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赵城主。”士兵答道。
果然……
心底的想法得到确认,赵毅檀眸光暗了暗,抬脚向那殿门走去。
“等等赵城主,您不能再上前了!”
那士兵如临大敌,一个闪身拦在赵毅檀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赵毅檀停了下来,目光在众人身后那宫殿上停留片刻,似是要透过那奢靡的大门将殿内的情景尽收眼底。
可事实上,他什么都看不到。
一股莫名的郁愤由内而发,他冷冷看了那士兵一眼,仿佛那士兵再敢阻挠,他下一秒就能杀了他。
士兵整个人都在发抖,可依旧一动也没动,像是被牢牢地钉在了那里一样。
“赵…赵…赵城主,这是国主的命令,还望您不要为难我们……”
士兵哆哆嗦嗦地用了莫大的勇气才将这短短几个字说完。
赵毅檀看着他几人没有说话。
空气开始陷入诡异的寂静。
…
“赵城主,原来您在这啊!”
一声笑语到来打破了这片寂静。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司语正挥手笑着而来。
看到司语,被吓得不轻的一众士兵连连松了口气。
“您不是有事要与我交代?”司语走到赵毅檀身前,笑呵呵的看着他。
见到司语,赵毅檀的脸色缓和几分,
“抱歉,司大人,我记错了,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事。”
“……”
“既然这样,那……您还要留下来吃个饭吗?”
言下之意:你还不走吗?
司语笑眯眯的看着他。
像赵毅檀这种聪明人,不会听不出他的话外之——
“既然司大人盛情邀请,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
不是……?
司语笑着的脸险些垮掉。
他还是大大低估了赵毅檀的脸皮厚度……
“对了司大人,国主派这么多人守在宫殿这里是做什么?”赵毅檀明知故问,忽视身后士兵看向他的幽怨眼神。
“不瞒您说,里面住着的是国主带回的贵客”
“他伤势还未痊愈,国主这样做是为了以防万一有刺客突袭。”
“您也知道,国主很重视他。”
“不瞒我说?”赵毅檀冷不丁地笑了声。
“刺客突袭这种理由放在一年前尚还可信,可如今谁会那么缺心眼来皇都找死?”
“说的是防刺客,可真正想防的——”
“恐怕不是我吧?”
赵毅檀笑着盯着司语。
碍于情面,他的语气还算温柔。
知道你还问?
司语微笑地看着赵毅檀没说话。
不,应该说是无话可说。
“国主金屋藏娇瞒着我也就罢了,如今防我还防到这种程度,倒真令我伤心。”
赵毅檀暗自神伤,自弹自唱。
司语紧紧闭着嘴一句话不说,低着个脑袋在地上用脚尖画圈圈。
赵毅檀这张嘴,跟李群比起来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嗒——嗒——嗒”
正当赵毅檀要继续叭叭时,身后忽的传来阵阵沉闷的脚步声,直接将他他接下来想脱出口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那脚步声一步一击,如同铿锵有力的鼓点,敲打他的每一根神经。
按照以往经验,不出意外的话,
就要出意外了……
“你丫的,我就知道你没走!”
天空一声巨响,李群闪亮登场!
赵毅檀僵硬回头。
李群微微一笑,赵三生死难料!
只听空气中暴呵一声:
“狗东西,吃我一记蟑螂拳!”
随着刺耳声音而来的还有一股凛冽的拳风。赵毅檀来不及做出反应,也无需反应。
紧握的拳一瞬之间在他眸间放大,两鬓的头发被拳风撼动而向后飞扬。
赵毅檀定定的略过那拳头看向其后的李群,眉眼弯弯,嘴角随之扬起一丝弧度。
“呀,国主回来了?”
赵毅檀故作小小地惊叹了一下,语气平静而温柔,丝毫没有背着人吐槽后被当面揭穿后的尴尬与不安。
这也是为什么李群明明不爱带着他一块玩,他还能硬跟着李群一块玩的原因。
无他,唯脸皮厚矣。
“真是古藤老树昏鸦,你拓麻缺心眼到家。”李群嫌弃地收回了拳头。
跟赵毅檀相处的每一秒,都要动八百个心眼子才能防住他,心累。
“国主过誉了,在这方面我还有待提高。”
“有病吧你?”
“我确实有病。”
“……”
李群嘴角抽搐。
这她没法怼,因为赵毅檀说的是事实,他丫的确实有病!
李群吐了口浊气,抬眼向殿门方向看了一眼。
玩归玩,闹归闹,正经事还是要强调。
“赵毅檀”
“国主请说”
“之前那些被带回来的人变得痴傻疯癫是你的杰作吧?”
赵毅檀笑容渐渐凝固。
果然。
李群扯唇一笑,看不出什么情绪:“这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同你计较。但是……”
话到这里,赵毅檀很清楚地看见李群的神色变了。只听她说:
“你要是敢对他动什么手脚,咱俩就绝交吧。”
看向他的眼神是不同往日的认真,不容置喙。
同样的,她的语气很强硬,看得出来,对于他今天做的事,她是有些生气的。
赵毅檀藏在暗处的眸光敛了敛。
自相识以来,李群很少用这么强硬的语气同他说话。
更何况还是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男人!
这才几天李群就已经这么袒护他?
简直就是蓝颜祸水!
放任不管,必成大患!
“喂,你听见了没?说话啊!”
见赵毅檀迟迟不吱声,李群扬了扬头, 脚尖踹了下他的小腿。
感知到腿上传来的触觉,赵毅檀逐渐回过神来。
“国主说的,我都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那就滚吧。”
赵毅檀站在原地没动。
“……”
然后视线别有用意地移到司语身上。
“?”
有猫腻!
于是李群缓缓回头看向司语……
后者心虚地撇开了脸。
李群又狐疑地看向一脸无辜的赵毅檀。
“还有屁,那就放。”
“司大人让我留下来用膳。”赵毅檀礼貌一笑。
“司叔……”
一只手悄然无声地搭在了正想开溜的司语的肩上。
他僵硬回眸对上李群质问的眼神悻悻一笑。
“那个……我说不是我,你信吗?”
*
襄允殿,
“对酒当歌……”
“哪来的酒?那是茶,二货。”
李群好心纠错。
“……”
赵毅檀无奈低头笑了笑,改正道:
“对茶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
何以解忧,唯有杜…”
赵毅檀瞄了一眼李群。
恰好发现人家也在瞪他。
“唯有云华”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赵毅檀的眼神突然放空,不自觉地呢喃起来:“悠悠我心,悠悠……我心……”
“嘀咕什么玩意儿呢?你口吃?”
李群低着头百无聊赖地去剥那玉盏里的葡萄,全然没注意到此时她已经被赵毅檀的目光笼罩。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一颗圆润饱满的葡萄剥得跟茅房里那玩意儿没什么两样。
……也是挺神奇的。
或许是眼里见不得脏东西的原因。
赵毅檀笑叹了声,苍白的瘦掌将那一碟葡萄拉至自己身前,任劳任怨地剥起来。
“国主身份尊贵,这种事还是我来吧。”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这句话怎么了?”李群挑了挑眉看向他,赵毅檀搁那反复嘀咕这两句她听的清清楚楚。
以这小子的往日狡诈判断,说不定这两句话里藏了什么重要信息!
她得好好思量思量。
赵毅檀继续剥着葡萄,饶有趣味地问她:“国主觉得呢?”
“漠寒府上人不够了?想招几个人?”
“再想想,又不是只有这一个意思。”
比如……
“这首诗里不就是这个意思?你还想有几个意思?或者你是什么意思?”
“……”
“罢了,我就是那个意思。”
赵毅檀认栽,反正说了还不如不说,就顺着她的意思来吧。
“什么意思?”
“……唉,招人的意思,这个意思可以满足国主的意思了吗?”
有点累了,赵毅檀的脸色不知不觉又白了一个度,或许是意思来意思去,意思得有些没意思了。
可这还没完。
因为李群又开始了下一个回合。
“姜回那小子不是挺好的?他一个人还不能满足你?”
“嗯?不……咳咳咳,我…咳咳咳咳咳咳!!”
话虽可以糙,但这也太糙了!
“怎么了你这是?发病了?”
李群突然警惕起来,虎目圆睁地看着他。
“没咳咳咳,没…没有”赵毅檀慢慢调整呼吸,逐渐平静下来。
“只是被呛了一口。”
“嚯,吓我一跳!”
李群松了口气,僵硬的身体瞬间软成一坨窝在椅子里,歪着脑袋仰头看向夜空。
“怎么?国主担心我?”
赵毅檀轻压了几下有些疼痛的胸口,低着头轻喘,语气却佯装淡定自如。
他眉头紧蹙,表情算不上好。
好在李群的视线没在他身上,他不用去伪装神情。
“担心?”
李群哼了一声。
“你他丫的要是突然升天了,让我短时间上哪找人打理漠寒那些烂事?”
“国主放心,我会在死前找到一位合适的接替人。”
“……”
“找找找,你找个屁你找!”
李群睨了他一眼,听到他这话就没来由地上火。
赵毅檀僵了一瞬,睫毛颤了颤,被李群这一声喊的有点懵。
“有你一个不就够了。”
李群直截了当的脱口而出,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人多了看着心烦。”
“可是我……”
“行了,别叭叭了,不就是你那破病吗?”
李群一拍扶手,两腿错搭,倾身说道:
“我好歹是鼎原国主,要什么稀缺宝药没有?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治不好你病的药!”
赵毅檀看着面前突然由远及近放大的一张坚毅的小脸,他撇开了脸,音色有些沉闷。
“都已经这么多年了,要是能找到早就该找到了,何必一直等到现在……
能活到现在,我已经知足了。”
这是真心话。
或许小时候看着哥哥弟弟能无所顾忌的欢笑打闹,他还会一个人偷偷抹眼泪,暗自抱怨命运不公。
但时间是会消磨一切的——生命、意志还有希望。
所以,他也该释……
“我呸!知足?你成婚了吗?你生子了吗?你年岁过百了吗?一个都没有你知个屁的足!”
怀。
“……”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
赵毅檀定定地看着她。
“……”
“我,我还没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没你这么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