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在甲子》小说是网络作者云旌的倾心力作,这本小说的主角是纪子灵文徵。简介:碎玉(六)纪子灵后来听说此事,约莫是自己刚到邯郸不久,雍王被刺客刺杀了,兵荒马乱之下文徵的生父匆匆接了位子,永安侯来了邯郸,至于究竟是做什么也说不准。听闻文徵接过永安侯旁边的一队礼官手中的谕书和太子金…
《岁在甲子》第 6章 碎玉(六)
碎玉(六)
纪子灵后来听说此事,约莫是自己刚到邯郸不久,雍王被刺客刺杀了,兵荒马乱之下文徵的生父匆匆接了位子,永安侯来了邯郸,至于究竟是做什么也说不准。
听闻文徵接过永安侯旁边的一队礼官手中的谕书和太子金册玉印,文徵的生母,郑姬接过象征雍国王后的凤冠时的样子,甚至细节到当时冀王复杂的神情和安昌伯的志得意满。
当然,是不是真的,他就不知道了,毕竟这种事情轮不到叫他去看,冀王也显然不会想要把这件事情大操大办。
纪子灵想不知道也不行,如今整个王宫里到王公贵族下到洒扫宫女,没有一个不议论这个事情,毕竟带着太子衔做质子的不少,纪子灵也算一个,到时候因为个什么事“暴毙”,接了他位子的人只怕早就有了,但做了质子却被封了太子这事就稀罕了,按理说质子到关键时候都是弃子,这不是明着把自己的把柄给了敌人?
具体的深意,肯定不是人人都能想的明白的,但文徵不能得罪,却是个人都能看明白,于是宫中也有不少人自危起来。
听闻是老雍王遭了刺客的毒手,重伤病逝,文徵的父亲才成了顺位雍王,封了文徵为太子。如果真是这么简单,又何必让雍国的丞相——永安侯秦非淮抛开新王登基事务繁多的国政,带着一大队礼官来送谕书,直接派礼官来不就行了,即使给了文徵金册玉印,他也没法儿在冀国用上,何况听说还没有给郑姬凤印。而且冀国不会给文徵和郑姬办册封典礼,也并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这位丞相大人相当于大老远送个信儿,好没道理。
纪子灵能想到的,能让雍国的丞相兼永安侯亲自跑来冀国一趟的,当下只有两件事,一个是先王遇刺的那位刺客的来处,一个是四国联军对柔然的战事。
两件事情合起来,只怕雍国人找到刺客同冀国的联系了,但雍国为了联盟不追究,永安侯来对冀国一方面是警告,一方面是安抚?毕竟若真有什么把柄,雍国就不仅仅是派使节过来了。
纪子灵随即自己笑自己想的太多,他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在这儿猜来猜去的,瞎操心,说不定真是永安侯重视这位太子,非要自己来一趟呢。
说起来,文徵一走,这院子里一下子显得安静不少。
纪子灵正打算撤回屋里去,就听有人唤道:“纪公子。”
纪子灵抬头,顿了一下:“二王子。”
“不必这么客套。”范昀笑了笑。
“二王子今儿怎么有时间来这儿?”院子里本就没什么跟前侍候的人,纪子灵又素来不爱让粗手粗脚的人来点茶,遂自己起身添茶。
“今儿前面都在忙着永安侯和文徵册封的事,我这个闲人就来这儿讨杯茶喝。”范昀抿了一口,“这是新茶?”
“肉桂,不是今年的,今年的还没下来呢。”
“对于文徵这儿来说,只要不是放的一股怪味儿,就算新茶了。”范昀道,“你是不知道,你没来的时候,我是宁可喝清水,也不肯碰一下这儿的茶叶的。”
纪子灵笑笑、不语。
“对了。”范昀朝门外摆摆手,“进来吧。”
一个看上去有点沉闷的人走进来,让人觉得不太好接近的样子。
“这是长风,安昌伯府送来的,文徵嘱咐我早点给你带来,放心宫里这边我都打点好了,你放心用就是。”范昀道,“只叮嘱一句,父王近来心重的很,别让他往不该跑的地方去。”
“规矩我还是懂得,谢过二王子。”
“还不来见过纪公子。”
那人闷闷地走上前来,问了安,纪子灵不是没见过沉默寡言的下人,这种人在宫里不讨人喜欢,但主子却爱用。
但这个长风……给他的感觉,大概不是那种因为可以任人揉捏,所以也不爱说话。扫一眼他的手上,并没有传说中习武之人那种满手的剑茧,伤口虽多,这样看着倒像是干活留下的。
范昀却皱了皱眉,纪子灵一边添茶一边问:“怎么了?”
范昀看着长风:“你不知道来添茶吗?让你主子亲自动手?”
长风“哦”了一声,拎起茶壶把两个茶杯都倒满了。
纪子灵愣了一下,笑而不语,倒是范昀不满道:“酒倒满茶倒半,你没学过。”
长风站在一边不说话。
“好了,这不就知道了。”纪子灵道。
“文徵这是给你送的什么人,你真的……”
“用着舒坦最重要,这地方一年到头还能有几个客人?”
“这可不好说,文徵受封之后,指不定来扒门的人有多少,届时来往的人……”范昀略一顿。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来扒门的人,哪里能吃到这儿的茶。”纪子灵笑道,“这道理总角小童都明白,怎么二王子反而不懂了。”
“文徵受封,我也高兴的。”范昀道。
“文徵封的到底是雍国的太子,又不是冀国的太子,他现在就是准雍王,在冀国一样只能靠二王子的照拂。”纪子灵想了想,“素来是祸福相依,如今雍国忽然想起文徵,是福是祸还两说呢。”
忽而院门口衍之道:“我来的不是时候?”
衍之一旁的人手中提着两个盒子,纪子灵道:“快正午了,正是时候。”
云德走过去帮着那人提着食盒,长风依然站在一旁不动,纪子灵也没说什么:“今儿怎么亲自来了?”
“阿煜不在,我自己一个人无聊,找个伴儿。又想起你们院子不久就住的是两位太子殿下了,这不赶着来巴结巴结。”衍之笑道,“没想到,这院子还有别的贵客。”
“那你巴结错人了,文徵没口福吃你的……”范昀道,“今儿做的是?”
“鸡茸金丝笋和三丝敲鱼,其余的菜你们就凑合吃膳房送的吧。”
“三丝敲鱼,那文徵亏大了,他还得在前殿嚼蜡去。”范昀道,“我蹭几筷子不介意吧。”
“二王子尽管吃,多着呢。”
纪子灵随口道:“文徵要爱吃的话,不用给他留?”
“不用,吊汤熬多了,明儿我再送。”衍之道。
“这又说我什么小话呢?”老远就能听出文徵语气里的愉悦。
“文徵,你不应该……”范昀有点惊讶。
“哦,从之后的宴会里跑出来了。”文徵鸭行鹅步地走过来,册封礼上的太子金冠还没脱,走到纪子灵面前,“张嘴。”
“啊?”
文徵二话不说塞了一块东西进去。
“唔,”东西倒是不大,没呛着,但纪子灵吓了一跳,尝了两口,皱眉,似乎想吐出来,又意识到在桌子上不太好,只得硬生生咽了下去:“这什么,不酸不甜的。”
“宴会上的桃花酥,做的倒是精致,味道也就那样吧。”文徵往石凳上一摊,趴在桌子上,一边唤人去摘头上的头冠,“重死了。”
“吃饭呢,别在这儿弄。”纪子灵敲了他一下。
文徵不情不愿地喊长宁回了屋子,换了衣服才出来。
范昀终于插进话儿来:“你是宴会的主角儿,提前走了像什么样子。”
“你父王和永安侯在那儿,轮得着我当主角儿。”文徵白了他一眼,“说到底,怕因为我父王新用事,会影响四国联盟,到时候挡不住柔然人才来一趟。”
“这话说的,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唯一有我的事的,就是秦……永安侯还算有点心,没把礼部给的东西送到安昌伯府去,直接送我这儿来。”文徵道,“礼单有一把庄月轩题过的折扇,一坛‘二苏旧局’的炉灰团,到时候叫长宁给你送过去,算了,一会儿东西到了你自己拿回去。”
范昀道:“人家好好的香丸,怎么到你那儿就是炉灰团?”
文徵道:“我是不喜欢那玩意儿,也不知道那东西的好坏。”扭头又说,“礼单里好像还有一堆雍国的特产和山珍,给我我也没地方做,等会儿东西送来了,衍之你拿走就是了。”
“永安侯特意准备的,直接送人不好吧。”
文徵一笑:“反正给了你,最后也大部分进了我这儿。”
“我倒是你怎么这么好心,原来是拿我当个厨子使唤。”衍之道,“纪公子身子虚,也确实……”
“扯他干嘛?”文徵出口打断衍之。
“好,不说他,说你,你就不能好好照顾……”
“别别别,你也别说我了。”文徵快速地扒了两口鱼片,“我吃完了。”
正巧,长宁带着后面几个人,把几个贴着封条的大箱子抬了进来,放进屋里,带头的小厮道:“那清点一遍,奴才就回去了?”
文徵道:“放下就走吧,雍国带来的东西,既然封条是好的,也不怕有手脚不干净的人。”
“文公子说笑了,哪能呢?”那人尴尬地告了退。
那人刚一走,文徵迅速站起来,扑向那几个大箱子:“来来来,点东西,点东西。”
“你不刚说了……”范昀问道。
“说给外人听的,你还真信。”
衍之道:“我不便多留,拿了东西就走了,你自己点去,二王子同我一起走吗?”
范昀也没法说不走,只“嗯”了一声,长宁根据礼单里找到了他们的东西给了,二人便走了。
文徵更加肆无忌惮地趴在一堆箱子上,嘱咐长宁:“念吧念吧。”
“八珍宝珠璎珞一串。”
文徵从箱子里提出一串璎珞,顺手挂在脖子上。
“珊瑚锦珠一串”
又一串红色的珠子被文徵挂到脖子上。
所谓的“清点”的过程,大概就是文徵往身上挂了七八串,手上挂了七八串,又把那一箱各色绫罗往一旁堆的过程。
箱子里的撒花绫子,几种蜀锦,吴锦和几条织金缎子纪子灵还是能说上名字的。毕竟天下华贵的料子也没几种,大抵只是花色各有不同罢了,但有几样却是没见过的,特意留心听了一下,大抵是“洋绉”,还有一个银色的料子,大抵只够裁一个发带的,叫“天蚕丝”,文徵顺手扔给了他,又见文徵奇怪,若只是这些料子,箱子怎么会重成这样,结果发现那些料子的地下,竟然铺着一层白花花的银子。
雍国人倒是知道,文徵的处境,什么奇珍异宝都不如银子好用。
“这个你拿了,天蚕丝,刀枪不入。”
“哪有那么神?”
“你先收着,西域那边来的,好歹也算个稀罕玩意儿。”说着又把一匹软烟罗搭在身上。
纪子灵不禁感叹过于奢侈,早听闻雍国从前也同唐国一样,短在了“钱财”二字上,自打秦非淮以商入相,重开丝路,国库才充实起来。纪子灵想着入了神,竟然不小心说了出来。
“这不是国库里的东西。”文徵拿了箱子里一锭银子出来,叫纪子灵看底下的官封。
“冀国的?”纪子灵惊讶了一下,随即想明白了,雍国的官银同邯郸的流通不多,在邯郸的宫里就更少见了,查明用处来处就容易得很。
“秦非淮在邯郸发家的,多半是他的私库。”文徵恨恨道,“雍国未必富裕,他的永安侯府却是泼天的富贵。”
纪子灵知道文徵也不过是道听途说,但也没反驳他,道:“往常安昌伯克扣你的东西?”
“不算克扣吧,当我买他的人情。”文徵不在意地说道,“总不能又要安昌伯护着我,又不给好处,就是拜个山头还得送个猪头给寨主,何况是安昌伯府呢。”
“这么说……我倒是欠了你的人情了。”纪子灵不紧不慢地说。
“瞎想什么。”文徵从锦绣堆里站起来,“你一来了,我就受了封,得了这么多东西,你简直是个门神啊。”
“你想说的,是不是财神?”
“都一样都一样。”文徵说道,“我记得礼单里有一个‘海日生明月’的砚台来着,想着给你写东西用。”
“我想着,那可能叫‘海上生明月’。”
“都一样都一样。”文徵从一个箱子里找到一个盒子,“找到了,给你。”
“无功受禄,何以克当。”
“拿去吧,你写东西的日子还多着呢。”
“既是送人东西,就不会说两句好话儿。”
文徵大约也是翻累了:“学那个干嘛,反正有安昌伯。”
“安昌伯毕竟是冀国人,他能护着你什么,你真的犯事了……”
“安昌伯就是第一个扔下我的。”文徵道,“深有体会。”
“你知道……”
“安昌伯护着我?”文徵从石桌上拿下来一个果子,“他连我娘都护不住,也能护住我?护着我的是雍国,是父王。只要雍国一天在,我父王一天在,安昌伯就要掂量掂量。”文徵从地上站起来,满脖子的珠串和手上搭的各色料子显的无比可笑,“所以你有事不用弯弯绕绕藏着掖着的,大好的靠山,不用白不用啊。”
纪子灵顿了顿,低头道:“瞎说什么。”
文徵半天没说话,沉默的让纪子灵有点害怕的时候,忽然像是发现什么似的喊出来:“这套杯子好看,你拿去泡茶喝吧!”
纪子灵不想理他,显然他问不出什么来了。
他本以为,这是范煜和范昀的储位之争。但先不说衍之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范昀和文徵也很微妙。
文徵有了太子衔,而且并不是完全的虚位,而范昀只是一个普通的王子,文徵还会是“二王子的党羽”吗?
文徵说他和范昀的关系不是范煜和衍之的关系……
所以范煜和衍之到底是什么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