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奇文学《三书》第4章 还有只鸽子 还是会离开
一日，青城跟随黄田上山采药，在一荒凉处，青城敏锐地察觉出有东西需要帮助，于是拔开荆棘，果然发现一只伤痕累累的鸽子，浑身羽毛尽落，拾起它时早已经奄奄一息，青城便把它放入怀内，带回幽幽谷。
可毕竟小青城医术有限，无论怎么调制药剂，鸽子也只能是暂缓生命而已，并未见任何好转迹象。于是青城请教四位师兄。谁知师兄们自诩医人为大，并不想耗费时间在一个鸽子身上，于是骗青城说自己也束手无策。黄田看在眼里，便在一次采药时问青城。
“鸽子很难活命，何须救？”
“青城当时也很难活命，师傅又何须救呢？”
鸽子当然是黄田故意放之，师兄们的拒绝也是黄田事先吩咐，此举为的就是考验青城的心灵，此时能听到最满意的答案，黄田无比开心。
“谷里有很多书，我也从未阻止你们翻越，你虽从未系统学习，不过师傅相信你，你的行医，就从鸽子开始吧。”黄田捋捋胡须，看起来意味深长。
于是青城终于算是踏入医门，白日将鸽子置于衣中取暖，夜里与它同眠，翻阅了好多医书，金箔，珍珠，麝香，樟脑，开始不停地在青城地手中反复，抄写医术地手，也不再拘于章法。一个个无眠地下午，鸽子喜欢在一旁瞧着火苗的窜动，青城则捧着医书胡乱调着。不过青城也担心自己熬制的汤药药性过强，于是总是将熬好的汤药自己先服，确定无恙后再用树枝蘸着喂给鸽子。
于是你总能看到大树下呕吐的身影，花园里翠绿的眼睛，头顶上热腾的烟圈，脚下一浅一深一浅。天才并不一定总是生下来就是天才的，即使青城孕育于自然，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就好像你说是白云一直待在天上的吗？其实群山海洋间，还有千里万里。
就这样，日复一日，壶里跳动的水花慢慢地指挥着药里的芳香，侵漫的药汤再也没有腐蚀给鸽子做的药床，黄田看在眼里，感动在心。于是总在在青城熟睡之时，偷偷将汤药重新熬几次。数月后，鸽子就这样“奇迹般”地痊愈了，让你猛地就忘记了它刚受伤时的模样，活泼，灵动，也不知是不是药效过于强烈，鸽子的毛发不仅日渐丰满，颜色居然也开始五彩斑斓，熠熠生辉。再后来，你甚至能在傍晚夜风刚起时，看到它在清光映照碎纹中婉约的出现，也能在绒衣上方打坐一天，不掸陈禅。既如幻像，又似尘落半月。
这次黄田依然让青城起名。足以看出对青城的强烈私心。
“它从山谷中走来，与太阳同行，熠熠生辉，虽站立于山岗，吐息却在我的怀抱，呼吸间都仿佛吐出一块粘腻的软糖，融于它幽幽的眼神，就叫做幽熠吧。”
自此一人一鸽一直陪伴。
日子过得很慢，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四位师兄都已经成年了，很快的，他们就到了离开的那天，那天，四兄弟齐跪幽幽谷外。
“今日起，你们四人医术均已大成，为师不用再教，往后的人生，需全靠你们自己。”黄田独坐药台，故弄玄虚。
徒弟四人面面相觑，都曾想过今日，可谁又能想到是今日呢？而此时的的青城，也已是一位俊朗的小伙，眉清目秀，线条流畅，完全不似刚来的样子，此时他正在熬制师傅交给他的药方，极难，满头大汗。
“师傅，我们四人，加上青城，自小跟着师傅长大，如今要离开，何时才能再见？”白泉作为大师兄，自然首当其冲。
“你们四人，各有各的本领，各有各的抱负，无论如何，终要下山，天下，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太平。你们的离开，就是为了造福这全天下的百姓。”说完黄田顿住，伸手端起一杯白茶。四人知道师傅其实也是不舍。
润了润喉咙，黄田继续保持着端庄。
“青城熬药还没完，我就再和你们说些山下的故事，都起来坐吧，药来了，再跪不迟。”
四人起身，围坐药台藤椅。
“世人知道南山者，仅你们师兄弟五人，你们平日里所见所闻，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可如今天下幻象丛生，暴乱，疾病也即将蜂拥而至。若你们此时还留在这里，天下恐怕要完。”
上山数十载，四人第一次听到这等秘事，面面相觑，吓得不轻。
“传说这世上有三本书，一名《林普》，一名《艺言》，一名《夕槿》，三书出现，天下一统。民间也有很多这样的传闻出现，拥有三书者，将成为天下君王，永远镌刻在历史的丰碑上。谁不想受万众敬仰，谁又不想独上高楼？可盛世，往往要经历一段刻骨铭心的乱世。可谁做这天下的君王，可能是当朝的皇帝，也可能是武林的盟主，也可能误入寻常百姓家，既然人人都有希望争到，那么杀戮，战争，将不可能避免。届时那君王如果生性暴戾，嗜血成性，那世人岂不生灵涂炭，那你们，存在的意义又何在？”黄田说的愈发有力，眼里却无时不在观察着眼前的微妙变化。
师徒五人没有再说话，空气安静地环绕在周围，尘埃却在五人之间跳跃。
“师傅，药熬好了。”此时青城端着药壶，满脸黝黑，像是刚被火药炸过一般。
黄田招呼青城取下五盏药杯，药香四溢，沁人心脾。
“今日便要离开，把想说的话都憋回去，今后一切，希望你们谨记医者仁心。”黄田端起一杯，行礼四位高徒。
兄弟四人赶忙跪下，青城给四位师兄纷纷递上一盏。
“师傅！您还没有回答，我们何时才能再见？”白泉盯着黄田，眼神深入人心。
“自会相见。”
“师傅！！”一直没有说话的梁修此时斩钉截铁。
“弟子若医不了苍生，便不配做医人。”
说完，师徒五人一饮而尽。
“白泉，蓝饼，周酯，粉饼，梁修，白饼，徐立云，灰饼。”黄田双袖一杨，转身回屋。
“青城”
“在”
“送一送。”
“是。”
青城将师兄们送上花饼台，千万朵花饼争相绽放，可此时五人，没有别离的话语，也没有别离的眼泪，留下的只有一片沉默的空白和那空荡的眼神。
青城一一告别四位师兄，回到谷内。
“师傅，我什么时候离开？”
“你想离开吗？”
“不知道。”
“你想拯救天下吗？”
“我……没……”
“先待着吧”
“师傅，为什么师兄们走的时候眼神那么空洞，像不认识一样。”
“他们喝了药汤，本就不再认识了。”
“啊，那我走的那天，也要喝吗？”
“当然”
“可是师傅……”
黄田已然开始打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