不是清河崔氏的崔时宜,而仅仅是南辰王府的十一就好了。这样就不会因为背负家族的责任嫁入中州,就能一直守在师父身边,继续做南辰王府无忧无虑受师父师兄师姐宠爱的小十一了。
可惜,如果只是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