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多是李不语问,陈阳答。
不知聊了多久,李不语拎起茶壶,想给茶杯续水,却见茶壶空了,又见时辰不早,便起身说道。
“今日多有劳烦,他日陈司正若来青天书院,在下定以君子之礼待之!”。
“李儒生降妖除魔心切,何来劳烦之说?”。
“告辞!”。
“告辞!”。
二人拱手道别,李不语走到了门口时,脚下微微一顿,回首道。
“此玉沾染浩然正气,有驱煞之能”。
说着,李不语摘下腰间玉佩,轻轻一执,这枚玉佩好似风中飞叶,轻飘飘落在陈阳面前的桌子上。
“多谢!”。
陈阳收起玉佩,神情未变,眼底却荡起道道涟漪。
“陈哥,你我二人道什么谢?”。李不语笑了笑,转身离开,留陈阳一人微微愣神。
静默许久后,陈阳嘴角微微勾起。
“如此便好”。
自从逃出重安县,他从未回去看过,本以为相熟之人,只有他自己活了下来,想不到还有故人存世。
而且一晃眼,故人成了京畿四品官都要巴结的儒生。
“陈司正,你们二人方才聊了何事?”。
不多时,韩庆送走李不语,又回来找陈阳,眼神疑惑。
“无非刑问妖魔之事”。
“罚恶司的刑术确实了得!”。
韩庆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陈阳身为司正,刑术更是出了名的好,虽说他没学过刑术,但来多了罚恶司,亦有不同的见解。
“陈司正,依我所看,刑问妖魔之事,刑的亦是自己的心态,刑到最后,靠的是信念二字,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韩庆摇头晃脑,自顾自的说了一通,陈阳笑而不语,知晓这韩胖子还有个毛病,好说教。
或者说官一当的大了,到了六品往上,就免不了好说教。
……
时间一晃,过了一个月。
自从上次过后,韩庆近些时日并未再来过罚恶司,不过这一天,罚恶司来了一位大人物,名为齐春霖。
此人出自青天书院,乃当世大儒,声名远扬!
年岁不知多大,穿了一身白衫,鹤发童颜,白眉长须,光是看着便给人一种正气凛然之意!
齐春霖入了罚恶司后,亲自为酷役诵读经文祈福,又在罚恶司留了一幅墨宝。
“学生陈阳,见过齐师!”,陈阳拱了拱手,青天书院的大儒离开前,他亲自去见了一面。
齐春霖眼帘低垂,负手看着陈阳,瞳孔波动不止,沉默数息后,长叹一口气说道。
“蹉跎了十二年,可惜了”。
十二年前,他外出云游,恰巧碰见了陈阳与李不语。
三人促膝聊了一夜,相谈甚欢。
两个少年意气风发,意在一甲进士,修行儒道,成就大儒之名,这般让他不由想到年轻时的自己,心中便起了提拔后辈的心思。
言只要二人考上进士,便可去青天书院寻他,若真考取一甲进士,他愿收二人为亲传弟子。
数年后,青天书院来了个叫李不语的年轻人。
可二人之中,他最为满意的陈阳没有来。
十二年后,二人再次见面,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的神情麻木,好似行将就木的老者。
“若你未入罚恶司,参加科举,考取功名后入青天书院,成就绝不输给不语”。
陈阳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道。
“学生与那妖魔道人仇深似海,入罚恶司刑尽千万妖魔,此路亦有所得”。
齐春霖白眉微皱,见陈阳跟个闷葫芦一样,眼底更是生出几分不悦,气的拂袖而去。
“执迷不悟!”。
陈阳抿了抿嘴,数息后抬头看去,见齐春霖站在一丈外,左手一挥,飞出一道白芒落在他的手里。
一本金线修订的书册,看墨迹,像是前几日才写好。
“这本《君子七训文》想必你也学过,勤加抄录,可保你三年安然无恙”。
“陈阳,你好自为之,莫要自误!”。
话罢,静谧无风的罚恶司,忽而刮起一阵微风,待陈阳再看去时,齐春霖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这条路是否走错了……”。
陈阳呢喃自语,握住脖子上挂着的八卦炉吊坠,眼神迷茫。
当初他也想过考取功名,然后去青天书院寻齐春霖,但犹豫再三,他还是选择去了罚恶司,一待就是十二年。
李不语来的时候,他便有些羡慕,若他不入罚恶司,或许也是一位儒生。
齐春霖来了后,更让他道心不稳,陷入深深的怀疑。
他是不是走错路了……
“不!纵使此路不通,踏上路的那一刻,便无绝无回头路可走!!”。
数息后,陈阳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坚定,自明日起,日刑三妖魔道人!
……
来年开春,青天书院三位大儒出世,携镇妖司武部奉君,荡尽八百里妖魔道人,杀的血流成河,生擒数百,罚恶司牢房险些装不下。
甲字科,一号牢。
三个新酷役打磨着刑具,陈阳手捏毛笔,抄着《君子七训文》,待抄录完后,抬头看一眼刑台上的妖魔道人。
甲为十干之首,一亦是首位。
这是他入罚恶司以来,第二次有妖魔道人被打入甲字科一号牢。
刑台上的妖魔道人名为江淮子。
单看样貌,长得那叫一个和善,慈眉善目,像是教了一辈子书的老夫子。
“年轻人,你的刑术老夫兴许熬不住,但那本大儒经文护不住你”。
江淮子神情平静,不似之前那些妖魔道人,听见陈阳的名字,便吓得肝胆欲裂。
言外之意,陈阳下狠手的话,二者都会死!
“我所刑妖魔道人,已有数千之多”。陈阳面无表情,拿起磨好的刑具,朝着老者缓缓走去。
“哈哈哈,想不到小小的罚恶司,还有你这般年轻人!”。江淮子大笑几声,眼睁睁看着刑刀离他的脸越来越近,额头终见几丝细汗。
“看来你也不如我所想那般无惧”。
陈阳嘴角勾起,先以刑刀,一点点将江淮子的皮扒下,后以布满尖刺的银针敲入十指,折磨的江淮子心神失守,惨叫连连。
一个时辰后,江淮子神智恍惚,气息萎靡,三个新酷役开始抄录卷宗,可抄录一半,陈阳便让三人停下。
“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陈阳摇了摇头,又重新拿起刑具,江淮子猛地回过神,恶狠狠的盯着陈阳,声嘶力竭的吼道。
“待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陈阳并未理会,牢房里的刑具轮番上阵,一个时辰后,方才让三个酷役重新抄录卷宗。
“上三品妖魔道人,嘴果然硬!”。
陈阳呢喃自语,这可是条大鱼,不过上三品又如何?他入罚恶司这些年,只着过一次道,其余从未失过手!
一刀下去,江淮子心脏被刺穿,最后一缕生机散去。
一缕粗壮的白气飘起,落入八卦炉。
锁魂针掉落,江淮子尸体燃起烈火,封闭的牢房刮起阵阵阴风,寒冷刺骨,吹在脸上好似刀割一样。
一股死亡的气息散开,三个新酷役吓得浑身颤抖,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我要你死!!”。
忽而,一道沙哑的咆哮声响起,虚空飘出一缕黑气,猛地落入陈阳眉心。
“嗡~”的一声,八卦炉掀开一角,化作一簇火苗,融入陈阳体内。
这一切,不过电光火石间。
陈阳两眼无神,好似不知牢房发生的一切。
……
“隆隆隆~~!”。
漆黑虚无识海,雷火齐动,犹如天地重开,声势滔天骇人,不知过了多久,雷火逐渐停歇,一道八卦炉凭空涌现。
炉盖掀开,金光迸发而出,凝成天上白玉京,白云一层堆叠一层,上有仙影错落,一个个皆高万丈,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脚踩神龟,披发仗剑。手持神枪,脚边卧犬。身缠红绫,法宝护身,金甲铁棒,威风凛凛。
白玉京顶上,更有一位老者手持浮尘,骑着青牛,跟着两个童子。
“这?!”。江淮子落入陈阳识海,瞳孔睁大。
一丝威压垂下,江淮子神情惊悚,残魂破碎,落入八卦炉中。
“十二年……终是成了”。
下一刻,一道轻微的叹息声传来。
陈阳的身影出现在白玉京下,拱手拜过之后,跪在地上叩首,行过三拜九叩之礼后,再抬头看去,白玉京一点点散去。
骑着青牛的老者垂下一只手,在陈阳头顶拂过。
陈阳睁开眼睛,视线已是牢房之中,三个新酷役还未醒来,胸前的八卦炉消失,只剩一根红绳。
除魔得,九息服气。
九息服气,调息之无上之法,呼吸吐纳九息,对天地间元气的摄取与内力的转化,集天地之气,可疗伤及全面状态恢复。
陈阳嘴角勾起,神情一抹抑制不住的激动。
九息服气,这可是天罡三十六法之一,正儿八经的大神通!。
十二年过去,再回首看,他已弄懂了一切,并非是那位刻意为难他。
屠戮重安县的两个妖魔道人,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为了救他,八卦炉力量耗尽,十二年刑问妖魔道人,方才重新将八卦炉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