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这是要去哪儿?”一声轻蔑的声音从季安之身后传来。
季安之背脊一抖,仓惶转身,她捏紧拳头有些害怕的低头,声若蚊蝇,“我…我去……去找爹。”
“这里是东院,是大爷的书房院子,二爷又怎会在这里?”小丫鬟冷笑。
这丫鬟便是上午领季安之进门那个。
小丫头一个侧身堵住季安之的去路,眼底丝毫不掩饰的嫌弃。
季安之不动声色的打量她一眼。
这丫头生的倒有几分姿色,那头上的朱钗看起来价值不菲呢。阮氏是怎样的人她再了解不过,这朱钗绝不可能是她给的。
阮氏向来高傲,在云县便从不用年轻貌美女子做丫鬟,她心里想什么,众人皆知。
来之前她已将季家所有人的信息看过,季安之心中有了个大概。
本想不理她转身就走,但季安之余光却看到不远处藏匿的身影。
她垂眸,下压眼底的暗芒。
“爹说了他来找大伯….”季安之依旧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说了没人就没有,你听不明白吗?”丫鬟露出不悦的神色,“赶紧回西院呆着,就你这样的还当什么季家大小姐?出去也是给季家丢脸。一个乡下丫头,真以为回了季家就能当大小姐了?”
“我没有,我不是。”季安之声音颤抖。
她这副模样,更让那丫头得意的笑了,“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来东院,否则……”
“墨书!”一道呵斥声打断小丫头的话。
不远处三两道人影朝着二人走了过来,为首的女子率先将季安之拉到身后,“你只是大伯母的贴身丫鬟,却敢对姐姐疾言厉色?大伯母就是这样管教下人的?”
“大伯母向来宽己待人,我倒要看看,你这样无视尊卑的丫鬟她要如何处置!”
被当众斥责墨书心里一沉。
见来人,她面露惶恐。
她如今这副模样,可不能让大夫人看见。否则以大夫人的手段,自己恐怕尸骨无存。
墨书一咬牙,直接跪下,“二小姐,是奴婢的错,奴婢对大小姐也是好言相劝,谁料她不听,奴婢这才一时心急了些。”
“求二小姐饶了奴婢这回。”
季若欢面色发冷,“既然如此,便饶你一次,再有下次,我定将你带去大伯母面前!”
墨书心中松了口气,“是是是,奴婢再也不敢了。”
季若欢冷冷道,“还不快走?”
待墨书走后。
季若欢转身拉起身后季安之的手。
季安之两手颤抖的不像话,作势就往后退。
季若欢不给她这个机会,反而将手拉的更紧,“姐姐,是我,我是若欢。”
她声音温和,似是安抚。
季安之这才抬头看她,一双桃花眸中有些茫然,但似想到什么,她神色惊讶,“若欢?妹妹?”
“是我。”季若欢温和笑道,“怪妹妹没来的及时,让姐姐受惊了。”
“姐姐别怕,那墨书是大伯母的贴身丫鬟,不过性子傲了些,人不坏。”
季安之轻轻点头,露出一抹苦笑,“我知道的。”
像是深怕季若欢再在这个话题上聊,她僵硬的把话题转开,“若欢长大了,好漂亮啊。”
她语气里的羡慕不似作假,眼神也真挚,季若欢嘴角勾起一抹笑来,表情比方才更加真实些。
“姐姐也变了。”
从前的季安之和现在的季安之判若两人。
似乎没听出她话语里的其它意思,季安之有些惶恐,她下意识捏紧衣裙,神色自卑的垂眸,语气含糊不清。
“我…我不像你们。”
“不说这个。”季若欢拉住季安之的手,“姐姐不是要找父亲?我带你去。”
季安之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水盈盈的眸中满是错愕。
季若欢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轻声道,“放心,有我在,我会保护好姐姐的。”
季安之任由她拉着,小心翼翼跟在季若欢身侧。
保护吗?
呵。
她方才早就看见季若欢就在远方,院里就她和墨书二人,季若欢早不过来晚不过来,是看清她胆怯被下人辱骂都不敢还嘴的模样,她才过来。
季若欢也在试探她。
墨书是阮氏的贴身丫鬟,私下却和季业霆有不正当的关系,季若欢怕是早就知道这一点,这才出言恐吓墨书。
阮秀秀和阮清清虽是姐妹,但阮秀秀是阮家嫡出,阮清清乃庶出。
为此,阮秀秀对阮清清本就没有好脸色,加之……阮清清她嫁给季业平之前,早已有心上人,若不是阮秀秀从中作梗,她怎会嫁给季业平?
阮家姐妹,面上相处融洽,心里却巴不得整死对方。
在季家,季若欢也是事事被季扶摇强压一头。
如今她回来了,原本该季扶摇嫁给废物的这桩婚事自然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季若欢岂能不动心思?
哎哟,这宅斗戏码,期待,嘤!
……
书房没有找到季业平和季业霆。
季若欢带着季安之在季家逛了一圈,美其名曰是熟悉熟悉季家环境。
可这一路上,季安之没有看到季业霆兄弟二人的身影。
一路上听到季若欢虚情假意的关心和探究她这些年过得如何,她都怯生生的回答。
“哦。”
“没有。”
“不是。”
“唉……”
季若欢:“……”
……
京都。
安国公府。
偌大的宅院异常冷清,院里来往丫鬟小厮也不多。
整个院中充斥着浓郁的药味。
屋子里。
安国公谢永怀看着床上那瘦的只剩骷髅架子般的儿子,满目沧桑。
床上之人,面颊凹陷,眼下青灰,脸上的皮肉惨白松弛,眼神空洞无神,哪怕是这模样,也不难看出他容貌英俊,五官精致。
谢永怀将帕子洗干净,轻轻掀开被褥,拉出那如枯木般的手视若珍宝般轻轻擦拭。
握着儿子的手,他心如刀绞。
他儿子可是少年战神,意气风发,短短五年,变成这活死人般模样,是问?谁心不痛?
“儿啊,陛下怜你战功赫赫,不想你带着遗憾而去,给你赐了桩婚事。你爹我没有别的孩子,就你一个,虽知以你的气性断然不会答应这门亲事,但为父也和陛下想法不谋而合。”
“若能用冲喜来换我儿多活些时日,你就算要骂,爹也受着。”
谢永怀老来得子,这一个宝贝儿子稀罕的不行,从小放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这小子心气高,不愿做一个整日小猫斗狗的庸才。
十二岁那年,趁他不注意,连夜去了边关。
谢国公险些没被吓死。
好在,这小子从小习武,武功倒也还算凑合。
没多久便传来他带领三千骑兵杀入敌军大营且大获全胜的消息。
谢国公甚是欣慰。
谢国公忙完又在屋子里坐了好一会儿。
这才离开。
他人离开不久,一直站在床边的暗卫走了出来。
此人一头银发,身材高挑,五官凌厉,却相貌平平。
良久。
他沉声道,“去查查季家。”
他出门半年,回来怎就多了个赐婚的圣旨?
窗外人影消失不见。
谢无恙侧眸看着床上之人,眼底一片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