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故道的砂砾在月光下泛着青铜色,陆寒宵的靴底碾碎半截秦弩箭镞时,听见地底传来编钟的闷响。三百木乃伊同僚正在架设改良型神火飞鸦,箭舱里填装的不是火药,而是梨园血战后收集的焚天镜碎屑。
大人!东北三十里砂暴有异!
斥候的机关眼突然爆裂,流出的不是血而是西域原油。陆寒宵的妖瞳穿透沙幕,看见首座新铸的青铜战象正在分解重组——象鼻喷出《古兰经》经文,象牙刻着道教符咒,而象眼中转动的,正是利玛窦当年进贡的日晷仪。
换震天雷!他挥刀斩断牵引索,对准象耳后的蒸汽阀!
改良飞鸦群升空的刹那,阳关城墙突然龟裂。露出墙体内层的青铜齿轮组,咬合处卡着半具穿飞鱼服的骸骨——那正是天启年间失踪的锦衣卫百户,手中紧攥的密函印着首座私章。
陆大人…别碰城墙……公输玥的残魂在刀鞘中嗡鸣,墙砖夹层全是……
爆炸声淹没了警示。首座的战象突然人立而起,象腹裂开,数百名景教僧兵手持燧发枪跃出。他们的弹头刻着灰仙算盘卦象,击中木乃伊同僚后竟引发时空扭曲——万历年的矿难亡魂与天启年的东厂番子同时现身战场。
雕虫小技。陆寒宵的狐尾卷起砂暴,妖血在空中凝成梨花咒印。当咒印烙在象眼日晷上,整片战场突然静止,他看见崇祯帝的十目真身正从玉门关地脉钻出,龙袍下伸出蒸汽管道缠绕的章鱼触须。
阳关地宫在炮火中显现。陆寒宵斩碎第七道机关门时,虎口震出的血珠竟在青铜地砖上拼出西夏文:「十目归一,焚天现世」。甬道壁画上的张骞使团突然转头,他们手中的符节化作毒蟒,骆驼瞳孔里跃动着焚天镜的苍焰。
大人小心头顶!
副官的秦弩射断坠落的齿轮组,弩弦震鸣中,陆寒宵看见齿轮咬合处卡着半枚玉珏——与他怀中残片同源的传国玉玺部件。当他的血浸透玉珏,地宫深处传来九声编钟轰鸣,震得所有木乃伊同僚的机关核心集体过载。
这是…阿房宫的礼乐机关?公输玥的残魂剧烈颤动,首座竟把秦代……
她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羌笛声切断。陆寒宵的狐火照亮主墓室,看见三百具兵马俑正在跳胡旋舞,他们的陶土外壳下露出精密的波斯齿轮,而指挥乐阵的将军俑转过身——面甲下赫然是首座年轻时的面容。
寒宵,这具身体可还眼熟?将军俑的声线带着金属颤音,当年骊山皇陵的陶土,混着你的蜕皮……
陆寒宵的妖瞳突然刺痛,记忆闪回到梨园血战那夜。首座从他身上剥落的皮肤,此刻正在兵马俑表面浮现血色纹路——每道纹路都是《推背图》的卦象。
破军!他暴喝着掷出绣春刀,刀刃穿透将军俑的瞬间,整支乐阵突然暴走。琵琶俑的弦刃斩断承重柱,编钟俑将铜锤砸向地脉,最骇人的是舞姬俑——她们的水袖里甩出万历年的诏狱铁链,锁链尽头拴着穿飞鱼服的自己。
欢迎归队。首座的真声从地脉深处传来,第十目该醒了……
子时的月光染红丝绸之路。陆寒宵斩碎第九具舞姬俑时,发现她们胸口的焚天镜碎片正在共鸣。当地宫穹顶裂开镜渊,他看见不同时期的自己正从裂缝中坠落——天启年的陆寒宵被铁链锁在蒸汽机上,万历年那个正在梨园血池挣扎,而最年轻的自己才刚被首座按进焚天镜熔炉。
师兄还是这般固执。将军俑的残躯突然开口,不如看看这个?
墓室壁画突然活化,映出洪武三十五年的阳关:刘伯温正在将昏迷的幼童封入兵马俑,而那孩子的后颈,正是与他相同的梨花烙印。更骇人的是俑坑旁跪着的工匠——全都长着首座的面容。
你才是最早的俑!公输玥的残魂尖叫,首座用你……
陆寒宵的妖血突然沸腾,狐尾不受控地刺入地脉。当他的血渗入玉门关地脉,整条丝绸之路突然隆起,露出下方浸泡在原油中的青铜长城——每块墙砖都刻着癸亥年陆氏监造的铭文。
终于发现了?首座的真身从长城烽燧走出,九条狐尾缠着不同文明的圣器,这万里龙脉,本就是为你准备的棺椁!
陆寒宵的绣春刀劈开原油浪潮,刀锋触及长城的刹那,三百座烽火台同时妖化。守军们的血肉与兵器融合,箭楼里伸出蒸汽驱动的青铜弩机,而射出的巨箭竟是历代陆寒宵的妖骨。
大人…接住……
副官在咽气前掷出机关匣。陆寒宵开启的瞬间,匣内刘伯温的绝笔信突然自燃,灰烬在空中拼出真正的《烧饼歌》末章:
西方佛子坐莲台,十目重开混沌来
青铜长城的烽燧睁开佛目时,陆寒宵的妖血正在地脉中沸腾。他站在活化的城墙之上,看着每一块墙砖都伸出青铜触须,将西域联军的战马绞成血肉齿轮。首座的狂笑从地心传来,震得玉门关的原油井喷起百丈高的火柱。
师兄可知何为’十目’?首座的狐尾缠住烽燧,佛陀十号不过是幌子,真正的第十目是……
陆寒宵的绣春刀劈开火浪,刀刃触及烽燧的瞬间,整段城墙突然妖化成巨蟒。他在坠落中看见蟒身鳞片上的铭文——全是历代陆寒宵被抹杀的记录,最早竟追溯到秦代监造长城时的工匠名册。
你本是大秦方士炼制的活俑!首座的真身从蟒首浮现,徐福东渡前,用焚天镜碎片造了你……
公输玥的残魂突然暴起,机关核心炸成万千磁针。陆寒宵趁机将灰仙算盘插入蟒眼,算珠崩裂的刹那,时空突然倒流。他看见焚天城内的徐福正将青铜汁液灌入陶俑,而那俑人的面容与自己分毫不差。
大人看脚下!副官残存的左臂指向地脉裂缝。陆寒宵的狐火照亮深渊,十万具活俑正在熔岩中哀嚎,他们的胸腔里跳动着焚天镜碎片,而首座站在炼炉前,手中提着刘伯温的头颅。
寒宵,这才是你的故乡……
骊山皇陵的兵俑阵突然暴动。当陆寒宵斩碎第九具将军俑时,陶土外壳下露出的不是齿轮,而是被青铜化的镇妖司同僚。他们的喉管里伸出景教十字架,眼窝中嵌着利玛窦的日晷仪,而心脏位置跳动的,正是梨园血战那夜被夺走的妖血结晶。
欢迎回家。首座的声音从始皇金身传来。这尊百米高的青铜巨像缓缓站起,帝冕上嵌着的第十目佛珠,正是陆寒宵在莫高窟摧毁的传国玉玺。
陆寒宵的妖瞳突然渗出血泪,视线穿透两千年时光。他看见焚天镜的初代镜体从始皇金身手中升起,而徐福正将幼年的自己按进镜面——那孩童的哭喊与梨园血池中的嘶吼完全重合。
破!
他徒手挖出胸腔内的妖血结晶,按进始皇金身的咽喉。当第十目佛珠迸发强光,整座骊山突然塌陷,露出深埋地心的阿房宫废墟。三百架青铜浑天仪正在疯狂运转,齿轮间卡着不同朝代的陆寒宵残躯。
你每死一次,都在为焚天镜充能。首座的真身从浑天仪核心走出,现在该收网了……
陆寒宵的狐尾突然暴长,刺入历代自己的心脏。当妖血汇聚成河,他看见母亲的身影从血河中升起——她的双手正将《梨花咒》刻进焚天镜背面。
宵儿,十目非目……母亲的虚影突然被青铜锁链贯穿,真正的第十目是……
首座的狐尾刺穿陆寒宵的丹田,将妖血结晶嵌入始皇帝冕:是人心啊,蠢货!
阳关外的砂暴染成血色。当第十目佛珠完全亮起,焚天镜从玉门关地脉破土而出。镜面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被妖化的万里山河——长江化作青铜巨蟒,泰山长出人面疮,紫禁城的飞檐上蹲坐着三百个穿龙袍的首座。
师兄,且看这新世界……
首座的笑声戛然而止。陆寒宵的右手突然异化成梨花枝,枝条穿透第十目佛珠直刺焚天镜心。当母亲传授的咒文在镜面亮起,历代陆寒宵的残躯突然自爆,妖血在虚空拼出真正的《烧饼歌》末章:
西方梨园三千树,尽是寒宵心头血
骊山皇陵轰然坍塌,始皇金身流出血泪。首座的狐尾寸寸断裂,他的机械真身正在被吸入焚天镜中:不可能…我明明改了……
你改的只是镜中幻象。陆寒宵的梨花枝开出最后一朵白花,真正的历史,早在母亲刻咒时就……
镜面突然炸裂,强光吞没天地。当陆寒宵再次睁眼,正站在梨园废墟之中,手中提着首座的青铜头颅。满地镜片映出无数结局:有的世界长城崩塌,有的时空焚天镜完整,更多的则是自己化作第十目佛珠高悬九霄。
大人!西域急报!
新任缇骑的飞鱼服溅满原油,手中密函盖着西洋火漆。陆寒宵展开信笺时,发现羊皮纸背面用血写着察罕帖木儿的蒙文遗书——正是当年塞北决战前夜所书:
焚天非镜,十目非目,待君重开混沌天
玉门关方向突然升起新的焚天镜光柱,隐约可见十字军旗帜与蒙古狼旗并立。陆寒宵捏碎首座的头颅,看着掌心的梨花烙印渐成佛目形状:传令!移师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