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之内,空气仿佛都被抽离了生气,压抑得让人几近窒息。
沉闷的气息如一张无形的大网,紧紧裹住每一个人,令人呼吸困难。
狂风呼啸而过,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好似这座府邸正在压抑地哭泣,诉说着无尽的哀怨与悲戚。
林父躺在床上,身体沉重得仿佛被千钧巨石压着,连翻身都艰难无比。
然而,一想到西西还深陷牢狱,他便强撑着,拖着沉重的身躯,艰难地从床上爬起。
他环顾四周,发现四下无人,心中不禁疑惑,此时已是亥时,府中怎会如此寂静?
他拖着伤痛未愈的身体,缓慢地走出房门。
没走几步,便瞧见一个小厮坐在阶梯上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的,模样十分憨态。
林父见状,开口唤道:“林子,过来!”
小厮猛地惊醒,看到受伤的老爷竟然拖着病体出门,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跑过去扶住林父
焦急地说道:“老爷,您的伤还没好,大夫吩咐过您不能乱动啊!”
“西西还在大牢里,我怎能安心躺着?别啰嗦,扶我去找夫人!”
林父将手搭在小厮的肩膀上,一瘸一拐地朝着正堂走去。
还没走到正堂,林父便听到了林海氏与慕婉激烈的争吵声,隐约听到了有关西西的消息。
他心中一惊,连忙示意小厮扶着他靠近些,想要听个究竟。
此刻,正堂内气氛紧张。
“母亲,这整件事都是你和姨母一手安排的
对不对?你为何要如此狠心?你彻底毁了姐姐的一生啊!”
林慕婉跪在地上,双手不停地捶打着地板,声音里满是痛苦与愤怒。
林海氏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身,坐在了太师椅上
冷冷地说道:“我让人在你们的甑糕里下了药,你姨母则安排了男人去夺走她的贞洁,不过如此罢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西西居然会杀人,这下可好,连老爷都被连累了。
婉婉,你要知道,我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
凭什么西西就能嫁给将军,而你就不行?你同样是老爷的女儿啊!”
“可我根本不在乎这些!姐姐能嫁给将军,我是真心替她高兴。
属于姐姐的东西,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抢。” 林慕婉声嘶力竭地喊道,泪水夺眶而出。
“哼!” 林海氏缓缓走近慕婉,脸上带着一丝嘲讽,
“你真的没抢她的东西吗?你好好想想,从小到大,你哪样不比她强?
我抢走了她母亲的夫人之位,而你享受了本该属于她的万千宠爱。
你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你是我的女儿
在这件事上,你应该心里有数!”
听到这番话,林慕婉彻底崩溃,瘫坐在地上,心中满是自责与悔恨。
是啊,自己一直以来都享受着优渥的生活,却从未想过这些原本是属于姐姐的。
原来,是自己的存在,害了姐姐……
正堂里,慕婉的抽泣声不断。而门外的林震霆,早已如遭雷击,身体麻木,双腿发软,几乎无法站立。
他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着,再加上身上的伤痛,整个人仿佛被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直到小厮轻轻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扶我回去。” 林父声音微弱,在小厮耳边轻声说道。
他一步一步地往回走,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
想到西西还在牢狱之中受苦,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最信任的枕边人,他的内心痛苦万分。
一边是自己的妻子,一边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这让他如何抉择?
内心的痛苦如汹涌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身体的伤痛与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突然,他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随后眼前一黑,晕厥在地。
“来人啊!老爷晕倒了,老爷晕倒了!” 小厮惊恐地呼喊着,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林府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林父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晌午。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林海氏坐在床边。
看着她的脸,林震霆眼中满是厌恶,不由自主地将脸转了过去。
林海氏察觉到了异样,试探着问道:“老爷,您昨晚怎么起床出去了?
大夫明明吩咐过,让您好好躺在床上,别乱跑。” 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关切,只有冷漠与不屑。
“好你个海洁,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你竟然勾结你妹妹,陷害我的爱女。这么多年,我林震霆自问对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对西西?”
林震霆咬牙切齿,愤怒地捶打着床板。
“你对我不薄?林震霆,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当年,我海氏家族何等显赫,我身为海家嫡女,委身到你家做妾,还不是因为喜欢你。
可你呢?你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绿宸那个贱人。
要不是我当年设计让她死,你会正眼瞧我一下吗?
她死了之后,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外面公干,是不是就是为了躲着我?” 林海氏情绪激动,大声咆哮道。
“你……” 林震霆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指着林海氏,不停地颤抖。
“绿宸当年难产,也是你在背后搞的鬼吧?
她对你不薄,你做出这种事,难道就不怕她午夜梦回,来找你索命吗?” 林震霆愤怒地质问道。
“索命?哼!” 林海氏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绿宸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如果真要来索命,早就来了。
当年,我买通了产婆,让他扎针改变胎儿的位置,所以她才会难产。
可惜那个该死的接生婆,居然还是让她生下了西西。
不过,绿宸死了,对我来说就再没有威胁了。西西不过是个小娃娃,还不是任由我拿捏。
你这么多年一直在外面办差,对她又有几分关怀?
如今却在这里装起慈父来了。” 说完,她还不屑地拂了拂衣袖。
听罢,林父只觉呼吸急促,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里满是令人绝望的憋闷,那种痛苦如同毒蛇一般
紧紧缠绕、挤压着他的心和肺,让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抽动起来。
他的嘴里喃喃自语:“我一定要杀了你,还我西西的清白……”
林海氏见状,缓缓靠近床边,拿起一个枕头,双手用力地捂在林父的脸上。
林震霆拼命挣扎,手脚胡乱地舞动着,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动作越来越微弱,渐渐地没了动静。
“再见了,老爷。为了不让你这么痛苦,我送你一程,也不枉我们夫妻一场。
这么多年,你对我的冷漠,早就把我对你的那点爱意消磨殆尽了。
你就去陪绿宸吧。” 林海氏将枕头扔到床尾,脸上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
而窗外,目睹了这一切的小厮林子,吓得瞪大了眼睛,双手用力捂住嘴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他手脚发软,缓缓地挪动着身体,逃离了这个可怕的现场。
不出一个时辰,林府再次陷入了混乱之中……
曾经繁华热闹的林府,如今已千疮百孔,没了往日的生机与活力。
府中被层层素白的帷幔所笼罩,在风中轻轻晃动,仿佛在向上天诉说着这府邸的悲惨遭遇。
门楣上的红灯笼早已被换成了惨白之色,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添几分凄凉。
府里的下人都身着素服,往来忙碌,却都悄无声息,只有那压抑的抽泣声,在府邸中悠悠回荡……
林慕婉披麻戴孝,跪在灵位前,悲痛欲绝地抽泣着。
而林海氏则在一旁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下人做事,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突然,一个下人匆匆跑来禀报:“夫人,二小姐,司徒将军来了。”
慕婉听到这个名字,原本跪了一天,早已疲惫不堪的她,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她缓缓抬起头,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男子身高八尺,身着白色素衣
腰间束着一条黑色玉带,玉带上镶嵌着温润的羊脂白玉,更衬得他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他浓眉大眼,面如冠玉,真可谓是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就在慕婉愣神之际,司徒远博已走到灵位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礼毕后,他才缓缓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慕婉。
“小姐请节哀。林府的小厮来报丧时,我实在不敢相信,短短几天时间,林府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
望你们保重身体,如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司徒远博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关切。
慕婉看着司徒远博,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的双腿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嘴唇微微颤抖,磕磕巴巴地,连一个字都说不完整。
林海氏见状,连忙上前搭话:“多谢司徒将军。
以后我们孤儿寡母的,可就全指望您了。
之前与将军有婚约的西西,如今也被关在监狱里,这婚事是肯定成不了了。
这是二小姐,她叫林慕婉。” 说完,她又假意抹了抹眼泪,顺势拉着慕婉走到将军跟前。
“夫人放心,林老爷是我司徒府的救命恩人,如今他不幸离世,他的家人我自会多加照拂。
只是现在这种时候,实在不是谈论婚事的时候。” 司徒远博神色庄重,认真地说道。
“那谢谢将军,太感谢您了。” 林海氏连忙道谢,转头又拉着还在发呆的慕婉,向将军鞠躬行礼。
“放心吧,我会安排好这一切的。” 司徒远博说完,便转身离去。
直到司徒远博的身影消失不见,慕婉的心还在怦怦直跳,恰似春日里初绽的桃花,娇艳而热烈。
她的心里就像有一只小鹿在乱撞,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她知道,在这样悲伤的时刻,产生这种情愫是不合时宜的,但她却怎么也抑制不住。
司徒将军的面容,就像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原本,她满心都是想要向将军倾诉姐姐的悲惨遭遇,可见过将军之后,她的心中也不禁泛起了一丝疑惑:
“我为什么就不能嫁给将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