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侄女一进门,就处处针对自己,宋三壮可再也忍不住了。
不过,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侄女跟之前不一样了,他也没把握能说过她。
他可以给二嫂施压。
“我说二嫂,你就任由立春没大没小的?怎么伺候娘,可都是咱们做儿子儿媳的事,她一个马上要嫁人的丫头片子掺和什么?你要是再任由她在这胡说八道,那这事就你们商量好了,我这就回家。”
可不能让宋三壮回家,否则伺候张氏这活,他保准推得一干二净。刘慧贞赶紧把女儿拉到一边,劝道:“立春,你还是带着腊月回去睡觉吧,你瞧他困成什么样了。”
腊月年纪小,平时吃完晚饭就会睡了,今天已经晚了近一个时辰,确实撑不住了,已经坐在小马扎上打瞌睡了,头还一点一点的,口水也流了一嘴角。
宋立春今晚替大房说了好几次公道话,可宋三壮如此说自己,大房两口子却都没有接茬,一句公道话都没替自己说。
老实归老实,可也让她寒心。
“我带腊月回去。”
宋立春也懒得多管闲事。
不过睡着的孩子格外沉,她根本抱不动。
还是宋大壮帮忙抱起腊月,直接放到了隔壁房间的炕上。
“等会儿腊月醒了再带他回去,外边有些凉,睡着吹冷风容易风寒。”
腊月睡熟了,和他上下分别差一岁的春花和春苗,却是饿得直哭。宋立春看在宋大壮帮忙抱腊月的份上,又心软了,便牵着两个堂妹的手说:“你们娘今天不是卖了镯子买棒子面了么,我去给你们煮玉米糊糊垫垫肚子。”
宋大壮把他带回来的干粮口袋递过来,说道:“不用麻烦了,这里有窝头,直接吃就行。”
宋立春推回去,“孩子的胃本来就弱,又饿了几天,直接吃冷硬干粮不行,要先喝点稀的热乎的。”
“嗯。”宋大壮没说什么,转身掀了门帘,去了他娘那屋。
大房这边一共三间老破屋,宋家老两口住西里间屋,大房两口子带着两个女儿住东里间屋。
中间这间,既是堂屋,又是灶房,一口大锅灶就垒在这间屋的西南角,和宋家老两口住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
这三间小破土房子,住了好几代人,村里几乎找不出这样破旧的房子了。
这间堂屋,也就是灶房,多少年前就塌过房顶,现在就用两个歪脖子枣木撑着,从地上一直顶到房顶。
宋立春掀开锅盖,本想添点水煮玉米糊糊,却是见锅里的箅子上还有两碗白粥,她摸了下碗,还是烫的。
白粥可比玉米糊糊有营养,也更适合两个饿坏了的孩子。
“春苗,春花,你们一个人一碗正好,都不用煮玉米糊糊了。”
姐妹俩连连摆手,都快急哭了。
“不可以不可以,娘说这是给奶奶的,我们都不能吃。”
宋立春气道:“你们没看到吗,奶奶根本不吃,她只要吃鸡蛋。你们赶紧趁热喝了,等会儿我和你娘说。”
姐妹俩记忆中就没吃过饱饭,这次更是三天没吃一口饭了,香喷喷的白米粥就在眼前,她们怎么可能不想吃?
两人哭道:“我们不敢吃。”
听到两女儿的哭声,杜娟掀着门帘往外看,见两个孩子每人面前摆了一碗白粥,当下就急变了脸色。大步走过来,二话不说便一人一个耳光。
“我叫你们馋!家里什么情况你们不知道吗,你们把白粥吃了,奶奶明天吃什么?娘去哪里淘换大米去?娘已经没有镯子可卖了!”
杜娟打完,两个孩子哭得更大声,她一个胳膊搂一个,也跟着哭。
西里间屋的张氏不高兴了,大声嚷嚷:“我老婆子还没死呢,你们就一个个的哭丧,这是故意咒我老婆子呢是吧?大壮,你就由着她们咒我?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大!”
宋大壮挨着门帘站着,堂屋的动静他也一直听着,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还是红着眼朝外面吼:“哭什么哭,别哭了!”
母女三个立刻止住大哭,只敢小声抽噎。
宋立春因为自己擅作主张,让两个堂妹挨了打,内心本就愧疚,听到张氏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噌噌走到张氏跟前,冷声问她:“你是不是真不喝白粥了?”
张氏刚才被掐了好几下,这会儿大腿又隐隐作痛了,她气得直翻白眼:“我不喝粥,我就要吃鸡蛋,你这小兔崽子,有种你把我打死!”
“好,你不喝白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宋立春知道宋大壮明天天不亮就要去挑河,所以直接绕过他,转身对杜娟说道:“大伯母,你听到了,奶奶她说不喝白粥,你明天就给她吃窝头煮玉米糊,她要想饿死自己也不是你的错,反正你给她白粥也白瞎,她还会泼你身上。要是我,喂狗也不喂给白眼狼!”
宋立春把两碗白粥往两个堂妹面前一放,“你们吃!”
杜娟抱着头蹲在墙角,肩膀一抽一抽的,却没再阻止女儿吃粥。
一屋人都被宋立春突如其来的气势汹汹吓着了,一时安静得可怕,连宋三壮都没敢乱说什么。直到宋立春盯着两个堂妹吃完粥,并把她俩带到东里间屋睡觉后,他们才敢继续商量。
孩子们吃饱饭,肚子里有食了,才能睡得踏实,宋立春见两个堂妹很快安稳睡去,她才借着月光仔细打量这个房间。
这间东里间屋,中间隔着堂屋(灶房),与张氏的房间门对门。和堂屋一样,这间屋的屋顶也塌过,甚至比堂屋还塌得严重,一侧靠墙的大梁都断了,用木头顶都没用,所以干脆不用木头顶了,直接扎了几床草席子补漏。
平时没风没雨时倒还好,也看不出什么。
但凡遇到刮风下雨天,就雨水混着泥土哗哗往下落。
别说让宋立春天天住在这个房间了,就算只待这一会儿,她都怕这摇摇欲坠的房子随时塌下来。
这种房子,宋二壮肯定打死也不会要的,而张氏,肯定也不舍得让小儿子住,也就大房两口子,就这么不争不闹认下了。
真是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宋立春眼睛盯着屋顶,耳朵却听着隔壁的动静。
隔壁似乎商量完如何轮流照顾的事情了,忽然又听到张氏‘咦’了一声。
“老大,除了窝头,你还有没有带工钱回来?我这两天可听村里人说了,说这次挑河还有工钱。你带回来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