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与此同时,营帐外的周衍终于忍不住了。
“此子竟然如此曲解圣人言。”
“更要扭曲扶苏公子这样一位儒家君子!”
“竖子!”
见赢羽离开营帐,周衍愤怒地按住剑柄,准备上前理论。
“今天,我一定要教训他,让他知道真正的儒生是什么样!”
孙养急忙拦住周衍,“周兄,冷静!”
周衍怒视孙养,“孙兄如何让我冷静?”
“面对这样的言论,孙兄还能冷静,还是不是儒家弟子!”
孙养无奈苦笑,“周兄,你打不过他。”
他摸了摸腿,依旧记得被赢羽摔在地上的场面。
此刻,孙养的话让周衍哑口无言。
确实,自己打不过赢羽。
那还去理论,不是找死吗?
这一瞬间,周衍甚至对赢羽的观点产生了一丝认同。
如果拳头不够硬,哪怕有理也没用!
压抑着愤怒,周衍冰冷地说:“难道我们要坐视此人继续歪曲儒家思想,毁掉我们儒家君子?”
“这种儒家败类存在一天,都是对儒家的亵渎!”
看着赢羽的背影,孙养也满眼寒意,“孙某与周兄同感。”
“他不是对儒家有自己的理解吗?”
“那我们就用他对儒家的理解,和他辩论一番!”
经过半个月的行军,
终于,一座雄伟古老的城池出现在赢羽眼前。
“终于到咸阳了。”
站在马上,赢羽望着咸阳城,眼中充满复杂的情绪。
这座城自建造以来已有百年历史。
它见证了大秦的崛起与统一,也承载着深沉的回忆。
然而,如果不是赢羽觉醒了前世的记忆,这座城很快将化为一片废墟。
百年的辉煌,最终会化作一片焦土!
幸运的是,赢羽有机会改变这一切。
吐出一口浊气,他转向不远处,
“大兄,今夜愚弟设宴,愿与愚弟共饮一杯?”
扶苏惊慌摇头,“愚兄还有要事,无暇赴宴!”
当他说出第一个字时,扶苏还站在赢羽不远处。
但最后一个字出口时,扶苏已经跑得远远的。
赢羽忍不住笑了笑,摇了摇头。
自从赢羽摧毁了扶苏对儒家的认知后,扶苏再也不敢与他多说半句话。
每当看到赢羽,扶苏就像见了瘟神一样,扭头逃跑。
即使是在必须一起出席的场合,扶苏也尽可能避开他。
嬴政看到这一幕,略显诧异,“羽,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扶苏见到你就逃得那么快?”
嬴政有些担忧。
大秦皇室不像其他地方的皇室那样明争暗斗。
公子之间的关系通常很好。
嬴政并不想看到自己子孙之间出现无法化解的纷争,尤其是不希望骨肉相残。
赢羽随意地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道:“儿臣不过是和大兄讨论了一些关于儒家的个人见解。”
“看样子,大兄对自己所学的信念似乎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坚定。”
“否则,大兄遇见我时,应该不会选择避而不见,而是与我争论不休。”
嬴政听后并未有太大反应,觉得这只是两位儒者间的普通学术争执罢了。
然而,想到赢羽曾说过的“朝闻道,夕死可矣”,嬴政不由得笑出了声。
往常是扶苏整天劝说他,尽管嬴政口干舌燥,扶苏的看法始终没有改变。
最终,嬴政只能让禁军强行带走扶苏,再给他下禁足令,以换取片刻的安宁。
如今,终于有了能让扶苏避而远之的人了!
笑了片刻后,嬴政开口说道:“你和扶苏是同胞兄弟。”
“若扶苏不见你,你去找他便是。”
“你们兄弟之间,要‘多多’亲近啊!”
嬴政几乎想抓住赢羽的手,迫切地对他说出这句话。
赢羽眨了眨眼,带着笑意拱手回道:“儿臣,定当遵命!”
返回咸阳城后,经过一番简短的礼仪,车队便四散开去。
三公九卿等高官跟随嬴政前往咸阳宫商议政务,而没有职务的赢羽等人则各自回家。
秦孝公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后代会有如此众多的嫔妃和子嗣。
因此,咸阳宫的房舍根本无法容纳如此庞大的家族。
赢羽在十六岁时便搬到了距离咸阳宫东二百丈的麟趾殿。
离开咸阳宫对赢羽而言,反而是一种自由的象征。
此时,麟趾殿的大门敞开,数名精壮的亲兵拱手高呼。
美丽的年轻宫女们屈身行礼,齐声道:“我等,恭迎公子!”
一辆五马大车驶入府内,赢羽迈步下车,温和地说道:“无需多礼。”
“八夫,把此行所得充入府库。”
“卦夫,取几坛我珍藏的美酒。”
“樊哙、周勃、夏侯婴,换上儒衫,准备陪我出门。”
赢羽活动了下脖颈,露出了一丝微笑。
“给了大兄半个月的时间调整认知,作为弟弟我已经够宽容了。”
“但现在我们已回到咸阳。”
“我费心摧毁的认知,不能再让淳于越等人重组起来!”
樊哙等人立即拱手应诺:“遵命!”
半个时辰后,沐浴更衣后的赢羽和三名弟子一起走出府邸。
他们身穿华丽的丝绸儒衫,然而没有一人展现出儒生应有的气质。
那儒衫仿佛是脆弱的囚笼,随时可能被其中的猛兽撕裂。
没走多远,赢羽便已来到桥松殿。
门口的守卫见状赶忙拱手行礼:“卑职拜见羽公子。”
赢羽温和地回礼道:“本公子前来拜见大兄,请代为通报。”
门卫忍不住笑了起来:“羽公子开玩笑了,家主早说过羽公子来时不必通报。”
“若我通报,家主必会斥责我。”
赢羽微微一笑:“哦?看来是我多礼了。”
看来扶苏早已传令,准备闭门谢客了!
桥松殿斜对面,一条窄小的街巷内,孙养怒视着赢羽,低声咒道:“赢羽,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让孔圣人亲自教教你,何为真正的儒生!”
周衍有些迟疑地说道:“孙兄,真的要这样做吗?”
孙养冷冷地回应:“不这样做,我们能怎么办?”
“赢羽必须为亵渎儒家付出代价!”
周衍欲言又止,一名穿着麻衣的男子开口道:“此人,就是我们刺杀的目标?”
孙养赶忙点头:“正是他。”
“吕壮士,务必小心,他非常勇猛,麾下亲兵也是精英。”
“田氏三杰曾率千余家仆围攻他,结果三杰全部被斩!”
吕禾露出不屑的表情:“那是因为田氏三兄弟没有请我们出手。”
“千余家仆连百名亲兵和五百禁军都杀不破,最终被琅琊守军剿灭。”
“这太可笑了!”
“只要我们速战速决,趁禁军到达前斩了他,谁能阻挡我们?”
吕禾身后的几个男子笑道:“不过是个高壮的儒生,有什么好怕的?”
“我倒觉得我们有些大动干戈了,派这么多人去杀个儒生,面子上不好看。”
“只要孙大儒做好安排,事情绝不会有问题!”
吕禾等人自信满满。
他们有资格自信,作为纵横江湖多年的游侠,什么权贵没杀过?
当年赵国丞相郭开,就死在他们手中!
孙养松了口气,赶忙拱手道:“儒家在咸阳城内也有些势力。”
“动手后,能为大家拖延十五分钟。”
“逃跑路线已安排好,不会出问题。”
“大家尽可放心!”
吕禾点了点头,满意地说道:“甚好!”
“待天黑后,我会将此人的首级交给孙大儒!”
不远处的阁楼顶层,赵高和李斯并肩站立,观察着吕禾等人的动向。
在咸阳的强大掌控下,如何可能不知吕禾等人的行踪?
两人此刻就在这里,等待着那只“黄雀”。
李斯突然开口:“若我没记错,赵上卿是法家门徒。”
“为何要帮助儒家刺杀羽公子?”
赵高淡淡回应:“刺客是儒家找的,关系也是儒家疏通的,刺杀的目标是儒家之人。”
“我所做的,仅是请我身为咸阳县令的女婿陪李相喝一顿酒而已。”
“你们晚了几个时辰才知道吕禾进城,实属正常。”
“当你们得知吕禾刺杀羽公子的消息时,能将吕禾等人捉拿归案,立下大功。”
“你们认为,李相觉得此事后,陛下会如何看待儒家?”
李斯深深地看着赵高:“别忘了,你是法家门徒!”
“无论何种理由,若你触犯了法律,你便背叛了自己!”
赵高笑着拱手:“李相大可放心,我定不会违背任何律法!”
李斯微微点头:“希望如此。”
“此事,我会为你遮掩,但两位公子必须确保性命无忧。”
话音刚落,李斯便转身离开。
看着李斯渐行渐远的背影,赵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转而变得冷冽。
“知法犯法,便是背弃自己?”
“呵~”
“李斯,你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转向吕禾的方向,赵高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儒家,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最好,一并将这两人解决!”
然而,赢羽对此一无所知,甚至没有察觉到不远处已经有人准备为他的性命下最后通牒,暗中观察的黑手们,早已准备就绪。
此刻的赢羽正手拎酒坛子,满院追扶苏。
“大兄,你跑什么?”
“愚弟不过是找你来喝顿酒而已,你至于如此推拒么?”
“你我可是同胞兄弟啊,你这般作态实在是太让愚弟伤心了!”
听着赢羽的喊声,扶苏都快哭出来了。
你还记得你我是同胞兄弟啊?
要不是因为你是本公子胞弟,你信不信本公子现在就打死你!
等等。
自己为什么会第一时间就产生动手杀人的想法?
这不符合儒家君子之道啊!
扶苏的思维再度崩溃,脚下速度也不由得放慢了些许。
赢羽见状不禁暗笑。
他早就能抓住扶苏。
但不逼的扶苏生出怒气,又如何加深扶苏的自我怀疑?
加快脚步,赢羽一把拽住扶苏的胳膊就往正堂而去。
“走走走。”
“去尝尝愚弟珍藏的美酒!”
“愚兄不想喝酒,放开愚兄!”
不顾扶苏挣扎的把他按在正堂主位上。
赢羽亲手为两人酒爵中斟满美酒。
“大兄,愚弟……”
“刺啦~”
赢羽话音刚起,扶苏便猛然撕破了长襦。
慌乱的将撕下来的绸布团成小团塞进耳中,扶苏一把举起酒爵。
“二弟,饮胜!”
高呼一声后,扶苏将爵中酒一饮而尽。
赢羽:……
这粗鄙的姿态,真是扶苏能做得出来的?
好家伙,瞧瞧把孩子逼成啥样了!
但装聋作哑就想蒙混过关?
只要赢羽坐在这里,扶苏就会不能自制的回忆起赢羽说过的那些话。
这叫什么?
这就叫自我洗脑!
堵住耳朵,隔绝外界杂音后,洗脑的效率还会再高三分!
赢羽玩味一笑,也饮尽了爵中酒。
“大兄,饮胜!”
日头逐渐西斜,一爵爵美酒被两兄弟灌入腹中。
扶苏的脸色越来越红,眼中的痛苦也越来越盛,眉毛皱的简直能夹死苍蝇。
赢羽倒是乐得清闲,自饮自酌喝的舒服。
看了眼已经彻底黑下来的天色,赢羽正准备起身告辞,便听见远处传来一声爆喝。
“让路!”
“众袍泽,列阵,务必拦住他们!”
“挡我者死!”
嬴政看向桥松殿大门,目露肃然。
“樊哙,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然而不等樊哙起身,一柄长枪便被掷入正堂。
“嗡~”
长枪死死钉在赢羽面前的案几上,入木三分。
枪杆嗡鸣,枪尖处还在缓缓滴落着鲜血!
赢羽面色大变,豁然起身。
“拔剑,备战!”
塞住耳朵、醉意昏沉的扶苏也被惊醒。
赶忙摘下塞耳朵的绸布,肃然看向前院。
“来者何人?”
“为何不告而入!”
前院内的喊杀之音更甚。
透过正堂大门,扶苏时不时便能看到一抹寒光与飙飞的鲜血。
在如此血腥的画卷衬托之下,一道爽朗大笑传入正堂。
“哈哈哈~吕某可是让门子通禀了,但你这门子他不识抬举啊!”
“竟然管吕某要拜帖?”
“吕某登门,什么时候投过拜帖!”
刺客与亲兵激战正酣。
一名壮硕魁梧的身影却手拎长剑,闲庭信步般踏入正堂。
“游侠吕禾,见过两位公子。”
话落,吕禾颇有些期待的看着赢羽和扶苏。
他很希望能看到两人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
但让吕禾失望的是,他没有看到半分惊慌,只看到了满满的迷茫。
赢羽皱眉看向樊哙。
“你们有谁识得此人?”
然而樊哙、夏侯婴等人尽皆摇头。
“没听说过。”
“听此人自我介绍,好像是个游侠?”
“肯定是游侠,只不知是哪个游侠。”
吕禾的脸色有些发青。
游侠的人生愿望只有两条。
轰轰烈烈的活,撰于青史的名!
吕禾自问刺死赵国丞相郭开乃是滔天大事。
不说名垂青史,也合该名传天下啊。
结果这堂上数人竟无一识得自己?
吕禾顿觉羞怒,攥紧长剑,冷声爆喝。
“没听说过吕某的名字?”
“那今日尔等便记住,取尔等性命之人。”
“名叫吕禾!”
怒吼间,吕禾健步如飞,猛然杀向赢羽。
扶苏见状不由惊呼。
“二弟!”
“快,来人保护二弟!”
虽然扶苏现在避赢羽如避瘟神。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他的同胞弟弟啊!
在扶苏惊慌失措的目光中,赢羽却是丝毫不慌。
不紧不慢的握住了‘义’杖,估算着双方的距离。
待到吕禾抵近,赢羽双臂肌肉骤然贲张。
‘义’杖被抡成半圆,对着冲来的吕禾当头砸下。
口中还在怒喝。
“就特么你叫吕禾啊!!!”
吕禾敏捷的抬剑格挡。
但长剑与‘义’杖相交的一瞬间,一股如泰山压顶般的巨力便对着吕禾压迫而来。
吕禾的双眼便猛然瞪大,失声惊呼。
“这怎么可……”
话音未落,长剑已被压下。
‘义’杖稳准狠的砸中吕禾额头!
“嘭!”
伴着一声闷响,吕禾眼神变得呆滞。
顺着冲锋的惯性,整个人抛飞而出。
“乓~哐~哗啦~”
案几被吕禾撞倒。
青铜爵、陶碗等各类器皿砸了吕禾满头满身。
看了眼昏迷在地的吕禾,赢羽不屑的撇了撇嘴。
“就这点本事,还学人刺杀?”
“夏侯婴,此人还没死,将他绑起来!”
“樊哙,周勃,杀敌!”
樊哙和周勃振奋拱手。
“遵命!”
长剑出鞘。
樊哙和周勃如虎入羊群般,杀出正堂。
一柄长剑猛然横扫,便将一名刺客拦腰斩断。
鲜血与肠子共舞之际,樊哙沐浴着鲜血怒声爆喝。
“来,战!”
“让你耶耶(爹)杀个痛快!”
樊哙身侧,周勃抿着嘴唇,沉默不语。
但其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
剑锋迅捷而精准的洞穿着一名名刺客的咽喉。
面对非致命伤,周勃甚至懒得躲避,只为让杀戮效率达到极致。
本来已露颓势的亲兵随着樊哙二人的加入,瞬间攻守易势。
看着疯狂杀戮的两人,扶苏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二弟,你这又是从哪儿找的亲兵?”
“怎会如此血腥暴虐!”
赢羽对着扶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们不是愚弟的亲兵,而是愚弟的弟子。”
“那个大声嘶吼、慑敌军心的叫樊哙。”
“那个一声不吭、只顾着杀人的叫周勃。”
“还有现在冲出去的那人,叫夏侯婴。”
“怎么样,愚弟的弟子们还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