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打通,云枭野那边很吵,不时还传来轰隆隆的爆破响。
信号被干扰到,听筒里都是不真实的滋滋电流,低喘夹杂着两声匪气的咒骂。
左佑没有先说话,捏着手机安静等着。
那边云枭野应该是拿着手机走出了干扰区,声音渐渐清晰,但他气息还未平复,说话时带着轻喘:
他问:“佑佑,怎么了。”
手机贴在左佑肉嘟嘟的小脸,她点点头,又摇头,后又想起来云枭野看不见,便开口回话:
“是佑佑,要叫祖宗的哥孙子。”
云枭野从善如流,从不占人口头便宜:“行啊,祖宗,找哥哥做什么呢。”
左佑努力组织了下语言,仍旧不知自己现在面临的状况要从何开口才好,于是小孩儿乖乖没说话。
云枭野等了十几秒,要不是电话那头还有小孩儿轻飘飘的呼吸声,他都以为是左佑把他电话给撂了。
“没事儿,慢慢说。”他并未催促。
“你吃饭了吗?”不知从何开口的左佑开始慢吞吞拖延时间。
云枭野环视一圈被炸成废墟的周围,一处成员正押着几个黑袍人上了警车。
“哦。”他笑嘻嘻答:“吃了嗷,你吃了没。”
“吃的什么。”
云:……
“唔。”他张嘴就编:“八宝野鸭,龙须面,祥龙双飞,如意卷。”
满汉全席,有荤有素,把自己说饿了。
云枭野咂吧一下嘴,想着待会儿结束了上哪儿吃点好的。
左佑听都没听过,只觉得这名字真厉害,想必也是好吃至极,但是佑佑还是喜欢小鸡腿。
“你呢,吃的什么。”云枭野顺嘴反问。
左佑想起自己的小鸡腿,没忍住咽咽口水,走神间已经计划好了待会儿去街口买两个。
小老祖宗,有钱!
可以吃多多了!
她小手按在鼓鼓囊囊的荷包上,嘴角翘起:“刚才吃,鸡蛋,待会儿吃小鸡腿。”
“哟。”云枭野竖起大拇指:“一家子整整齐齐地,还是你老人家会吃。”
“嗯!”
讨论完吃什么,一个认真等着的,一个还没组织好语言的,又安静下来。
云枭野好笑:“就为了问我吃的什么呀。”
“不是的。”左佑摇头,小手按在荷包上,酝酿了会儿。
“哥孙子。”她语气很是沉重。
云枭野不太正经的笑都慢慢落了下来:“怎么了。”
他以为是左佑出了什么事儿,毕竟她也不是麻烦人的性子,再一联想她家里的情况,云枭野不太笑得出来。
“佑佑的钱,出大问题。”她说。
钱出大问题,那想象空间可太大了。
云枭野第一反应是谁给左佑起早贪黑辛辛苦苦赚的钱给寐下了,再或者说是掉那儿了,更坏点就是叫别人骗走了。
他站直身子:“你在哪儿呢,我——”
“佑佑的钱,长大了!”
云枭野:?
云枭野安静了有十秒钟,他困惑地拿下手机,又看了眼屏幕,
电量正常,网络正常,通话异常。
薅了一把头发,云枭野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左佑科普一下常识。
“佑佑。”
“佑佑在。”
云枭野:“你两千多岁没什么,这是主观认知问题,砚白那龟孙子叫你捡破烂也没什么,这是道德沦丧问题。”
“但是,”云枭野深吸一口气:“钱长大了,这是清醒人类说不出口的话。”
云枭野说了很多,左佑懵着小脸,挠了挠脑袋:“可是…….”
可是佑佑的钱真的长大了,是会下崽儿的钱。
“没有可是。”云枭野斩钉截铁。
这样啊……
左佑多少还是有些可惜的,毕竟如果钱会下崽儿,就自己会长大,像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就可以买多多小鸡腿。
“那为什么,小老祖宗,钱变厚,以前只用一只手,现在要用两只手。”
小手虚虚抓了抓,左佑很是苦恼。
以前一沓子卷起来,一只手能捏住,现在要两只手了!
小老祖宗亲自丈量,那是绝对出问题了的,不可能看错的。
云枭野在电话那头问她:“你告诉哥哥,你都是怎么买东西的。”
买东西。
“就是。”左佑老实道:“佑佑给钱,别人给东西。”
“佑佑要牛奶,钱给小卖铺的慧兰,慧兰自己拿,拿完还给我。”
道路口小卖铺的老板是个中年妇女,叫慧兰,每次左佑去买东西都是拿好了再一股脑把兜里的钱交给她,她自己会从里头拿。
拿完了再还给左佑。
反正钱越用越少,但至于是多少左佑就不知道了,只晓得花光光就再赚。
云枭野大致懂了,他跟左佑说:“你看看手里的钱是红的多还是绿的多。”
左佑看了眼,红的绿的都有,她捏着一张青不青绿不绿的五十,说:“有三张,绿色多的。”
“奥,那是一块钱,能买个小鸡蛋。”
左佑又拿起来一张红的一百:“红色的呢。”
“那五毛啊,外头买根棒棒糖吧。”
云枭野:“大钱退小钱肯定变多嘛,哥哥跟你说了,没有平白无故长大的钱。”
一番探讨下来,左佑天都塌了。
哥孙子说佑佑的钱不多了,都是小小钱,不能买很多东西了,只是捏着厚而已,实则购买力不足。
那就是佑佑要继续赚钱养家了。
小老祖宗抱着一堆一百跟几十,为以后的生计担忧不已。
她想着现在已经不止养砚白一只鬼了,还要养上下一只人,上无老,下都是小,佑佑得找点别的法子来赚钱了。
养家真难呀。
但是不管怎么说,今晚的小鸡腿还是要加的,给了一张大大的五毛,别人又退她绿色的一块。
都是小钱,都是厚厚的小钱。
左佑吃着鸡腿还是香香,但是心头却忧虑得很。
————
连家。
连与青只在医院待了两天,出院以后一路回了连家老宅。
连家老宅坐落在城外清亭山,老牌的玄门世家,里里外外整个嫡系旁系占据了小半的山头,住宅修得磅礴大气。
他刚到宅子外,就见连家如今的当家送了什么人出来,一路将那人送到车边。
那人一身黑西装,远远地只见身姿挺阔,气势不凡,偏头跟连当家说了一句什么就矮身进了车内。
连与青没什么兴致地收回眼,正要离开之际——
他几乎是下意识后退一步,猛地抬起头来,就撞入了一道极黑极冷的目光中。
本该进到车内的人好好地站着在了车边,朝他看来。
他压在车前窗上的手极白,白得反光刺目,那双漆黑的眼瞳中什么情绪都无,就算隔着段距离,连与青仍旧感受到了他身上那股居高临下的气势。
静静地,看向连与青,不像是看人,倒像打量个器物。
不显山水,偏偏盛气凌人。
直到那人离开,连与青的脚都没能再挪动半步,一边的助理催促他,
连与青问:“那是谁。”
助理也不太清楚,只说:“不太清楚,君家来的,家主陪了一上午。”
君家。
连与青“嗯”了一声:“知道了。”
“你先去忙,我找父亲有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