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骋渊看向孟听锦,英挺的剑眉下一双墨眸深邃又平静,语气没什么起伏道:“孟校尉便升为背城军的副将。”
孟听锦站起来,拱手的姿势恭敬又谦让,“将军,我一人并没有多大的功劳,此次是所有将士们的英勇无畏才成功拿下汝宁城,副将之职我受之有愧,不若升曹都尉为校尉,原来的温百夫长为都尉,月驰还为百夫长,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这话说得多好,不仅否认月驰拿下头等功,且暗指月驰之前是以美色抢走了温荞的百夫长。
她压着不让云曦升迁,第三还把她的人曹都尉给提拔上来了。
孟听锦这个天选之女,可不是温荞那种只顾儿女情长的,她在军中很有威望,一旦有机会就建立自己的势力。
温荞只想依附尉骋渊,她却要和尉骋渊旗鼓相当,有朝一日能跟尉骋渊并肩站在权力巅峰。
“孟姐姐说这话我第一个反对!”温荞也站起来,故作愤愤不平。
“在这军中除了孟姐姐,谁都没有资格做副将,倒是我无法担起都尉的重任,不如就让月驰来做背城军的都尉,我这一生也只能做个百夫长了。”
“阿荞。”孟听锦温柔又无奈地看着温荞,实则心里满是鄙夷。
温荞还真是个蠢货,尉骋渊要给月驰的是铁鹰军的都尉之职,但温荞不仅为她请封副将,还跟着她一起打压月驰。
云曦觉得有意思,明明是在军中,她却感觉好像在宫斗。
皇后和宠妃似乎掐起来了,但孟听锦并没有察觉到温荞的意图。
因为孟听锦是要她做百夫长,温荞却推举她为都尉……看来这二人的姐妹情深只是表面的。
而温荞这样做,是想让她和孟听锦斗得两败俱伤,温荞好一人独占尉骋渊吧?
“那就按照温百夫长的提议。”尉骋渊的肩背靠着椅子,已然是上位者的气势。
他很清楚让新来的月驰为铁鹰军的都尉,必会遭到所有人的反对,他这么做就是为了给他们讨价还价的余地。
比如他本来就打算把这件物品卖一百两,要价却是二百两,最后的结果买家还价到一百两,觉得自己占便宜了。
可实际上他原本要给月驰的就是背城军的都尉一职,这已经是越级升迁了,孟听锦等人却在他的操作下,觉得他们成功压制了月驰。
孟听锦坐下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不管怎么样,自己压制月驰的目的是达到了。
不过她有点不高兴,温荞“还价”少了,应该让她的人替补都尉一职。
云曦站起来,取纸笔写字。
曹都尉几人大字不识,面上嘲讽云曦不会说话只能写。
尉骋渊向曹都尉扫过去冷冽的一眼,他认真看云曦写的。
“将军,我愿用自己的都尉之职做个交换,我想让军中的那一百女兵成为我的直属军队,并且以后招的女兵都入编到我这里。”
说到底这些人都是农民起义出身,尉骋渊虽军规严明,但还是有很多需要完善的。
尤其是对女兵,云曦想针对她们,像云家军中的女兵们那样,制定出一套正规健全的军规和管理制度。
孟听锦的厉眸猛地射向云曦,心中警惕,月驰这是要在军中建立起她自己的势力吗?
她简直是狼子野心!
不过孟听锦没开口,等着温荞这把刀。
温荞偏偏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她的“单纯”,仿佛真的不知道月驰的野心,特别高兴月驰拒绝了都尉一职,“月驰管那一百女兵可以,但我在军中是特殊的,谁都管不到我头上,我只听孟姐姐和阿渊哥哥的!”
云曦心想我也不愿要你这个害群之马,你这个宠妃就一直缠着自己的阿渊哥哥吧。
几人的封赏就这么定下了,铁鹰军仍然是尉骋渊的直属军队。
孟听锦升为两万四千背城军的副将,曹都尉则被提拔为校尉。
温荞又做回百夫长。
而云曦,尉骋渊搬出冯将军,称冯将军看重月驰,他不仅答应了云曦的要求,让所有女兵直属云曦,且月驰最终还是升为都尉。
孟听锦冷着脸去用早膳,不搭理追在后面的温荞,生气温荞竟然帮着云曦。
“孟姐姐你听我解释嘛……”温荞抱住孟听锦的胳膊,看四周没人了,她对孟听锦撒着娇道。
“我是在捧杀云曦,俗话说站得高摔得狠,月驰根本没有能力胜任都尉一职,而且我过去做了女兵们那么久的百夫长,她们只服从我一人,她们会听我的话为难月驰。”
“孟姐姐,我这里有一计,需要你的出面,到时候定会将月驰从军中逐出去……”温荞附到孟听锦耳边。
这边,云曦并不知道孟听锦和温荞一对假姐妹的心怀鬼胎与算计,冯将军虽脱离了生命之危,但如云曦预期的那样落下了终身残疾,以后再不能上战场。
尉骋渊暂时把冯将军安置到汝宁原本的守城将领的府中,接下来的几天处理各种军务,很是忙碌,跟云曦之间只有上下级的关系。
直到,尉骋渊此次得到的大部分战利品分给士兵们,并在郊外的军营中开了一场庆功宴。
云曦事先打听了尉骋渊的酒量,然后得知尉骋渊竟然滴酒不沾,就算是必要场合,他也都是以茶代酒。
云曦便断定尉骋渊压根不会喝酒,属于一杯倒的那种。
于是在春末夜晚的篝火宴会上,将士们豪饮时,一向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云曦,端了一大碗酒走到尉骋渊面前。
她另一手拎着酒坛子,“哗啦啦”给尉骋渊倒了一大碗酒。
“阿渊哥哥从来不喝酒!”温荞斥责云曦。
温荞的酒量不好,只是这个时代的酒度数不大,所以她也能喝一些。
将领们每个人一个席面,都是矮桌,尉骋渊坐在最上首主位自己的席面后,东西吃了不少——军中就没有饭量小的。
尉骋渊总是大快朵颐,但吃相不难看,反而看着他吃东西,会让人食欲大开。
将士们都在大碗喝酒,席面上的菜几乎没动。
尉骋渊不喝酒,又寡言,从不洗脑将士们,对将士们画大饼说一些豪言壮语类的,只听着将士们的哄笑怒骂。
他屈着双腿不舒服,偶尔会伸直无处安放的长腿,眼角余光瞥着下首的云曦。
尉骋渊就一个人闷不吭声地炫饭,穷苦出身的他曾为了一口吃的差点丢了命,导致他现在即便能山珍海味了,也从来不浪费一口食物,一有机会就炫吃的,尤其是在各种宴会上。
往往别人在喝酒顾不上吃,但他面前的几个盘子,光到甚至可以不用刷。
云曦出身世家大族,从吃饭睡觉等各方面都有着规矩,就没见过尉骋渊这么能吃且爱吃的成年男人,到现在每次看到尉骋渊吃饭还是很惊讶。
云曦站在尉骋渊面前,要给尉骋渊敬酒。
“我不是不会喝酒。”尉骋渊看着面前的一大碗酒,是在应温荞,低沉的嗓音也是在对云曦说,抬眸。
“我怕你承受不了我喝酒的样子。”
尉骋渊坐着跟云曦碰了碗,随后一饮而尽,举止好看不粗野,酒液没有洒得下巴上都是,只薄唇上一片润泽,喉结滑动时搭配着紧锁云曦的目光。
云曦心尖发颤,端起碗挡住尉骋渊的侵略,也一饮而尽。
她可是千杯不醉。
云曦开了这个闸口,孟听锦随之站起来敬尉骋渊,然后是其他将士们。
一轮下来,尉骋渊已经喝十多碗了。
这酒量已经不错了,云曦心想自己的计划可能泡汤时,尉骋渊一手按着席面站起来,身形不稳,加上太用力。
席面倒了,残羹剩饭洒了一地。
云曦顿时来了精神。
“我去歇下了,你们也不要太晚……”尉骋渊看似步伐稳健,却话没说完整个人就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摔趴在地。
幸亏身侧的云曦及时架住他。
“将军,你还好吧?”孟听锦和温荞连忙都上前来。
温荞拽住尉骋渊另一边胳膊,尉骋渊醉酒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然不能放过了,拉扯着尉骋渊对另一边的云曦宣示主权,“月都尉跟将士们继续豪饮吧,我的阿渊哥哥,我来送。”
孟听锦平日不跟温荞争,然这种情况下尉骋渊真有可能宠幸了温荞。
所以她不惜抛开自己的人设,来到尉骋渊另一边,要从云曦肩上拉走尉骋渊,“我和温百夫长一起送将军。”
云曦在心里盘算着,今晚要么是尉骋渊一人御二女,要么二女争斗得你死我活,谁都不能给尉骋渊侍寝……不管哪种,她都可以趁此机会偷走冯将军交给尉骋渊的那幅画像。
于是,云曦点头,松开尉骋渊,转身返回自己的座位上。
结果,背后的尉骋渊一改平日对部下的宽厚,很大力把温荞和孟听锦重重甩到地上。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却是坚定地走向云曦。
尉骋渊伸出双臂从背后抱住云曦,伟岸的身躯弓着,脸埋到云曦脖子里,嗓音里透着无尽的委屈,似在哽咽,“窈窈,你不能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云曦感觉到滚烫的液体浸到自己的皮肤上,疑惑地侧过头。
尉骋渊的下巴抵着她的肩,映入眼帘的是男人那赤红的眼角,对她仰着一张其实很年轻的脸,墨眸里一片湿润,闪闪发光,巴巴地望着她,如被抛弃般害怕破碎极了,“窈窈……”
云曦:“???”
不是,原来尉骋渊说得那句“你不能承受”是这个意思吗?
醉酒后变成了跟清醒时截然相反的模样,他这样的酒品,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好吗?
“窈窈,真好,你还在……”
“窈窈,我好想你……”随着男人缠绵蚀骨的话语落下,大片的眼泪猝然滚落而出,静静的,很快湿了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