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鱼一只一只的把斑鸠塞进麻袋里,喂了这么多天,斑鸠们都胖了一圈。
咕咕咕的在麻袋里活动着。
小鸡也长大了些,毛茸茸的膀子那钻出了些许扎人的硬翅。
鸡笼老板送的一斤麦麸快见底了,赵小鱼舀了点麦麸混碎野草掺水拌着,给小鸡和食。
河婴往荷包里塞了五十个铜板,宝贝一样将沉甸甸的荷包放进青布包袱里挎着,走到院里。
“绒绒,我们赶集去了,回来给你买麦麸吃。”赵小鱼冲小鸡挥挥手。
“啾啾啾……啾啾啾……”
绒绒扑闪着青涩黑翅尖,歪着脑袋,啪嗒啪嗒地扇着。
惹得赵小鱼过去摸了摸它的脑袋,它歪着头很受用的样子,河婴笑着看他和小鸡的互动,帮他把装着斑鸠的麻袋,和装爬拉猴皮与龙葵的麻袋一一抱进了篓筐内。
并背在自己身上,赵小鱼也背了小篓筐,里头装了俩碗和一早泡的薄荷水,以及蒸的两块红薯。
俩孩儿牵着手到村口巴巴等驴车。
三刻钟后,驴车载着他们,停在了熙熙攘攘的镇上路口,河婴从包袱里摸了两个铜板给他。
“谢谢叔,麻烦了。”
他摆摆黢黑的大手,“不麻烦,不麻烦,我就停这儿等着拉人,你们回去的时候还在这儿等我。”
这儿两边都是大杨树,遮天蔽日的凉爽,树下还站了好多徒步赶集歇脚儿的村民。
“好,谢谢叔。”河婴扶着赵小鱼下车,感激地看了眼驴车主人才往闹哄哄的集市走去。
赵小鱼的目标很简单,先卖爬拉猴皮和龙葵,其实爬拉猴皮卖给柱子爹也行,但赵小鱼不想让阿龙、赵三郎那些大孩子知道自己也摸爬拉猴皮卖。
他们靠这儿挣零花,若是知道自己也摸,肯定会挤兑自己的,赵小鱼芯子再成熟,肉体也才五岁,羽翼未丰前,他不想树敌。
和婴娘牵着手走进了镇上最大的医馆——回春堂,医馆人满为患,赵小鱼发现不论现代还是古代,医院永远都是人挤人!
河婴低头抿唇,走的格外慢,似乎这样就能掩饰她的残脚一般,她不敢抬头看人,怕看到人们眼中的打量可惜可怜好奇……
“你们干嘛的?我们医馆忙,要是要吃的去饭馆吧。”正接待患者的药童瞥见俩小孩手拉手背着篓筐,艰难的进来,还穿着草鞋,麻裤上还有补丁。
药童的头就是一疼。
河婴的脸顿时白了几度,感受着手心里的颤意,赵小鱼不禁心疼地牵紧了些。
“我们是来卖草药的,还请小哥哥帮我们看看,这草药你们医馆收吗?”赵小鱼隐下不悦,童声稚语的拱了拱小手手,还打开了麻袋。
药童惊讶的往麻袋里瞅了瞅,唤了声掌柜的,掌柜的正在柜台翻账本,闻言走来,“什么事啊?不知道今天忙吗!”
药童过去看着河婴和赵小鱼,对掌柜的低声说了几句,掌柜的这才把目光放在他俩身上,“领他俩先到后院等着。”
“哎!”
药童谄媚十足,扬扬手示意赵小鱼姐弟俩跟他走,赵小鱼帮河婴抬着背篓,河婴弯腰再次背上,顺从地一瘸一拐跟上药童。
“小鱼,他们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想收呀?”
坐在后院等了足有一刻钟功夫的河婴,坐立不安地问,赵小鱼渴了,倒了两碗薄荷水推过去一碗。
“喝水,不会的,他们要是不收,当场就把我们赶走了。”
“好……”河婴垂下长睫,眼光克制地不敢乱看人家后院,低眸轻轻抿着薄荷水润唇润嗓子。
赵小鱼心疼地看着河婴,表现地再成熟,也才十岁呢,隔现代就才三四年级,明明害怕医馆,却还装作若无其事。
为何害怕医馆呢?赵小鱼不由得看向了她躲在另一只腿后的残脚。
薄荷水都快抿完了,掌柜的和药童还没有再出现,赵小鱼老神在在的坐在那望天,真当他五岁小孩啊!掌柜的以为这样冷待他们,就可以压价?
呵呵,怎么说前世她一个孤女,也是活了二十三年的,啥人没领略过?就他晒制的龙葵和保存的爬拉猴皮,都可以直接做药引了!
掌柜的想玩这种心理战术跟他压价,那是门都没有!
“小娃娃们,让你们久等了,这不夏祭了,我们医馆做活动,每天都很忙,你们饿了没?”
“不饿,掌柜的看看能出多少价?”赵小鱼开门见山,直勾勾的童眼看着掌柜的。
掌柜的笑了笑,捋捋老鼠须,略过赵小鱼看向补丁更多,羞怯怯的小姑娘,“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是不是大人们都忙着地里活才让你们两个孩子来的?”
河婴愣了愣,看向赵小鱼,赵小鱼从椅子上秃噜下来,背着小手手,“不是,我们就是当家人,这是我未来的妻子,跟我一起赶集卖药来了,多少钱收?”
掌柜的嘴角抽了抽,下巴惊的都快掉了,河婴眼尾都染上了薄红,藏着的残脚不禁藏的更深了,也不敢跟大夫讲话,药童更是如晴天霹雳一般愣在原地。
“这……看在你们俩娃娃不容易的份上,就给你们算十五文一斤吧,龙葵和知了一个价,小三子,上秤吧。”掌柜对雷到了的药童说。
“四十文一斤。”
药童正要上秤,一道童音斩钉截铁地砸来,再次被雷了个外焦里嫩!
疯了吧!
掌柜眼皮都快抽下来了,半天都说不上话,河婴怔怔的看着小鱼,张张嘴,没有开口,毕竟她不懂药草,小鱼敢这样要价,肯定有他的道理的。
赵小鱼紧盯掌柜的目光,看掌柜惊成这样,还有颤着手的微表情,心里稳了,看来这个价过高了,覆盖了正常的市场价值,嗯……求上者得其中,求中者得其下,想要正常的市场价值,就应该一张嘴就要个高于市场价不少的价!
这样才能有讨价还价的空间。
他不信掌柜的不想要,要真不想要,就不会让他们进后院等着。
场面一度僵持,药童弱弱问掌柜是否继续上秤,掌柜不语,只一味瞅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小童娃。
赵小鱼拾掇着水罐和碗放入篓筐里,河婴也站起来了,赵小鱼牵着她,看向掌柜的,“要是掌柜的嫌贵,我和妻子就去别家再看看。”
又当着大夫面叫她妻子了,河婴雪色的脸布满了粉色,一瘸一拐任矮她一头的赵小鱼牵着,俩孩儿就要把麻袋抬回背篓里……
“二十五文一斤,不能再多了!”掌柜的喉头一滑,咬着牙说。
赵小鱼继续装麻袋,头也不抬,短身子很麻利,“三十文一斤,再少就走人!”
掌柜和药童:……
行叭,一个残疾女孩,一个几岁幼童,大老远风尘仆仆背过来也怪可怜的!这个价就这个价吧!
掌柜的咬咬牙,从后槽牙那憋出了一个字:“行!”
药童两手又从他们背篓里拉出了麻袋,抱着上秤,十斤七两。
河婴眼眸“刷”的一亮,偷偷瞄了小鱼一眼,又迅速低了长睫,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密切关注她的赵小鱼心中捂嘴偷笑,婴娘怎能可爱成这样!
明明卖了这么多钱很开心,偏还在买家面前装出一副“没卖到好价,吃亏了”的不悦。
掌柜的全程锅底脸从帐房那支了三百二十一文,三张一百的银票和串在一根绳上的二十一个铜板,不情不愿地给了赵小鱼。
“多谢掌柜的,谢谢!”赵小鱼双手虔诚的捧着。
“嗯,不用谢,你们也不容易,下回要是还有了,也可以送过来。”
掌柜的没好气说。
赵小鱼千恩万谢地应下,宝贝似的装进青布包袱里,牵着河婴走了。
直走了好远,一直绷着的河婴才噗嗤笑了,笑得眉眼弯弯,如沐清风,伸出两个大拇指,“小鱼好厉害!”
“嘿嘿。”
赵小鱼喜不自禁的抱紧了青布包袱,一手紧牵着婴娘的手不肯放,“还有斑鸠没卖呢,也不知道能卖个啥价?”
能给他未来的小妻子买个珠簪戴么?
“肯定能卖个好价!小鱼这么聪明!”河婴夸人的话不要钱的说。
夸的赵小鱼快乐似神仙,不知今夕何夕了,要不是闹市人多,非得嗷嗷几声不可!
说着就走到了一家饭馆门口,赵小鱼伸着头,小鼻子动了动,河婴不经意瞥见,忍不住捂着嘴,眼儿弯成一枚新月。
“婴娘,好香啊,咱进去吃些吧?”赵小鱼抬头看匾额,上面用繁体字写着:老嫂子肉疙瘩。
河婴也抬头看,她不识字,只略微懂一点儿算数,还是小鱼娘在世时教的。
看着里头座无虚席,婴娘开始局促起来了,“小鱼,你想吃就吃吧,我包袱里带的还有两块红薯呢。”
就是在杨大娘那买的五块红薯,只下锅了三块,现在还剩最后的两块。
赵小鱼哪里看不出她的紧张局促啊,两个大眼眸不禁忽闪忽闪的,河婴为啥这么怕去人多的地方啊?
难道说她是传说中的i 人?
“不行,要吃一起吃,好嘛?好嘛?”赵小鱼又开始鼓着腮帮子撒娇了,声音还嗲嗲的,完全不顾其他客人的死活。
河婴:……
“小郎君,小娘子,快,站门口干嘛,进来看啊!”
一个包着蓝布头巾的中年妇人瞧见两个矮矮瘦瘦的小孩背着俩硕大的背篓站自家门口僵持着。
更矮的那个还鼓着嘴摇高点儿的胳膊……
“你看,有人叫咱了。”赵小鱼硬薅着她进去,河婴无奈又宠溺的叹气。
一进去,先挡了挡残脚,再拽了拽粗布上衣边,试图遮住裤上的大补丁。
“老板娘,给我来两小碗肉疙瘩。”赵小鱼边说边扫视着店里,瞧见有客人吃好了,忙牵着婴娘过去占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