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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青田山裂开第七道地缝时,守墓人的铜锣突然渗出血水。陆寒宵的马车碾过明代官道,发现路面铺的竟是人骨,每块骨片都刻着洪武七年敕建的铭文。

大人,这山会吃罗盘。随行的年轻缇骑颤抖着捧起碎成齑粉的司南,昨夜…昨夜属下值更时,看见公输大人的机关鸟从地缝钻出…

话音未落,缇骑的瞳孔突然映出青铜色。陆寒宵的狐爪扣住他天灵盖,从耳中扯出三条带倒刺的青铜蜈蚣。蜈蚣背甲上,细如蚊足的蒙文正在蠕动:成吉思汗的诅咒永世长存。

点火把!陆寒宵的绣春刀挑开地缝边的藤蔓,跟紧我的影子。

墓道壁画在火光中复活。穿道袍的刘伯温正在绘制星图,笔尖滴落的朱砂化作锦衣卫尸骸。当陆寒宵伸手触碰,壁画突然渗出黑油,将他拽入洪武七年的时空片段。

陆千户来迟了。

身着飞鱼服的刘伯温转过身,手中《烧饼歌》帛书正在燃烧。他的右眼是青铜浑天仪,左臂缠绕着灰仙算盘:当年老夫在焚天镜刻下禁制,就是防着今日之劫。

陆寒宵的狐火突然失控,在墓室烧出八阵图形。刘伯温的青铜义眼射出红光,映出皇太极正在地宫叩拜的十二金人:你每毁一具肉身,就为后金多铸一尊神像。

壁画中的锦衣卫突然跃出,他们的绣春刀刻着东厂暗记。陆寒宵斩断首级时,血珠在空中凝成崇祯年间的圣旨:…着锦衣卫指挥使陆寒宵,即刻自裁以谢…

小心脚下!现实中的惊呼与幻境重叠。陆寒宵猛然回神,发现真正的墓道地面布满青铜血管,正在吮吸随行缇骑的血肉。

公输玥的残破机关鸟突然俯冲,撞碎前方封墓石。鸟喙中掉出的磁针,竟是用首座的白骨磨制:陆大人…走巽位…

主墓室的青铜棺椁缠满锁妖链。当陆寒宵斩断第七根铁索,棺盖突然弹开,里面涌出的不是尸气,而是天启六年的王恭厂硝烟。烟雾中浮现的焦尸,皆穿着当代东厂番子的服饰。

刘基恭候镜主多时。

棺中传出空灵吟诵,一具水晶骷髅缓缓坐起。当陆寒宵的血滴在颅骨,整座青田山突然倒悬,墓室穹顶化作巨大的焚天镜。镜中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至正二十八年的雪原——年轻的刘伯温正将焚天镜碎片埋入察罕帖木儿心脏。

原来是你!陆寒宵的狐爪刺穿水晶骷髅,当年协助伯颜的……

骷髅突然重组人形,刘伯温的虚影抚须而笑:老夫不过借元人气数,为大明镇龙。倒是陆指挥使该想想,为何你的妖血能开我棺椁?

墓室四壁突然剥离,露出嵌在岩层中的三百具青铜人俑。每具人俑后背都刻着陆氏族谱,最末一行小字墨迹未干:崇祯三年陆寒宵,镇北龙眼。

随行缇骑突然发出非人嘶吼,他的皮肉如蜡般融化,露出体内精密的青铜浑象仪。当齿轮咬合声响起,人俑队列突然活化,手中兵器竟与关宁铁骑的制式完全相同。

小心!公输玥的机关鸟撞偏射来的毒箭,他们在模仿现世军队!

陆寒宵斩碎人俑头颅,掉出的不是齿轮,而是黏连着脑浆的《辽东防务图》。图纸背面,首座的字迹与刘伯温批注交错:…甲申年惊蛰,当使陆氏子化妖镇关…

地宫深处传来萨满鼓声。陆寒宵劈开最后一道石门时,冰寒雾气中浮现皇太极的身影。这位后金之主正用萨满刀剖开孕妇腹部,将哭嚎的胎儿塞入十二金人胸腔。

大汗等您很久了。通译官转过身,左脸是东厂提督的面容,陆大人可知,为何十二金人要铸成您的模样?

金人突然睁眼,三百道声音重叠轰鸣:因你本就是我们缺失的第十三尊!

陆寒宵的妖瞳渗出金血,视线穿透金人外壳。每尊金人体内都蜷缩着穿不同朝代服饰的自己,最中央那尊的琉璃心脏上,首座正在用殄文刻咒:…癸亥年七月初七,陆氏子当化灰仙……

皇太极突然捏碎手中胎儿,血雾在金人阵列间架起虹桥:萨满说,吃下镜主血肉者可得永生。他的牙齿暴长如狼,就像当年察罕帖木儿分食焚天镜那样!

公输玥的机关鸟突然自爆,冲击波震碎三尊金人。陆寒宵在血雨中看见,那些破碎的金块内壁,密密麻麻刻着所有被他斩杀过的妖物名讳。

快走!残存的机关鸟翅翼拍打石门,去后殿…刘伯温的…

皇太极的狼牙咬穿陆寒宵右肩时,后殿传来玉磬清音。当陆寒宵的妖血溅到《烧饼歌》碑文,整座地宫突然寂静——所有金人保持扑杀姿态凝固,皇太极的利齿离咽喉仅剩半寸。

青衫文士从碑后转出,手中羽扇轻点虚空:三百年了,终于等到镜主亲临。

青衫文士的羽扇点在陆寒宵眉心时,时空如琉璃盏寸寸龟裂。皇太极的狼牙在静止中泛起铜锈,十二金人瞳孔里的妖火凝成冰晶。陆寒宵的妖血顺着扇骨逆流,在虚空绘出《烧饼歌》缺失的末章:

火龙蛰起燕门秋,原璧应难赵氏收。一院梨花春有主,连宵风雨不须愁。

此乃你娘临终前所补。文士的袖口滑出半枚玉珏,与陆寒宵怀中残片严丝合缝,她剖腹取子那夜,用最后灵力改了天机。

玉珏合并的刹那,刘伯温墓突然下沉,露出下方倒悬的焚天镜城。城中百姓穿宋元明三朝服饰,茶馆说书人正讲到察罕帖木儿诈死高丽的野史。陆寒宵踏碎青砖时,砖缝渗出至正二十八年的马血。

镜主请看。文士指向城楼战旗,蒙元狼旗背面竟绣着东厂蟠龙纹,当年伯颜铸镜时,早将大明国运……

话音未落,十二金人突然挣脱时空束缚。皇太极的青铜面具炸裂,露出与首座七分相似的脸:刘基老儿,你当真以为能篡改……

文士的羽扇划出北斗,星光如利刃斩断金人阵型。陆寒宵的狐火趁机焚毁三尊金人,却发现每块碎片都映出自己不同时期的死状——溺毙于洪武年的运河,腰斩于万历年矿难,自焚于崇祯十七年的皇极殿。

小心身后!公输玥的机关残片突然暴起。陆寒宵旋身斩落的暗器,竟是首座当年赠予的护心镜。镜面映出的不是敌影,而是天启七年自己跪接密旨的画面:

…着锦衣卫千户陆寒宵,于惊蛰日生祭于青田山…

现在明白了吗?文士的虚影开始消散,你才是最后的祭品。

地脉深处传来龙吟。当陆寒宵的妖血渗入镜城地砖,整座城池突然翻转。茶馆化作焚天镜熔炉,说书人现出刘伯温真身,手中铁钳夹着的正是至正年间的镜胚。

当年老夫熔了传国玉玺,才镇住伯颜的魂魄。刘伯温的铁钳突然刺穿陆寒宵胸膛,如今该用你的妖心补天!

剧痛中,陆寒宵看见自己的心脏在炉火中跳动,每下收缩都溢出青铜汁液。十二金人残骸突然重组,皇太极的咆哮与首座的笑声重叠:好徒儿,这具万仙之躯正缺个……

公输玥的机关核心突然自爆,冲击波震开熔炉铁钳。陆寒宵趁机夺回妖心,发现心室内壁刻着蒙汉双文:成吉思汗秘葬处,焚天镜碎时可现。

往北!刘伯温的虚影在火中扭曲,去斡难河源……

镜城轰然崩塌,陆寒宵坠入时空乱流。当他抓住公输玥的机关残臂,忽见崇祯三年的自己正在血书中疾书:青田山下有龙气,可镇东虏百年。而批红处盖着当朝首辅的私印——印文竟是灰仙算盘的卦象。

斡难河畔的敖包缀满青铜颅骨。陆寒宵的狐火焚毁第七重萨满结界时,冰层下突然浮出传国玉玺。当他触及玺身,河面凝结的至正年寒冰应声炸裂,露出下方浸泡的十万蒙古铁骑。

你终于来了。伯颜的魂火从玉玺中腾起,当年本座用和氏璧仿品铸镜,真玺藏在此处,等的就是……

陆寒宵的妖瞳突然映出奇景:传国玉玺的螭龙钮正在融化,与焚天镜残片融合成虎符状。当他的手触及神器,整条斡难河突然倒流,露出河床下的青铜地宫。宫门前的石碑刻着血淋淋的汉隶:

洪武三十五年,锦衣卫指挥使刘基,奉旨诛陆氏九族于此。

原来是你……陆寒宵的狐尾扫碎石碑,刘伯温才是屠我满门的……

地宫门缝渗出腐臭,三百具穿飞鱼服的骸骨列阵而出。他们的佩刀已与骨骼共生,刀柄处依稀可辨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铭文。当首具骸骨斩来,陆寒宵的绣春刀竟与之共鸣震颤。

这些是你真正的族人。伯颜的魂火凝成人形,当年刘基用他们的血……

骸骨突然齐声怒吼,刀锋交织成网。陆寒宵的妖血溅在骨架上,竟让腐肉重生。复活的锦衣卫们瞳孔泛金,口中呼喝蒙语战号,手中绣春刀迸发出焚天镜的苍焰。

看明白了吗?伯颜的指尖燃起狐火,你体内流着的,是黄金家族最后的……

公输玥的机关残片突然刺穿伯颜魂火:他在篡改记忆!陆大人快毁玉玺!

陆寒宵的狐爪捏碎传国玉玺,却见碎片中涌出洪武年的圣旨:…陆氏通元,着剥皮揎草,传示九边…圣旨末尾的血指印,赫然是他自己的指纹。

地宫穹顶突然塌陷,首座的青铜棺椁从天而降。当棺盖被苍焰掀开,里面跳出的不是尸骸,而是浑身缠满焚天镜碎片的皇太极:多谢镜主助朕融合蒙汉龙气!

山海关外的夜空裂开镜纹。当陆寒宵的妖心停止跳动,十二尊金人破土而出,将关宁铁骑踏成肉泥。吴三桂的头颅滚落城垛时,瞳孔里映出不可思议的画面——崇祯皇帝正将焚天镜碎片嵌入传国玉玺,而龙椅下方,首座的残躯正在重组。

寒宵,该醒了。

陆寒宵在剧痛中睁眼,发现自己被钉在青田山观星台上。刘伯温的青铜浑天仪正在抽离他的魂魄,而山下驰来的东厂缇骑,铠甲上沾满镇妖司同僚的血。

你每轮回一世,都在替我们修补焚天镜。首座的虚影抚摸着观星仪,这具身体用够了,该换……

陆寒宵的妖爪突然刺入自己天灵盖,扯出半截灰仙算盘。当算珠崩落如雨,十二金人突然调转刀锋,将皇太极的万仙之躯剁成肉泥。他望着掌心浮现的梨花烙印,终于读懂母亲临终的唇语:

待来年梨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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