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血仙道》第6章 螳螂捕蝉
宣告第二天来临的是热烈的太阳。
“日上三竿,是有这个说法。”
顾长歌苏醒在尸体中,伴着鲜血和头颅睡了一觉,他就这么若无其事的起身了。
伸了个懒腰,他决定去找个干净的地方洗漱一番。
身上的血腥味不是种好预兆,它会吓跑雇主的。
他们都会希望跟他们见面的顾长歌是一个干净的杀手,但他们明明要杀人却讨厌血,这实在是矛盾。
顾长歌自然明白雇主们拧巴的心理,作为杀手,他不该去揣摩雇主的心思。
他一直处在生和死的边界,或者说,他是半只脚踏入阎王殿的人。
习惯是最可怕的杀手,它把顾长歌变成了一个最规矩的杀手。
除了喝酒是他唯一的弱点,再挑不出他任何一点毛病。
过往的三十年里,他没有目标和希望,只有手中的金刀陪伴。
就像他自己说的,金刀就是他的生命,失去了金刀,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城北的小河连着外面的黑水河,据说那条河通往大海。
当顾长歌把冰冷的河水拍到脸上时,他想他好像从没看过海。
河对面是一个洗衣服的妇人,她清丽的面庞显出她是个年轻的姑娘。
可是,这么年轻的姑娘怎么就嫁人了呢?
顾长歌摇摇头,他不能理解的事很多,女人就是其中一个。
他可以轻易看破雇主们的心思,却看不破一个女人为什么叹气。
“好吧,好吧,他不该这么关心一个妇人。”
顾长歌的理智告诉他,任何看起来平常的东西都有汹涌澎湃的一面,不要靠近,不然这大浪可以把他吞噬。
宛如这条河,平静又寂寞,可谁能想到底下的暗流已经杀死五个小孩了。
妇人似乎也察觉到有人在看她了,抬眼看去,看见的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流民,随即恶狠狠地瞪了顾长歌一眼后收拾衣物走了。
她扭捏的身姿仿佛在说,喜欢老娘的多了去了,下辈子吧。
顾长歌摸摸鼻子,检查身上再无血迹后便出发了。
城北的钟声是有意味的,当年神勇大将军薛嘉大败蛮子后路过姑苏城,为了庆贺薛将军大胜,民众特意造了一口青铜钟,在薛嘉将军来的时辰敲击。
顾长歌对当朝的官员和皇上不甚了解,唯有这薛嘉将军有些印象。
唯一的原因自然是薛嘉将军死的凄惨,死去的东西总是比活着的更有怀念意义。
活着的薛嘉是人人敬仰的大将军,常人不可触碰,而死的薛嘉只不过是一个任人吊唁的墓碑。
人们总是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死物身上。
所以在薛嘉死后,姑苏城的人儿们总是把他挂在嘴边,说着薛嘉将军在此,如何如何。
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让顾长歌感到恶心,无非是那点可怜的自尊作怪。
蛮子打来,他们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富贵人了,在高谈阔论的同时他们又何曾想过路边饿死的流民。
所以顾长歌深深意识到,不危及自己时,人人都是无声的杀手。
不做声,也是一种杀戮,甚至比他这个杀手还要血腥和恐怖。
顾长歌是一个杀手,一个喜欢思考的杀手,这也许会害了他自己。
他熟悉姑苏城里的三教九流,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城内出现了一个陌生人,是一个半大孩子。
顾长歌觉得自己找到了孟星舒,但他没有急着动手。
即使对方是一个普通人也要确保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动手。
顾长歌一路尾随着那个光头孩子,见他左看看右看看,无一不是盯着好吃的,分明是没进过城的样子,他不禁哑然失笑。
待他走进一个小巷子里时顾长歌知道该动手了。
“大哥为何老是跟着我?”孟星舒其实一早就发现了跟在身后的顾长歌,他有北冥神游功在身,耳力早非一般人可及,他何尝不是把顾长歌引到这边。
“哦,你发现的还不晚。”顾长歌暗暗握着刀鞘。
“你是来杀我的?”孟星舒奇怪的看着他。
“是,我是来杀你的,你可能没听过我的名号……嗯,好吧,这不重要!总之,你不可能躲开我的刀。”
“我见都没见过你,你为什么要杀我?”
“有人想杀你,我只是收钱办事,虽说杀一个孩子不太好,但是我只是一把刀。”顾长歌无奈道。
孟星舒恍然大悟,“原来是有人想杀我!”
“叮!”一声刀鸣,一把金刀飞出,顾长歌出手了。
没有想象中的人头落地,孟星舒飞快地逃蹿了出去,一眨眼就没了踪迹。
“可惜,我还是大意了。”顾长歌摇摇头,他以为孟星舒只是个普通人便没有施展金刀绝技,没想到反而让他跑了。
“算了,先留他一命吧。”
顾长歌总觉得这个孩子某些方面和自己有点像,也许刚才不是大意,而是心中确实动了一丝恻隐之心也说不定。
顾长歌苦笑一声,心软的杀手可不能再杀人了。
按时来到鸳鸯楼,他点了一盘花生,再无动作。
今天来的是一个女人,她很美。
顾长歌见过很多人,但像她这么美的人挑不出第二个。
弯弯的眉毛像月亮似的,让顾长歌不得不把注意力都放到她那对眉毛上面,直到女人厌恶的声音响起。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金刀刺客。”
她的声音冰冷的如十二月的雪。
“对不起,你是个很美的人,你应该明白,一个漂亮的女人对男人的吸引力有多大。”顾长歌不屑于隐藏自己肮脏的心思,他就是这么直白的一个人,直白的让人讨厌。
“我要你杀一个人。”女人没有理会顾长歌,而是默默道。
“来这里的人都清楚我的规矩,你应该也知道。”
顾长歌浅浅一笑,他喜欢看到有趣的人说话,每一句都很有价值。
“五百两。”
“砰!”“这是定金!”
一坨金锭就这么被甩了上来,仿佛是一件破烂的衣服。
顾长歌喜笑颜开,但手没有伸向金子,反而问道:“杀谁?”
“他叫陆清秋,午时会出现在城南荒郊,那有个小山坡……”她没有接着说下去,这些就够了。
顾长歌识趣的收起银子,知道的多不一定是好事,反而会死的更快。
他明白这个道理,从看到女人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是个高手,杀手的直觉很敏锐,他从不怀疑自己。
“这个人看来很厉害,不过,我没听过他的名声,五百两倒也合适。”顾长歌嘟囔着。
岂料女人看也不看他,自顾自的走下了鸳鸯楼。
对于神秘又危险的人,顾长歌一向敬而远之,奈何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他无法想象五百两能喝多少坛酒,摸着沉甸甸的银子,他现在看谁都危险。
“城南的小山坡,那个地方我去过。”顾长歌稍加思索一番就想到了位置,踩点和隐藏一样都是杀手必须掌握的技巧。
顾长歌不敢懈怠,藏好银子后便来到城南的小山坡。
这个小山坡不显眼,在众多石头和树丛中它甚至很单薄。
距离午时还有两个时辰,他提前两个时辰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更好的布置。
行走江湖仅靠武功是行不通的,他不是侠客,更不是名门大派的弟子,他是一个杀手,用尽所有手段杀死目标才是他的追求。
陷阱,毒药一一用在这座小山坡上。
他自认为万无一失,他猜想那人武功很高,但应该不会高到哪里,这些东西够他喝一壶了。
接下去就是等待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想杀人必须有耐心,这是顾长歌从很多前辈身上学到的,虽然那些前辈现在都化为了尸骨。
做杀手,下场一般不会太好,变成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是最好的结果,半路不幸死于他人之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顾长歌认识一个老杀手,在他金盆洗手之前他被人发现死在小妾的肚皮上,身上一共被砍了八十七刀,他是被活活放血杀死的。
看来那人一定是被他的仇家杀了。
不过作为一个杀手被仇家杀死,是世上最合理、最公平的事了。
复仇,是这世上唯一理所当然的事,任何人都可以向仇人复仇。
顾长歌决定以后一定要去西域,那里荒无人烟,只有碧绿眼睛的外族人,他想不至于外族还有他的仇人。
当然,他欢迎别人来对他复仇,但是他会跑。
顾长歌怕麻烦,杀人同样是一件麻烦的事,可惜的是长这么大他唯有杀人还算擅长。
地平线上迎来一道身影,他突兀的出现在城南荒郊。
孤单而寂寞的身影让顾长歌确信目标已经出现。
顾长歌在一棵树上,一动不动。
现在他要保证自己是一棵树,不能外放任何气息。
那人走近了,是个高大少年,他的面庞过分年轻,棕色的眸子充满着活力与希望。
黑色的长发飘逸风流,歪斜的发梢总有那么几根调皮的遮住了眼眸。
他的脸上还未出现成年人的棱角,但不妨碍他有一颗沉稳的心。
是一个英俊的少年,可惜要死了。
顾长歌这样想着,直勾勾地盯着他,下一步他就该踩到陷阱了。
那是一个不起眼的圈套,粗心的人大多不会注意,但是少年一下就注意到了脚下微小的差别。
一片树叶的差距都能被他分辨出来,他就是陆清秋。
“少爷!等等我!”
突然,一声呼唤响了起来,就在少年身后。
“别动!”
陆清秋出声厉喝,可那人已经先他一步踩了上去。
“唰!”
陆清秋动了,他拉开了那人,同时,他以一个极为诡异的姿态退后。
暗处射出一根毒针,这是下一个圈套,就在上一个陷阱之后。
那一块石头夹缝里的毒针才是顾长歌真正的杀招!
可是他小看了陆清秋,这个少年以这个年龄不存在的武功和谨慎躲开了那一枚毒针。
顾长歌忽然看清了陆清秋身边那人的脸,正是那天来找自己杀人的穷小子。
他陡然通体生寒,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头迸发,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黑衣,他是个杀手,今天也许就是他的丧命之日。
现在他已经让陆清秋怀疑,接下去摆在顾长歌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不杀和杀。
已到了绝境,顾长歌告诉自己要冷静,再多想也无济于事。
从刚才陆清秋展露身手他知道自己远远不是对手,能指望的只有他的金刀,只有它是属于顾长歌的。
他闭上眼,把陆清秋比作一条红线,心中那根紧绷的红线。
眼前的红线仿佛亘古不化的石头,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随后他又把自己想象成一柄藏锋的金刀,伺机而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也许是半个时辰,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呼!”动了,那根红线动了!”
顾长歌不去想那是什么原因,他不去看。
任何眼中看到的东西都有消弭的时候,唯有心不会欺骗自己。
这是他的刀法,一击必杀的刀法,从未失手的刀法。
唰!
顾长歌猛的睁开双眼,天空中飞起一道红芒,摧折了满天落叶。
冲天杀气一瞬而起,犹如深海蛟龙仰天长啸!
金刀无情,正是如此。
陆清秋也看到了那柄金刀,华丽的金刀散发着神秘妖异的光芒。
可他没有犹豫,没有疑惑,他拔出了他的剑。
那是一把赤红的剑,拔剑的时候就出剑了。
“铿锵!”
那声音宛如一次呼吸,微不可查。
这是顾长歌第一次失手,他败在了陆清秋的剑下。
他的金刀很快,可陆清秋的剑更快,连顾长歌也看不出那一剑的尾巴在哪里,剑光如转瞬即逝的流星。
他捂着胸口的剑伤狼狈的逃走了。
陆清秋没有追他,反而看向身边的仆人。
他的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金刀刺客,名不虚传。”
陆清秋给仆人合上了眼睛。
在他们都不知道的地方,一道身影缓缓跟在受伤的顾长歌身后,等到顾长歌发现时,他距离自己只有五步。
“小子,没想到你一直跟着我。”
“是的。”孟星舒咧嘴一笑。
“说吧,那个想杀我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