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就说想你了》第10章 疏远
桑宁太想要一个结果了,所以她并不快乐。美好成为困扰的话,就失去怀念的意义了。
她又一次小心翼翼地缩进她的保护壳里了,做起从前那个不敢表达的胆小鬼。
桑宁的书包里还是会多一把伞,多一瓶牛奶,下了课拖拖拉拉看着他出了校门才走,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夹杂着他的名字缩写,看到了他和季子禾说了话会在空间发一些仅自己可见的酸涩状态,身处人群里总是会去寻找他……
桑宁的平静和以前相比似乎没有太大变化,谁也看不出来她的难过。在桑宁的青春里,永远保留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
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还剩三个月就要正式告别了,她不敢去细想。她躲在人群里看着他慢慢爱上别人,可她没有资格说出一个不字。
六月初,炎热的太阳炙烤大地,学生只能忍受着酷暑专心备考。临近高考,升温的不止大地,还有大家躁动的心,高三即将来到终章,画上句点,胜利就在不远的前方。课间休息时间明显变得吵闹起来,大家都想和朋友,喜欢的人再多说一些话。
季子禾兴致勃勃地说:“连桉,你想好考哪里了吗?”
连桉只说了句:“康普顿斯。”
季子禾显然有些惊讶,连忙追问:“你要出国?”
连桉像在思索着什么,懒懒地回答:“读完本科后直接想读博。”
季子禾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害羞地看着他说:“那我们一起去吧。”
连桉疑惑地顿了顿,开口:“你也有出国的打算?”
季子禾低低头,脸有些红,说:“我想和你呆在一块。”
连桉转头看着她,蹙眉,语气认真起来:“出国不是小事,希望你认真考虑,不要因为我放弃你原本的选择。”
季子禾自顾自地说:“和你一起出国就是我的选择。”
连桉自知她不会改变想法了,便不再理她,低头继续做题。
此时的季子禾已经在憧憬和连桉美好的大学生活了。而桑宁刚好打完水回来,一切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很快,连桉和季子禾要一起出国读书的消息传开了。关于他们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最后全部传到了桑宁的耳朵里。
出国。
两个人一起。
现实给了桑宁当头一棒,将仅有一点的希望用力掐死。她像一脚踩进了悬崖,掉入了大海里,没有呼吸。
桑宁尝试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五号那个放学后的下午,她叫住季子禾。
空荡荡的教室只剩她们两个,桑宁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缓缓开口:
“你和连桉要一起出国吗?”
季子禾对于她的突然询问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吸了口气笑着说:“是呀,他考上那里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可能还差一点,不过交多点学费就行了。”
桑宁继续问:“那……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吗?”她的语气逐渐变弱,说出这句话,桑宁心里一沉。
季子禾说:“还没有,毕业后我会追他的。就算出国了,我也想和他在一块读书。”说完,季子禾的挂上一抹浅笑,看得出来她已经在期待憧憬着未来的生活了。
桑宁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容,闪躲着季子禾的目光,喉咙发出有点沙哑的声音,“祝你们幸福。”
季子禾牵起她的手,满眼欣喜,说:“谢谢你,桑宁。以后有机会去那边找我们聚聚吧,我们随时欢迎。”
桑宁不再回答,只是抽起书包和她道别,回了宿舍。
六月六日,高考前一天,高三学生在学校休假一天。桑宁躲在宿舍,脑子里浮现出他的一言一行,过往四年像电影放映般生动热烈。手里揉皱的纸条上是不曾说出的话,她不愿打扰他,优秀的人应该共同前进,而她还够不到他。
桑宁自嘲着自己,“还在期待什么呢?”
桑宁看不进书,浑浑噩噩睡了一整天,只有枕头知道她的难过,傍晚时分,天蒙蒙黑,一道雷声过后,桑宁醒了。她起身叠好被子,拆下满是泪痕的枕套,叹息着丢进了洗衣盆里,宿舍已经没有人了,这个点估计大家在吃饭或者在教室里复习。又或者,在作着告别。她没有胃口,什么也吃不下,但肚子发出咕噜声反抗。
天有些凉,她套了件外套,穿上鞋,走出宿舍。桑宁到了超市,随手拿起一瓶可乐和一块华夫饼,结了帐。刚走出门口十米远,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桑宁觉得不碍事,继续走。桑宁扭开可乐瓶盖,一股脑灌了进去,喝得太急,气鼓在胸口出不来,她感觉很难受,用力拍着自己的胸口,咳了好几声后才顺畅了一点。
连桉现在在干嘛呢?应该和季子禾待在一起吧。
桑宁越想脑子越混沌,低气压笼罩大地,霎时间大雨倾盆而下,桑宁还来不及躲避,从头到脚被雨淋了大片,灰色的外套深了一个色度,穿在里面的白衬衫校服也被打湿,凉意渗透到桑宁的每一寸肌肤,她不禁打了个喷嚏。她摸着湿掉的头发,嘲笑自己像个落汤鸡,然后加快脚步回了宿舍。
桑宁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上了新的校服,拿起毛巾擦了擦头发,脱下湿透的鞋子袜子放在一边,坐在床上吃完了剩下的沾了点雨水的半个华夫饼。她的眼皮很重,拉开被子躺了下去。
连桉此刻正坐在教室里,看着前面那个空空如也的座位,他眼里掠过一丝落寞。连桉起身走向周书宇,指着那个空座位问:“她呢?”
周书宇回头看,半推测地说:“今天休息,不来也正常,可能她想多休息会吧。”
连桉点了点头,仍有些不放心,说:“可能吧。”
周书宇把手搭在连桉肩上,调侃他说:“你倒是潇洒,说出国就出国了,现在学校里全是你和季子禾的风言风语,不过你俩金童玉女也确实登对。”
连桉推开他说:“我跟她什么也没有,出国是我的决定,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跟着我。”
周书宇朝着季子禾座位的方向看了看,然后说:“你难道看不出来她喜欢你吗?人家就差把喜欢你写脸上了。”
连桉摇了摇头,无奈地说:“但我不喜欢她。”
……
晚上九点,桑宁的舍友一个接着一个回来了。桑宁稀里糊涂地说着听不清的话,舍友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摇了摇她的手,问:“你怎么了,桑宁?” 可桑宁好像听不到一样,还是口吐不清地说着梦话。舍友伸手摸摸了她的额头,滚烫发热。
舍友向其他人说:“完了,桑宁好像发烧了。”
顿时整个宿舍乱成一锅粥,一个跑去找宿管,一个跑去找老师,还有的去了校医室。班主任陈滨带着校医着急地到了宿舍,看了看,测了体温之后,校医对着宿舍的人说:“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应该是着凉了,我给她开点退烧药,你们等会喂她吃下去。”
陈滨有些着急,皱着眉,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这可怎么办,明天就要高考了……”
桑宁还在昏睡中。她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她和连桉考上了一个大学,上了同一个专业,他们一起探讨课题,一起做实验,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干了很多很多事,这些都是她不敢奢想过的事。
舍友们扶着她,喂着她吃下了退烧药,给她敷上退热贴……
第二天一早,六月七日五点。天已经亮大半了。桑宁起身,头重脚轻,迷迷糊糊想起来昨晚好像有很多人围在她的旁边。她轻手轻脚地去了阳台,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脑门上贴了东西,明白了。隔着玻璃门,桑宁回头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室友,心里很感动。她开始洗漱,轻声穿好衣服,写下一张纸条贴在宿舍的墙上,然后带上门走了。
早早在食堂吃完了早餐,桑宁感觉身体有了力气,踏出食堂的第一步,迎接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有些柔和,也有些刺眼,最后变得猛烈,让人无法直视。
桑宁走在校园小路上,手里还拿着古诗文必备篇目,却一点也看不进去。她的头还很痛,身体软绵绵的,吸着鼻涕,说话也有鼻音,一看到字就两眼一抹黑。
她是第一个回到教室的,她去打了水,吃下另一颗感冒药,然后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越来越晕,然后不知不觉睡着了。
连桉和周书宇一块到了教室,教室已经有了好些人了。很吵闹。可趴在桌上的桑宁似乎没听见,静静地趴在那里。
周书宇用手肘戳了戳连桉,对他说:“怎么困成这样?不会昨晚开夜车了吧。”
连桉无暇顾及旁人,走到了桑宁旁边,想确认她的状况,又不忍心吵醒她。看着眼前她酣睡的模样,连桉想起来那个时候在车上睡着的她,一模一样。睡得很安静,没有人会惊动她。连桉站了一会儿,收回停在半空的手,回了自己座位。
十分钟后,陈滨进了教室。教室一下安静下来了。陈滨扫视一眼,厉声道:“再过两个小时就高考了,能不能有点耐性!给我坐住了!”
陈滨走下来,停在桑宁旁边,敲了敲她的桌面,引起了后面的连桉和季子禾的注意。桑宁如梦初醒,隐约看着眼前的男人,是陈滨。她拍了拍自己的前额,清醒了一点后,低声说:“陈老师。”
陈滨看到她还有些发白的脸色,心生不忍,说:“坚持一下,尽力就好。”
桑宁点点头,翻开资料,尝试努力看进去。
陈滨背着手走出了教室。
看着陈滨出去了,周书宇转头看向她,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是昨晚复习太晚了吗?”
桑宁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没,不小心感冒了,头有点晕。”
周书宇心一悬,连忙追问:“天哪,我给你打点热水吧。你抓紧时间再睡会吧。”说完就拿起桑宁桌上的保温杯冲了出去。
桑宁有些感动,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然后继续趴了下去。
身后的连桉目睹一切,他甚至不敢往前走一步,成为那个询问她的人,成为那个为她打水的人。
就这样,拖着沉重疲惫的身体,桑宁上了考场。
两天之后,许多人便是最后一面。
考完最后一科英语,桑宁回宿舍收拾行李。
呆在平江三中的最后一个下午,大家都在忙着道别。校园小路上挤满了人,教室里的人在黑板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真正到了离别的那一天,桑宁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她的心无比平静。
她看人来人往,花开花落,笑脸哭脸。一根针刺进肉里,微小的痛感。她不再看人群,不再找那个身影。
此刻她只想收拾好行李,离开这里。她戴上耳机,耳机里唱着狂欢的歌,她将连桉的外套叠好。还有那件白色t恤。放在行李箱的最底部,拉上链。永远踏出了这个校门。
桑平和桑铭来接桑宁,桑铭拿过她手里的大件行李,三个人踏上了回宜川的路。
是桑宁提出的回老家。
她想离开那个地方,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