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天涯带剑行》第五章 入世
翌日清晨。
风雪依旧,晏清如约而至。
茅屋已经隐约不可见了,原本守护这一方小天地的屏障好像消失了一样,一夜的时间,厚厚的积雪将,原本还带着些许春意的茅屋掩盖,只有徐官洪独自一人盘坐在屋内,周身淡淡紫意环绕,试图抗衡这彻骨寒风。
晏清来到屋门前,抬手一挥衣袖,袖中清风将门前积雪吹散。
感觉周身寒意褪去,徐官洪蓦然睁开双眼,眼中一道紫芒划过,晏青随意一瞥,明显感受到徐官洪较昨日明显不同。
徐官洪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积雪,抬起头牵动着略显僵硬的嘴角,对门口晏清微微一笑。
“晏师叔。”
“嗯。”
晏清环顾四周,轻声问道:“走了?”
“走了。”
“那我们也走吧。”
晏青说完,随手拾取一节枯枝,在雪地上画了个圈,圈内还画了些奇怪的图案,然后冲徐官洪轻轻招了招手。
“走吧。”
“嗯。”徐官洪应声道,随即拍落身上积雪站起身来。
晏青拉着他踏进圈内,手捏法印,轻斥一声“敕!”
眨眼间一道光芒闪过,茅屋前已经不见二人身影,只剩下满天风雪,不一会儿便将茅屋掩没。
与此同时在雪山千百里之外,同样出现一道耀眼白光,光芒一闪而逝,徐官洪一个踉跄从一道白光中跌落出来。
而一旁站着带他出来的晏青,说了句“跟上。”便径直往山下走去。
徐官洪跟在他身后,不过刚走了几步,徐官洪突然停了下来,对着雪山山巅方向,拱手作揖。
徐官洪心中感慨万千,原来在雪山上,一心想着哪天能像杨云丰口中,提及的那些仙家修士一样游历天下,现在真的离开了,离开这个生活十六年的地方。
以徐官洪的聪慧,岂能不知道杨云丰此次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三叩揖首作罢,抬头遥望雪山,目光所及皆是风雪。
走在前面的晏青似有察觉,也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放慢脚步,等待徐官洪跟上来,之后两人一路向山下走去。
山下已经入春,虽然还依旧寒冷,但枯木逢春老树抽芽,依旧能让人感受春意盎然的景象。
跟随晏清走出雪山的徐官洪,第一次感受到雪山外的世界。
在山上除了练剑和练气,杨云丰也教徐官洪读书识字,也曾谈起人族起源到传承,人族武学、天地大道,偶尔也会传授一二。
尤其是杨云丰说起过九洲的各种传闻,说起那些踏剑直上白云间的剑修,醉心沙场的的枪豪,潜心钻研上古法术的术士,徐官洪更是听得心生向往,只不过耳听为虚,徐官洪从未亲眼看过。
两人到了山脚之后,晏青掏了些银两购置马匹,顺着山下的官道,一路向南,翻山越岭,途经山川河流,历经数日,抵达岚楠国的府河郡。
府河郡,管辖着岚楠国南部边陲,方圆百里地界,是岚楠国最偏远的一座城池。
府河郡紧挨着雪山,常年风雪覆盖,加上风沙水患,土木流逝严重,大吕雪山自北向南的一道冰川,虽然滋润了府河郡的人民,也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的灾害。
但是,这既他们先祖留给他们的一片土地,他们便甘于秉承先祖的责任,继续刻苦存亡于这片苦寒的土地上。
一路上,晏青都在给徐官洪讲解当地的民风民俗,还有修炼上的心得,徐官洪不时的也会问起一些九洲之上的事情。
对于徐官洪的问题,刚开始晏青还耐心解释,后来渐渐的有些恐惧,暗叹比跟仇家大战一场还他娘的累。
而晏青也同样让徐官洪非常不解,因为一路上只要看到年轻貌美的女子,晏青总是唠叨着说要送人家一场造化。
徐官洪问起是什么造化时,晏青神神叨叨的嘿嘿一笑,说是一场机缘,机缘机缘,自然不能随便与外人提及。
“师叔,师父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找我?”这几天来,徐官洪问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了。
晏青走在前面提起酒壶猛的灌了一口,坐在马背上晃晃悠悠道:“可能你师父忙完他的事情,就会来找你。”
“那我们此行去往何处呢?”
“青曲镇,天山峰。”晏青直视前方,说完后头看了一眼徐官洪,摇头晃脑道:“还有些许时日便可到了那儿,你再坚持坚持。”
“师叔那我们……”
“那儿那么多问题?来,整一口!”徐官洪话音未落,便被晏青打断。
晏青将酒壶递给徐官洪,看来下山这些时日,徐官洪差点没把晏青憋疯,晏青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如此失态了。
徐官洪见状,诺诺的应了一声,便跟在晏青后边没有再说话。
两人一路南下走了两天,终于到了府河郡城。
“晏师叔,百姓饥寒交迫,官府为何放任不管?”
府河郡常年雪灾,加之边境流寇泛滥,战争四起,百姓日子过得拮据艰难。
这些人上至古稀,下至垂髫,衣衫单薄,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在岚楠国朝廷的义仓外等候,期许朝廷开仓济世,让他们度过这春播时节。
“他们盼的不是粮食,盼的是太平盛世。”晏青勒住缰绳,停下脚步,看着粮仓旁的几个衙役。
路边流民寻声别过头,看了一眼这一老一小两个外乡人,便没有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
“府河郡夜寒露冷,人们为什么不修习纳气功法,抵御寒气?”
徐官洪看着路,那些印堂发黑,因为寒气侵扰,而留下隐疾的人们问道。
晏青反嗤笑着摇摇头道:“寻常百姓,哪有机会接触修行功法,况且…”
晏青昂头一口烈酒下肚,轻轻一夹马腹,自顾自的低声喃喃:“况且…仙凡之隔,云泥之别,修炼一途本就是与天争,又岂是说说那么容易。”
徐官洪无法反驳,因为光九嶷山寒毒,就让他十二年修行付之东流。
要不是杨云丰,他都不知道将来会是如何,可想而知这些普通人的处境,该是多么艰难。
两人骑马一路南下,穿过半个府河郡,下山半月,所见所闻,远不是徐官洪预期的样子。
看着路边那些与他同龄的小男孩,衣衫褴褛,饿得面黄肌瘦,这让他不禁有些踌躇。
想起杨云丰常告诫他,世风日下,修行之人不能独善其身。
徐官洪停了下来,摘下腰间悬挂着的那把木剑,那把在雪山上陪伴了他十二载春秋,即将随他游历天下的木剑。
在小男孩崇拜的目光中,将木剑递给了小男孩。
小男孩接过木剑,翻转摆弄着,随后学着剑仙模样,缓缓倚剑指天,轻喝一声“哧!”
徐官洪扭过头,刚好看到这一幕,他甚至看到小男孩眼中,迸射出的奇异光彩。
徐官洪举起手中柳枝,轻轻的抽了一下马儿屁股,驱身追上晏青,徐官洪默默的跟在晏青身后,感受着道路的颠簸,也感受着当下世道的艰难。
“整一口不?”
这次徐官洪没有拒绝,接过晏青的酒壶,学着晏青那样大灌一口。
“哈哈哈,人生又多了一大乐趣啊。”晏青牵着缰绳,看着徐官洪,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
马背上的少年郎被呛的不行,仿佛一口烈火从喉咙一直烧到肺腑,不多时,少年已面目通红,但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意,身体伴着马蹄大幅晃动。
但寒风依旧,没人知道少年郎此间心事如何。
但人,总有理由去做一件事……
无论理由是否充分,是否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