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被搀扶着上了马车后,两个侍卫一前一后跟着上去坐在了他两侧,反观李群,则是直接关了车厢往前走了去。
正当着男人盯着关上的车门发神之际,两侧的侍卫突然一人一边护住了他。
“……”
与其说护倒不如说是害怕地抓住。
两人面部扭曲,如同吃屎,从上车后便浑身上下紧绷着。
这时,马车一顿。
“来了……”
“什么?”男人虚弱开口。
一旁的两个侍卫没回应他,视死如归般闭上了双眼仿佛即将要迎接噩梦般的降临。
随着马车缓缓行动起来,想象中的剧烈颠簸并没有袭来,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平缓,二人不由得傻了眼。
“……”
男人看着两边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俩人,也懒得继续问下去了。
现在总归安全了些,以他目前的状况逃也逃不掉,再加上他实在有些累了,顾不得要被送到哪里,索性直接阖上眼休息了。
一旁的俩人仍处在懵逼状态中……
这什么情况?!
不……不对呀?!按照国主的惯性和她那匹马的烈性不应该呀!
这换做平常不应该先是在他们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先来一波野猪冲刺噼里啪啦地极速前行,然后再大鹏展翅上蹿下跳并蛇形走位,最后再来个绝命大冲刺收获所有人路边狂吐不止的结果吗?
可是看看现在这平稳的不能再平稳的样子,这……
这拓麻像话吗?!
国主什么时候会对他们这么温柔过!
莫非……
眼神交汇,俩人心领神会,小心翼翼的一人掀开一侧的帘子。
刚刚掀开一角,一双极尽漆黑的眸子立马杀了过来,在周遭寂静夜浓的气氛下,她像一只索命的厉鬼,黑发斜眸,戾气十足。
卧槽!
仅仅一瞬,刚刚掀起的帘子立马垂落下去,车内受惊不已的两人瞳孔震颤,大气不敢喘,许久才缓过来。
真是见了鬼了,还确实是国主驾车!
两人百思不得解之时,突然回想起在蜀离城主府上的场景,下意识地往正闭目养神的男人身上看了一眼,顿时心领神会。
原来如此……
是双标啊!
*
路程到了后面,李群有些着急了,在保证车子尽量平稳的情况下她慢慢提起了速度,车里的几人这一路上简直不要太舒服,愣是回程几天的时间全耗在睡觉上了。
到达目的地后,李群将人安置好后便回了襄允殿。
“国主,人怎么样?”
在得知李群回来的消息后,司语直接放下手头的事二话不说就赶过来了。
“长得还行”李群咬了口点心,脑海中回想那张俊美非常的脸,一脸正经地说道。
“……”
“不是,我是说人没事吧?”司语扶额。
“哦,没事,活着呢”
还差点把陈昀那老东西气死。
“那就好”司语松了口气。
“不过……宣奉贤是什么时候将他赶出来的?他又为什么会去了蜀离而且在陈昀身边做事?”
司语有些想不通。
自从李群登位后,皇都这边都会时时派人暗中去打探那小子的情况。
在知道宣奉贤一家时常照料他后,他们这边才放心了不少,从一月一报备变成两月一报备。
上次派出的人回来报备时,这小子还在泰兴待的好好的,结果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不知道。”
或许就真如陈昀所说,娄眠待在蜀离就是受宣奉贤所托而去解决他。
可这风险未免有些太大,以陈昀那疯缺德行,如果这次她没去救他或者去晚了,那他不得被陈昀活生生折磨而死?
宣奉贤先前既然对他那么照顾,断然不会为了陈昀的那几句辱骂就让他去送死。
如此想来,那他被宣奉贤赶出泰兴这事就是实打实的,两人关系应该算是决裂了。
那去蜀离难不成是为了报复宣奉贤?
可明明看起来那小子想搞死的是陈昀!
啧,想不通,难搞。
李群烦躁的晃了晃脑袋,抬手去拿碟子里的点心。
正要进嘴时,脑子里忽的闪过一丝灵光。
莫非……
“司叔,派人把这件事再好好查查。”李群看了眼手里的糕点,随意地将它扔回了碟子里。
“可当时他被赶出泰兴时,我们安插在泰兴民间的眼线都对此事全然未知。”司语神情表现得有些难办。
没办法,宣奉贤处事太过谨慎,想在他那里安插眼线根本行不通。
“由此观之,这件事恐怕是被泰兴府内部封锁了,所以如果要查的话……”
“就不得不惊动泰兴府上的那群人了!”
“但是我们和那小子的关系又不能被泄露出去,您若对此事大费周章地调查,泰兴府上的那帮老东西定然会有所察觉。”
“万一这件事被传到有心之人耳朵里,搞不好会对这小子下手以此来要挟您。到时候不仅是他,您也会有危险。”
“所以依我看,这件事的起因经过您不如直接去问那小子。”
李群曲着腿,两脚踩着凳子沿,下巴垫在膝盖上,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黑眼睛看着司语。
“……”
不知道为什么,司语一瞅她这样就觉得她接下来的话准没憋好屁。
“司叔分析得真的是头头是道。”李群点点头,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紧接着,小嘴一咧,话锋突转:“嘿,但是您猜怎么着?”
李群放下腿,换了一种更为狂野的坐姿。
“我不听”
“……”呵,猜到了。
“您怕不是忘了,我因为这小子而跟陈昀闹翻脸的事这两天已经在鼎原闹的人尽皆知了。
就算我不调查,但只要不瞎的都能看出来我对这小子不一般。
至于那些想要通过他要挟我的人……
我敢肯定,只要他不出皇都,就没人能伤的到他!”
李群拍了拍胸脯,她对皇都的防御及监管程度有十足的信心。
况且就算真出了皇都又能怎样,有她在,哪个不长眼的敢伤他?
“所以,国主的意思是这件事要去泰兴府上问清楚?”
李群伸出一根中指懒洋洋地在司语面前晃了晃。
“不,我觉得与其求人不如求己。”
“那您的意思是要通过我们自己在那的眼线调查?”
“不,不,不!”李群再次晃了晃那根中指。
“……”
“那小子现在可是我们的人,三七二十一就是自己人,所以……”
“所以您要派他去调查此事!”原来如此!
司语终于悟了!
“……”
李群嘴巴微张,眼睛微眯,眉头微皱。
不是……
这……
啊?
司语呵呵一笑,原本还担心自己上了年纪会跟不上年轻人的思考速度,但现在看来,他宝刀未老嘛!
李群看不下去了,虽然伤老人自信心这种事不是好人所为,但好在她连人都算不上,毕竟鼎原第一恶霸的名号不是白来的,所以……
无所谓了。
“司叔”
“啊?”司语自信抬头。
“您看起来不太聪明”
上一秒还笑嘻嘻的司语下一秒老脸一垮,皱纹一层一层得能夹死一只李群。
罪魁祸首李群摸摸鼻尖,“我的意思是与其去问别人不如去问那小子。”
这下,轮到司语嘴巴微张,眼睛微眯,眉头微皱了。
没记错的话,这话不就是他提议的吗?!!
“既然结果一样,那您刚才同我说的那些起到一个什么作用?”
“指出司叔你的错误,然后……”
“浪费点时间。”
浪费…时间…
原来如此!
这次,他是真悟了。
打的拖延时间以此逃避奏折这个主意是吧?
司语恶魔低语,在李群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他毫无征兆地拍了拍掌,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都进来吧”。
此话一出,李群当即表演了一个无敌极速大变脸,瞳孔骤缩,嘴唇打颤,胸腔剧烈起伏。
遭了,是熟悉的感觉!
她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司·报复·语。
那样子好似在说:您来真的?
司语回之一个犀利的眼神:自信点孩子,你已经长大了。
藏在暗处的手掌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泪“唰”的一下涌了出来。
李群泪眼汪汪:您真的忍心吗?
司语淡定微笑,似是早有准备,从容的扯过那半边面纱,直接一整个双目尽遮。
司子兵法:眼不见不净,你再装可怜试试呢?
李群气笑了。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
那就这样吧,谁怕谁啊!来啊!弄死她有本事!来!
李群扯唇一笑,可当她看着殿外一人接着一人进来,每个都抱着小山般的卷轴时。
她知道是她嘴硬了。
司语接过一摞笑眯眯地递给李群,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国主,这是这两天您堆下来的折子。”
您不在的这几天我可是一点都没批呢!全留着给你,大馋丫头高兴坏了吧?
司语找来一支笔,双手奉上,笑眯眯道:“现在开始吧!”
“……”
……
灯影照身,笔墨谈香,一老一少的身影低伏在几案前。
李群的额前散落几缕碎发,司语下意识地想要替她扶至耳后。
可当他想要伸出手时,方才发觉,
他的右臂早已不在。
一声低笑在心底散开,像一滴坠入沙漠的水,无力而沉默。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习惯。
可那又如何?
他还有左臂!嘿嘿!
“国主,当年那件事,您……
要告诉他吗?”
竹笔随声而顿,朱红在纸上晕染开来。
睫羽轻颤,李群抿着唇,久久没说话。
“国主?”以为李群生气了,司语试探性地唤了她一声。
李群叹了口气,悠然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司叔,您贵庚啊?”
“老奴年方四十六。”
“四十六啊……”李群拉长了语调,一脸深沉。
“正是闯的时候”她拉住司语的那条独臂:“既然如此,尚不可自寻死路啊!”
原来如此!
司语感叹:他这次没悟。
“……”
“意思就是这事要是告诉他,我们跟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司叔这事你一定要记得,千万千万不能说了!”
对上李群认真的眼神,司语醍醐灌顶,幡然醒悟,回之以一个睿智的眼神。
包的国主!
*
“国主,蜀离这几天已经把该补偿的东西都送过来了。”
司语说着,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卷轴,清了清嗓子,单手一甩,那卷轴瞬间铺了几米长,上面满满当当写的全都是李群要求蜀离要送过来的东西。
李群从椅子上跳起来,插着腰随意地瞟了几眼,最后站定在司语面前,小手一摊。
司语了悟,立马又拿出一叠信纸放在李群手上:“国主,这是陈昀写的十万字检讨。”
一叠信纸在李群越展越大,大到两手抓不过来最后索性直接铺在地上看。
七歪八扭的字挤在信纸上比狗扒的还难看,而且越到后面字越丑,墨越浓,还破了几个洞,李群隔着字都能猜出来陈昀写得时候有多气。
可那又能怎样?气也得给她受着,谁让鼎原她最大?!
这丑字看多了折寿,李群划拉划拉搓成一坨站起来扫了眼四周,视线锁定在了角落里站着的一个侍卫身上。
“喏,赏你了,回去当厕纸使吧。”那纸团在李群手里一抛扔到那侍卫身上。
“多,多谢国主……”
解决完狗爬字,李群拍了拍手走过去把地上散着的那卷轴卷起来还给司语。
处理完所有事,李群舒然一笑,迈着愉悦的步伐即将离去。
“国主!您这是?”司语及时叫住她。
李群站住脚没有回头只是将长袖一甩,独自深沉。
“仰天大笑出门去,人不好色枉少年!”
小小紫玉堂,走起!
*
“咳咳”
李群离开不久,伴着几声虚弱的轻咳声,大殿外又进来一位身着紫衣、相貌堂堂的雅正男子。
“赵城主?”司语怔了怔。
来人正是鼎原国下四属城之一的漠寒城城主——赵毅檀!
“司大人,国主在襄允殿吗?”
赵毅檀扫了眼大殿周围没发现有李群的身影。
“赵城主,您来晚一步,国主刚离开不久。”
“这样啊……”赵毅檀虚白的脸上渐显几分失落。
“您要是有什么要交代的事不妨先同我说说,回头我转述给国主。”
“司大人”
“您说”
“国主是不是又带了个男人回来?”
“……”消息真够灵通的。
“这……国主经常带人回来赵城主应该也见怪不怪了吧?”司语哈哈两句打趣道,表面上毫无波澜,实则已经汗流浃背。
“这次貌似有些不同吧?
国主好像很宝贝他呢,蜀离送来的珍贵药材全耗他身上了,听说还专门派了十几个人专门伺候着……
这是什么国宝吗?”
赵毅檀带着最礼貌的微笑,问着最刁钻的问题。
“这……”
司语想到李群做的那些高调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真是生怕别人看不出她对那小子格外特别啊!
昏君!
赵毅檀继续输出:“表面上看着是国主因为陈昀闹事才去的蜀离,可实际上……”
“莫不是为了他吧?”
!!
赵毅檀这一番话出来,司语都差点儿怀疑他是个女人了!神拓麻的第六感!
司语默默擦了把冷汗:“这个……其实吧……”
“司大人,国主身边俊美的男子并不少,可还没见过国主对哪个人这样过。
这种情况若是一直持续下去不见得会是什么好事。”赵毅檀压低了眉,语气莫名带有一种施压感,让人喘不上气。
“是,您说的有道理。”司语汗颜。
“她是一国之主,不该放这么多心思在一个男人身上。
司大人,这种蓝颜祸水,您应当替国主好生盯着些。”
“是,您说的有道理。”司语苦笑着应了声。
反正不管后面能不能做,总之先应下来肯定没错!
“那我就先行告退了司大人。”赵毅檀对着司语颔了颔首。
“是,您说……”嗯?
“您过来只是为了交代这事?”
“是。”
“没了?”
“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