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昭走在前面,江雪衣也不劝她,只是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迎面而来的寒风阵阵,从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之上划过,偶尔留下一道血痕。
祝昭蹙眉,咬紧牙关继续向前走,山谷幽深,她几乎只能看见自己身前几尺的路,视野被涌起的白雾迷住了不少。
江雪衣老神在在的跟在后面,这山谷中前三十里的寒风对她几乎造不成任何威胁。
修士一旦达到返虚,就几乎掌握大道规则,江雪衣若是想要隔绝寒风,不过是一挥手的事情。
只不过她在祝昭面前还是个江师姐的身份,她也不打算说穿自己的身份——
如果被祝昭知道了,这些日子一直在她面前装病、对她无微不至的江师姐,就是她认定的杀父仇人江雪衣,她多半会直接拔剑相向。
或者宁愿死在这山谷内,也不愿受她江雪衣一点好心。
这显然是江雪衣不愿意看到的。
为了不引起祝昭怀疑,江雪衣刻意收敛了自己的修行,让山谷内的寒风时不时割裂她身上的衣袍,让肌肤上也留下几道血痕。
先人在万剑墓葬留下存放剑印的秘境显然不是筑基期修士能生抗的。
祝昭就算凭借结丹后期的体魄,走到寒风二十里处就已经精疲力竭,她的小腿颤颤巍巍,唯独手中的青烟依旧锃亮。
剑身之上蔓延着淡淡的青光,驱散开周遭的白雾。
冷。
祝昭心中只剩下这一个感受,她的通明剑心几乎要被入骨的寒气尽数压制。
气海之中也被寒意填满,流动的剑气也逐渐冻结。
恍惚间她听见身后的咳嗽声越来越频繁,这时候脑海中才浮现起前不久后院的场景——
女人依在床头,病若西子,面色苍白,时不时咳两声。
那时候还是祝昭在身边照顾她。
现在竟然拖累了她一起进了这秘境,在山谷中饱受寒风侵袭。
祝昭的灵台已经不算清明,但依旧还是朦朦胧胧的涌上了几分愧疚。
虽然师尊同她说剑墓是邪修群居之地,但她也有自己的判断力。
或许这位江师姐确实想从自己身上拿走什么,但是在她来剑墓这几日,江师姐实实在在帮了她不少。
反而自己让她陷入这种陷境。
祝昭也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在想什么,就连脚步都有些轻浮。
上元宗的试炼不少,但是和如今经历的秘境比起来还是温和了太多。
祝昭咬了咬舌尖,清醒了片刻,她裸露在剑袍之外的肌肤已经冻得将近麻木,甚至失去了知觉,只能凭着意志一点一点往前走。
可是越是往前走,深处的寒风就越来越剧烈,甚至不仅仅是作用于躯体,连她的气海都几乎被横冲直闯的风刃撕开一道口子。
江师姐呢?
她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念头。
就在下一刻,她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香气再一次萦绕在她的呼吸之间。
祝昭知道是江雪衣。
但是她下意识担心自己修行会暴露——
刚刚在抵御越来越猛烈的寒风风刃时,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显露结丹修行。
要是被发现了……
“乖,别动。”
耳畔女人的声音很轻很柔,还带着一丝明显的病意。
祝昭停了想要挣脱的动作。
是啊,江师姐身上旧病复发,自己要是误伤了她……
在温和的怀抱里,她似乎恢复了一些思考的能力,微微抬头,从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江雪衣的脸。
微冷的五官,眉间的病色,以及被汹涌的寒风吹起的雪白长发。
这一刻竟然不显得妖冶,反而带着一些病态的唯美。
祝昭愣了愣神。
江雪衣心里乐了一下。
没想到一向冷漠固执的祝昭还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就好像是得了糖果的小孩,窝在她的怀里迷茫的打量着她。
但是又在注意到她视线的一刹那收回了打量。
“在看什么呢?”江雪衣轻轻问她。
“没,没什么。”
江师姐好像并没有发现自己修为不是筑基。
祝昭松了口气。
看来师尊给她的宝物确实能完美遮掩她的真实境界。
“暖和了吗?”江雪衣收了收手臂,环住少纤细但是挺拔的腰肢。
祝昭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
江雪衣轻笑。
怎么听都像是宠溺,或者是纵容。
可惜祝昭只是清醒了一会儿,并没能意识到江雪衣笑声里的含义。
江雪衣抱着她往前走,手一点一点找到了祝昭藏在衣袖里的另一只手,手背之上是被凌厉的风刃划过而留下的道道血痕。
看上去纵横交错,甚至触目惊心。
江雪衣轻轻扣住她的五指,指根贴合。
迷糊中的祝昭只觉得手心一暖,好像被谁攥住了。
江雪衣觉得这样还算浪漫,如果她身边那只黑雀没有从她刚开始抱住祝昭就开始叫嚷的话,一定还会更浪漫一些。
“还说对女主没有非分之想!你你你,你都上手了!一开始只是搂搂抱抱,现在都牵上手了,都五指紧扣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江雪衣嘘它两声:“没看见我这是保护女主?真以为三十里寒风是她能受的住的?”
“……那你为什么带她进秘境?”
“她自己掉下来的,我要是不进来她能活着出去吗?”
黑雀:“……”
“再说了,我来这秘境为了谁你还不知道?要不是剑印我能来这种鬼地方?”江雪衣朝着远方散去的雾后泛红的空气努努嘴:“后面还有三十里炽风,最后还有三十里黑风,我要真对女主有想法,何至于在这种地方受罪?找个温泉,佳人在怀,不是更舒坦?”
黑雀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过激了,于是不说话了,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你还真想和祝昭找个温泉共浴?”
江雪衣瞠目结舌:“我说这么多你就听到这个?”
“难道不是吗?”
江雪衣觉得自己的这个系统简直不可理喻,干脆屏蔽了,怀里的祝昭似乎又清醒了一些,身上的寒意被驱逐了一大部分,下意识攥紧了江雪衣的手。
江雪衣低低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