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琵琶的郑小小莲步轻移,近前微微屈膝,俯首下拜:“女公子万福。”
温清宁惊得往旁侧横跳一小步,避开她的见礼:“郑娘子误会了,我不是什么女公子,现今在武安侯手下做事。”
在大陈只有官员士族之子才能被称作“公子”,“女公子”亦同理。
温清宁如今只是一介平民女子,自然担不起这声“女公子”。
郑小小单手托抱着琵琶,抬起空余的手掩唇轻笑:“能在武安侯下做事,可见小娘子是个有真本事的,我名小小,大小的小。”
温清宁张了张嘴,最后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郑小小眼神温柔的望着她,问道:“您跟在武安侯身边除了验尸,还要查案吗?”
“这要看侯爷的安排。”温清宁回道,“查案需要经验积累,我自己其实没什么经验。”说这句时她压低了声音,转着眼珠四下巡视,一副生怕被什么人听见似的。
郑小小被她这老实又心虚的模样逗得发笑。她朝温清宁招了招手,把人叫到近前轻声耳语:“我助你查案好不好?”
虽是问句,却不等温清宁答应已经转身朝“望长安”走去。
她对守门的护城卫笑道:“小娘子带我去‘望长安’里问些话,还请放行。”
护城卫看向跟在后面一脸茫然的温清宁,表情复杂,你俩到底是谁带谁啊!温仵作怎么一副要被拐卖的样子!别是想探听案情吧。
正要拒绝时,望见大步流星走来的沈钧行,立即挺了挺胸膛,大声禀报:“侯爷,她要带温仵作进屋问话。”
温清宁回头,瞥见他衣袍上的划痕,又见他眉宇间尚未退去的寒意,心头一跳:他刚才出去和人动手了?
沈钧行凤眸微眯,视线从郑小小面上划过,落在温清宁的脸上:“认识?”
温清宁正犹豫着是点头承认,还是寻个机会私下说明时,一道千娇百媚的声音响起解决了她的烦恼。
“侯爷方才使人问的事,奴正好想起来了,但奴不能随便开口,要收钱的,也不想和这些粗鲁武夫说话。”
郑小小脚尖一动,裙摆翻飞转了个身,眼波流转间朝沈钧行送去一个如丝媚眼,语调百转。
“奴头次看到女仵作!觉得新鲜又稀罕,就想把记起来的事和温仵作说道说道……当然,侯爷若是想听,自然也能一、起、来听听。”
一句话被她说的拐了好几个调子,尤其那“一起来”三个字,似乎是擦着齿缝红唇说出来的,调戏打趣的意图分外鲜明。
温清宁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有一瞬的惊讶,随即想起二人如今的身份,在心底发出一声轻叹,看向沈钧行:“侯爷?”
沈钧行看得分明,却不想过多探寻与案情无关的事,只是扫了一眼媚态十足的郑小小,剑眉皱起:“我和你一道。”
护城卫听到这话,立马放行。
郑小小盯着沈钧行瞧了两息,款步姗姗地走进“望长安”。
温清宁才要跟上,想起自己是沈钧行的部下,连忙让行。
后者却抬了抬下巴,让她先走。
郑小小走到绛纱灯旁,伸手在烛台背面摸了一下,一个指圈大小的木盒就被抠了下来,顺手递给身后之人。
负责搜查的护城卫看到这一幕浑身紧绷,疏漏了,没想到那里还能藏东西!
沈钧行扫了他一眼,后者立马招呼同袍重新搜查,以防再有疏漏。
温清宁正在低头认真翻检,木盒颜色与灯台相同,木制的盖子上嵌了一块等大的石片,触手光滑。
她伸手在烛台背面摸了摸,跟着托着木盒靠近,只听“啪”的一声,木盒又被吸了回去。
“竟然是慈石!”
她取回木盒,拧开盖子,就看到里面放着几座小小的宝塔香。
温清宁取出一粒,用指甲轻轻刮下一点粉末,在掌心抹开,凑近了仔细嗅闻,一边喃喃自语:“伽拘勒……假荔枝,还有一味是……”
有力嗅了嗅,粉末被吸入鼻孔,立即引得她打了个喷嚏。
“是苦艾草!这三种都有致幻的效果!”
惊喜中猛然抬头,一只掌心生茧的大手闯入视野,这只大手的指根、掌心以及虎口处都长着厚厚的茧子,看起来结实有力。
“善射?”温清宁习惯性地分析道,视线沿着胳膊往上看,不期然撞进一双凤眸中。
惊得她陡然回神,乖乖将木盒放到沈钧行的手掌心,缩了缩脖子:“侯爷请。”
沈钧行眉峰轻挑,似笑非笑地瞧着瞬间变得恭敬乖巧的女子:“温仵作好眼力。”
郑小小看到拘谨恭敬的温清宁,眉心几不可察的蹙了一蹙,出声道:“那是朱大郎藏的,他自以为隐蔽,但奴是做什么的?察言观色这上头,谁能和我们比?侯爷,您说奴说得对吗?”
沈钧行手上捏着木盒:“只说与朱大郎有关的事。”语气冷硬。
郑小小瞧他对自己态度冷淡,眼睫轻颤,腰肢软软地朝沈钧行靠近。
行动间,轻如霞雾的披帛从温清宁身前飘过,披帛的末端飞向她身侧的威严男子。
沈钧行双眉皱紧,面露排斥,挥袖拂散扑面而来的香风,出口的声音好似开了刃的刀剑:“放肆!”
见他动怒,温清宁来不及多想,往前一步挡在沈钧行的身前,一边对郑小小使了个眼色,让她快点赔罪,免得受罚。
郑小小却一反常态地轻笑出声:“小娘子还是这么贴心。”说着空出一只手拉住温清宁的手指,拉着人走到窗边,放下琵琶,看向沈钧行突然正色道,“请侯爷关门密谈。”
“阿郑?”温清宁不明白她怎么又换了态度,语气关切又担忧。
郑小小轻拍她的手背:“别怕。”
沈钧行望着将风尘之态彻底收敛起来的郑小小,又看了眼温清宁,半晌后挥挥手,待关门声响起,沉声道:“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