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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殿中陷入短暂的死寂。

裴稚绾心中一沉。

她无措地扭头,看向禄顺。

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裴稚绾回过头,盯着他那双毫无生气的双眸。

一个可怖的猜想在心中划过。

裴稚绾颤抖地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裴珩砚却毫无反应,眼神空洞,犹如一潭死水。

裴稚绾面色凝重,转头对禄顺吩咐:“快去传太医。”

禄顺立刻领命,把药放下后,匆匆而去。

裴珩砚沉默转瞬,心中已然猜出了个大概。

他侧转面庞,朝着估摸裴稚绾所在的方向,投去目光。

其声线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绾绾,先扶我起来。”

裴稚绾当即伸出手,揽住他的胳膊,好让他借力坐起。

她的目光,落在裴珩砚身上,久久未曾挪开。

纵使此刻已然失明,他身上与生俱来对世事的淡然丝毫不减。

裴稚绾看着他这副模样,一阵钻心的酸楚泛了起来。

本应受伤的是她,该中毒的是她,失明也理当是她来承受。

可如今,这所有的苦难,他都替她承受了。

裴珩砚捕捉到耳畔传来压抑着的抽噎声,不禁暗自叹息。

他松开裴稚绾的手腕,掌心沿着她的手臂向上游移。

从她纤细的脖颈处,经过柔软唇瓣,直至最后,他的手掌终于覆上她的脸。

他的指尖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痕,一下又一下。

“哭什么?”他轻声问。

裴稚绾抬起盈盈水眸望向他。

即便他目不能视,仍将视线投往她的方向,让自己的身影落入他失明的双眼之中。

“对不起,哥哥。”她哽咽着,手指抚上他的手背,泪水滑落,滴入他的掌心。

裴珩砚虽无法目睹她此刻的神情,却也能料想到那双眼睛中定然满是自责。

他把手从她的手心抽出,离开了她的脸颊。

旋即伸臂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

裴稚绾依偎在他怀里,微微仰头凝视着他的侧脸。

她恍然发觉,他似乎一直都很喜欢这样紧紧地拥抱自己。

裴珩砚微微低头,透过她散发着幽香的发丝,语气淡淡地说道:

“第二遍了,我不想再听到第三遍。”

裴稚绾听出他话中的所指,他是不愿再听到自己说出那声“对不起”。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裴稚绾料想应是太医来了。

她刚欲从裴珩砚怀中起身,却被裴珩砚的手扣腰肢。

整个人动弹不得。

裴稚绾伸手试图扳开腰间那只胳膊,然而一番努力后却毫无成效。

“哥哥,松开我,太医到了。”她焦急地劝道。

裴珩砚却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了几分。

紧接着便听到他在耳畔低语:“就这样抱着。”

彼时,禄顺引太医匆匆步入内殿。

乍见床上那亲密无间之景,两人神色皆愕,惊意顿生。

宫闱之内,太子与公主亲厚非常,人尽皆知。

可眼前这般情形,却着实有些过火了,全然不似兄妹该有的模样。

太医硬着头皮上前为裴珩砚把脉,自始至终都低垂着头,不敢稍有抬眼。

裴稚绾羞怯难抑,睫羽簌簌而颤,恨不得能立马寻个地缝钻进去。

此刻有外人在旁,自己却还在裴珩砚的怀中依偎着。

所幸她与裴珩砚是兄妹,否则外人不知会怎样肆意地去揣度他们。

太医诊完脉,回道:

“殿下双目失明,乃是中毒后遗留的症状,无需过多干预,只需调养些时日,便会自行恢复。”

裴稚绾听到这话,心下稍安,轻舒了一口气。

旋即,她又赶忙追问太医:“皇兄需要多久才能复明?”

太医面露难色,回道:

“这具体的时间,难以确切判断。短的话,或许只需几日;长的话,数月也说不定。”

裴珩砚察觉到怀中人的不安与自责,摆了摆手,示意太医退下。

随后,他温声宽慰道:

“不必担心,不过是暂时失明,又并非不能复明,只是这几日行动略有不便罢了。”

说着,他拍了拍裴稚绾的胳膊,“此事与你无关,是我自愿为你挡刀,莫要自责。”

“禄顺方才应该是端着药进来了,绾绾去把药端过来,喂哥哥喝。”

裴稚绾轻声应下,转身将禄顺刚放在一旁的药碗端至榻前。

她的手轻触碗壁,尚有余温。

裴珩砚目不能视,她只好将每一勺药都送至他的唇边,以便他顺利服药。

——

乾承殿。

“你这个混账,朕现在就杀了你!”

裴渊抄起佩剑,从剑鞘中抽出,便朝着那跪在地上之人砍去。

薛父大惊失色,万没想到裴渊竟真的要动手,急忙挡在薛瑾川身前,“陛下,不可!”

剑尖距离薛父眼前仅有一寸之遥时,戛然而止。

裴渊握住手中的剑柄,几番挣扎,最终一甩手,将剑掷于地上。

薛父瞅见这场景,不着痕迹地迅速给薛瑾川递了个眼色。

薛瑾川瞬间领会,重重磕下一头,言辞恳切道:

“陛下,是臣一时糊涂,才做出这等愚蠢之事。”

“还望陛下再给臣一次机会。从今往后,臣定当对公主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裴渊听闻此言,非但没有消气,反而怒火更盛,抬腿便是一脚,将薛瑾川踹翻在地。

“你这蠢货,可知就因为你这一刺,太子险些就丢了性命!”

薛父在一旁听了个真切,裴渊在乎的并非裴稚绾的死活,而是裴珩砚的性命。

薛父赶忙上前打圆场,“陛下,犬子他绝无半点胆敢对太子不利的心思。”

裴渊终究还是没有再追究下去,转而又向薛瑾川发问:“你为何要派人去刺杀公主?”

薛瑾川很快回道:“臣起初觉得公主并非皇室血脉,婚约又无法解除,才出此下策。”

顿了顿,他又急切地表忠心。

“不过陛下请放心,臣已经认清自己的内心,往后定不会再做出任何伤害公主之事。”

他没有把真正的原因告知裴渊。

裴渊无奈地叹了口气,权衡之下,决定饶恕薛瑾川这一回。

在当今朝堂之上,丞相一脉的势力最大,其次便是薛家。

丞相与薛家,恰似左膀右臂,二者缺一不可。

最主要的是,当年那场剿灭贺兰族的计谋,是与薛家共同策划。

当年,贺兰一族势力如日中天。彼时,裴渊初登皇位,为巩固皇权,遂迎娶贺兰芷为后。

后来,裴渊心中始终忧虑皇后背后氏族势力过于庞大,对皇权构成威胁。

于是,在漠北之战爆发之际,他诏令贺兰族与薛家一同出征。

薛家则于暗中精心布局。

先是将贺兰族引入敌方设下的陷阱,待双方苦战至精疲力竭时,薛家才现身,坐收渔翁之利。

他与薛家,犹如拴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薛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极有可能将此事大白于天下。

届时,便会寒了天下将士的心,他的皇位也就不稳了。

——

东宫。

又一次喂完药,裴稚绾把空碗放下,刚欲起身。

“哥哥,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偏殿去了,就不打扰哥哥休憩了。”

话才出口,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拉着她重新坐回了床边。

“今晚就留在此处歇下吧。”裴珩砚紧拉住她胳膊,目光迟缓地转向她。

“这不行,有失分寸。”裴稚绾一惊,急忙出声拒绝,同时用力想要把胳膊从他手中抽出来。

但一介女子的力气,又岂能抗衡久经沙场的人。

裴珩砚稍微松了些力道,可她依旧被牢牢禁锢,难以挣脱分毫。

“绾绾在怕什么?你我不是兄妹吗?”

裴稚绾抬眼,望向他那黯淡无光的双眸,轻抿下唇。

短暂沉默后,她才缓缓开口:

“我们自是兄妹,可即便如此,也该守好分寸。像这同床共枕,分明是……”

分明是夫妻之间才会有的亲密行径。

裴稚绾话到嘴边,赶忙生生止住,不敢再往下说。

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与他那一夜的缱绻春情。

那又何尝不是夫妻之间才应有的缠绵?

还好,裴珩砚如今双目失明。

他一贯洞悉人心。

否则她现在脸上怪异的神情,早已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分明是什么?”裴珩砚顺着裴稚绾的话,紧追不舍地追问。

旋即,他直言不讳道:“是夫妻之间该做之事吗?”

裴稚绾听到这话,心脏一缩。

尽管知晓他当下双目失明,可她仍是不由自主地垂眸,躲开那莫名的窘迫。

忽然,耳畔传来一声轻笑,只听他用一种颇为怪异的语气说道:

“也是,将来妹妹是要和薛瑾川结为夫妻,自然也应当与他同床共枕。”

“可是,妹妹——”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瞬。

“既然你曾言喜欢我更甚于他,那与他能做的事,怎的与我反倒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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