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糖果》第8章 分道扬镳
“从大概两天前开始,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再也没有听到其他声音。
木板隔的墙异常潮湿,有一侧甚至已见大片霉斑,我用手一点点去抠,几个小时后我发现,这里好像是一个溶洞。
状人”
站在柳家院子外,木榆再也迈不动脚,从小白楼‘逃’出来后,若无其事面对柳姐是不可能了。
莫宗的左手一直踹在兜里,将那把小门的钥匙在手中反复摩挲着,他在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你们回来了啊,那就赶紧来吃饭。”
柳姐的声音从院里飘出来,余光望去,她依然是刚才那身装扮,唯一不同的是,披下的长发被随意裹成髻,现在的村妇都这般优雅了吗?
见二人不动,柳姐有些不耐:“别愣着了,赶紧进来。”
木榆微微朝着莫宗靠近了些,他回头一瞥顺势抓住木榆手腕,走进院子。
眼见二人进来,柳姐绕过去关上院门。
如果木榆记得没错,这个门平日都是敞开的。
餐桌上是两份意面,煎蛋吹弹可破。
莫宗一直握着她的手腕,怕她此刻露怯。柳姐已在对面入座,眉眼间隐见忧愁。
“今天谢谢你了。”莫宗直视对面。
柳姐听后微微一笑:“是该谢谢你才对。”说完转头看木榆。
被握住手腕的左手开始渗出汗水,却努力作平静状,低着头轻轻戳破蛋黄拌入面中。
“为什么帮我们?你跟他们不是一起的?”莫宗低声问道,任然直视着柳姐的眼睛。
对面的人却不回答,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反而看着木榆问道:“你都看见了是吗?”
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得她手中的叉子落入盘中。
“看,看见了,不,不是都看见了。”
自幼时起,每每特别紧张时,她便会不由自主结巴起来,此刻她眼神朝下有些无与伦比。
看了她的表情,柳姐却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望着紧闭的院门悠悠叹了口气。
“从现在开始你们最好不要离开院子了。过几天有送货的车来,应该可以离开。”
柳姐压低了声音,一边叉起面一边淡淡地说。
“柳姐,你知道一个月前来的几个游客吗?大概四五人,其中…”
“其中有一个姑娘,我听说了。”柳姐打断了莫宗的提问。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莫宗半起身,急切的模样已经掩盖不住。
“然后他们没有坐上运送物资的车,耽搁了些日子才离开。”
柳姐的表情开始有些僵硬,显然不愿多说,快速收拾起自己的餐盘转身。
“柳姐,为…”
木榆的话才出口,就被莫宗阻止了,因为他知道,柳姐能出手帮他们已经实属不易了,自然不能多问,他更想知道的是,柳姐为何帮他们。
凌晨一点半的房间中,莫宗坐在玄关处,屁股下的老式藤椅是木榆从露台拖来的,电视上播放着综艺节目,几个男人在车水马龙中不顾交通规则抱着密码箱你追我赶。
“你不是来找人的吗?”莫宗有些不悦。
“是,也不是。跟你说不清。”
木榆明显有些词穷,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来这里的起因,仅是因为一个网友的留言信息。
现在的她,甚至都不确定那个人是否真的来到了十江村。
“你是想离开了?”
“太诡异了,你不觉得吗莫宗?这并非你我两个人就可以解决,你听我说,我们出去找警察好吗?”
木榆是真的怕,其实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小的时候每次遇到无法处理的事情,‘她’都会及时出现替她摆平。
长大后,‘她’出现的次数便越来越少,木榆也有了稳定独立的生活,她甚至一度以为‘她’永远不会再出现,直到那天在南卜镇晕倒之后。
听了她的话,莫宗脸上有淡淡的失落,那种感觉,就像是海难后幸存的两人偶遇,约好了要到前面的小岛,其中一人却中途改变主意返回沉船处等待救援一样。
“如果他们对警察没有防备,想必柳姐也不会放我们离开吧,我若是走了,再进来恐怕只剩荒村。”
莫宗不可能干出把人直接敲晕拖到岛上的事,事实上他也明白离开是相对安全的打算。他停了停,重新拍亮顶上的灯。
继续说:“你走了以后就不要想着回来救人了,若是我出来了,自然会联系你。”
这一夜,莫宗并没有离开房间,黑暗中睁着眼翻来覆去地摩挲着那只粉色手机,直到天明。
心情复杂的木榆在下半夜才辗转睡去,她第一次认真思考,为什么状人选择了自己,将自己一步一步的引到这里来的目的又是什么,现在真的能够顺利离开吗?
既然决定要走,那这里的一切都与自己毫无关联。
这一觉,木榆睡得格外踏实。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阳光柔柔覆在窗帘外。
城市中生活的人已经快忘了自然醒是什么感觉,就算是不用闹钟提醒的日子,大多也是突然惊醒。
混乱的思绪在惊醒时翻滚涌入,一一理清揉顺后,大脑才算是真正醒来,熟悉的压迫感完全归位。
看着房内昏黄的亮度,木榆一度以为已经是傍晚,不知为何,每次黄昏醒来,都会被一种难以言表的强烈孤独感包裹。
手腕重重地按在太阳穴上,别过头看见蜷在藤椅上睡觉的莫宗,她有些不解。
她昨夜并未要求莫宗留在房中,既然已经知晓对方来的目的,也已经决定分道扬镳,那便没有了履行此前承诺的职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柳姐今天的气色不太好。
不对,昨天好像就不同了,只是昨夜脑子比较混乱,未能留意罢。
桌子上摆着特意给她现做的炒饭,怕是中午二人没有起床,厨房里剩下的,不过味道还真是挺不错。
“柳姐,几天后就会有车来吗?”木榆怕是真有些饿了,口中塞满食物囫跄说着。
“是四天,就在进村的那个坝子里,上午吧,你早些去候着,别乱跑。”
对于木榆的决定,柳姐好像丝毫不觉得意外,也可能是无所谓,所以神色淡然。
“噢。”
低下头继续吃饭,她不再开口。
餐桌对面坐的柳姐,一直斜着身呆看着窗外,不时微微皱眉,眼神空洞游离。
莫宗是天黑透后才下楼的。
她吃过饭就一直呆在楼下,不管怎么说,房间里有一个男人在睡觉,她总回去好像不太方便。
电视仅能看几个频道,百般聊赖调了几圈,正好都在插播广告,一句洗脑广告语反复重复数遍。
木榆突然就腻烦起来,将遥控搁在茶几上,随手翻开扶手上的一本书。
是卡夫卡的<变形记>,薄薄一本书,纸张纹理粗糙,但这并不影响阅读,因为它并没有因为是盗版就减章砍节,相反,久违的纸质从指尖翻过,还会涌出一股奇妙的感觉。
莫宗进入餐厅后一直坐在餐桌旁,正好是木榆下午坐的位置,厨房里传来淡淡的灶火菜香,渐渐弥漫开来。
这是木榆年少读过的书,从前看得潦草,只觉得压抑诡谲,再看起来,就舍不得放下了。
莫宗已经吃完饭了,空盘也被洗净放入柜中,而柳姐就坐在他对面与他轻声交谈。
无意偷听,她明白,若是想此刻抽身离去,就最好收起好奇心,和不知轻重的正义感。
时不时的一两个词却幽幽地飘过来,眼前的文字开始错乱,重新翻开一页,却跳出了那个头发覆面在地上扭曲爬行的男子。
“啊!”
木榆惊叫一声,本能快速合上书本。
谈话声戛然而止,随后柳姐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木榆?”
“没什么…柳姐,看着书不小心睡着了。”
“怎么都这么晚了,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去睡,厨房里还有些吃的。”
柳姐并没有因为谈话被打断而不悦,而是关切地问着。
“不用麻烦了,我睡前吃东西会做噩梦。”
莫宗始终背对着木榆的方向坐着,低着头摆弄手机。
此刻她突然感觉,他只怕是要行动了。
但是柳姐会跟他说什么呢,他的行动与柳姐又有什么关系?
莫宗是在第二天晚上离开的,没有道别,只有错身而过时的微微点头,木榆这才想起,从那夜交谈后,二人再无任何对话。
第三天早上,柳姐也没了踪迹,木榆强迫自己不去想,还有两天。
两天,就可以离开。
正午。
打开院门,却并未迈出一步。
有些事情一旦决定了,就没有必要再做无谓试探。
第四夜,终究还是害怕了。
歌里总唱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但当她独处一室时,周遭感官被无限放大,仿佛置于时间空间之外的孤独是最让人绝望的。
夜风将起。
玻璃上突然出现的人影终将她瞬间拉回现实世界,木榆冲过去随手抓起水杯狠狠朝落地窗砸了过去。
落地窗外甚至能看见不远处敞开的院门,裂痕迅速蔓延,随之崩裂,摇晃的灯影射出窗外,剧烈的疼痛自顶冲击袭来,她闷哼一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