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刘府,一个背着单锋大刀的黑衣瘦弱男子不知何时跟在了红袍男子陆川的身旁,走出一截后,他靠近陆川两步,问道:
“陆先生,那刘金时看上去爱财如命,胆小如鼠,若是他今夜不愿体面,逃走了当如何?”
陆川停下,转身轻轻看了背刀男人一眼,不急不躁地温声道:
“往哪儿逃?”
“他儿子才八岁,他往哪儿逃?”
“而且,忘川的人也到了,如果他不体面,让忘川的人帮他体面便是。”
提起了忘川,陆川想到了另一件事,问道:
“我听说……忘川那边儿的悬赏榜单天字第一换人了?”
背刀男子没有回避。
刘府外,一般无平民经过,街道干净得很。
他对着陆川道:
“是换人了,不知道是谁悬赏的,出了十万两。”
陆川一怔:
“十万?白银?”
背刀男子:
“黄金。”
这回,轮到陆川沉默了,他目光烁然,有些难以置信地笑道:
“一个人,十万黄金?”
“哪家大人,钱多得花不完了,搞出来这阵仗?”
背刀男子摇头。
“我也不清楚。”
“忘川对于雇主的信息向来绝对保密。”
“但这一次,忘川来了数不清的高手,该是一块极其难啃的骨头。”
陆川细细琢磨,说道:
“往苦海县来了……怎么会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那名被通缉的人叫什么名儿?”
背刀男子:
“没有名字,只说是个女人,身高八尺左右,身上有很多伤。”
陆川蹙眉:
“就这些?”
背刀男子:
“就这些。”
陆川仔细打量了背刀男子一会儿,目光带着狐疑,他心想这个一直跟着自己的下属,是不是背叛了自己,又或是对自己隐瞒了什么,可看见对方那直率清亮的眼睛之后,陆川便知道,背刀男子没有欺骗自己。
他很擅长观察一个人的眼睛。
那是心灵的窗户。
如果谁的心里藏了脏东西,眼睛便会露馅。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什么具体的信息都没有,就不怕有人随便弄来一个假冒伪劣产品,骗走那十万黄金?”
“发布悬赏的人,好像很急啊。”
背刀男子问道:
“陆先生有什么看法?”
陆川摸着下巴上的小胡子,思索片刻后说道:
“那个女人身上藏着秘密。”
背刀男子甚是诧异:
“价值十万黄金的秘密?”
陆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笃定道:
“如果有人愿意花十万黄金去买一个连具体信息都不全的人的性命,那这个被通缉的人身上藏着的秘密……就远远不止十万黄金!”
“回头好好关注一下,有线索了就通知我。”
言罢,他朝着街道尽头而去,背刀男子站在原地,盯着陆川的背影道:
“陆先生想要这十万黄金?”
陆川头也不回,声音悠扬:
“我对黄金没什么兴趣,但我对那个秘密……很感兴趣。”
…
县城北,画廊桥。
穿着怪异鹿皮衣服的大黑狗,叼着铁盒子在绿苔小巷踩出了一长串梅花脚印,一直到巷子的第八间小宅院停下,它偏头看着院门,似乎再确认自己有没有走错,然后用铁盒敲了敲紧闭的门。
不多时,门被打开,一名头发花白的青衫男子出现,他打开了门,放黑狗进入了院落里,然后带着它一路去了厨房,先是仔细清洗了黑狗叼着的铁盒,然后往里盛上些温好的粥,盖上盒子,交给了黑狗。
目送黑狗叼着铁盒离开,青衫男子将门关上,身后出现了一名白发女人。
女人身姿窈窕,穿着绒裙,面容上有着掩不去的岁月痕迹,眼角还能见着些鱼尾纹,但岁月非但没有藏住她的姿色,反倒为她增添了成熟女子独有的风韵。
“知命,那少年还活着吗?”
青衫男子拿出了门后的扫帚,准备清理院子里的雪。
“老黑年纪大了,一个人吃不完里面的粥食,前些天粥食吃完了,但这些天总有剩的,外头风雪大,那少年兴许是冻死了。”
白发女人感叹道:
“这世道,天天有人死,那少年一无所有,进不了县,谁都没想到他真能活三年。”
青衫男子看着她笑道:
“想救他啊?”
白发女人温柔地看着青衫男子,语气带着一抹隐晦的自责:
“知命,你娶我三十年,因我身体缘故,未为你留下一子,我心中一直有所亏欠。”
“那年轻人心性绝非常人可比,若他未死,不如向那县令交些钱,收他回来做义子,你教他练练剑,未来我走了,不至于无人陪你。”
青衫男子上前,将白发女人拥入怀里,在她耳畔呼出白气,笑道:
“你啊,天天担心这担心那的……未来你离开了,我便折了院中的琵琶枝,回那燕国剑阁,还怕没去处?”
“有子无子,皆是天意,你亏欠我什么?”
他说着,看了远处的天际一眼,轻轻拍了拍自己妻子的背:
“不过你既有心,这月初三我便带些财物,去刘府看看,他若没死,我便送他个齐国人的身份,雇他来我们家里劈劈柴,做做饭,如何?”
白发女人感受着包裹住自己的温暖,长呼一口气,道:
“听你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