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的政事已经停了,他是一名爱民如子的好皇帝,事必躬亲,每日不是朝政就是经筵,晚上还要批阅奏疏,执政的这十年都是如此,忙的不可开交。
朱厚炜病危的消息对他打击很大,他已经连续数日没有去外廷上朝。
科道言官的劝谏奏疏如同雪花一般飞向紫禁城,最终的结果是石沉大海。
张皇后每日以泪洗面,作为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实在太剧烈了,当初她冒着更剧烈的疼痛生下朱厚炜,这一年多的时间,她对朱厚炜照顾的无微不至,自家孩子茁壮成长,那么喜人。
可现在即将天人永隔,做母亲的哪里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弘治皇帝知晓自己妻子的痛,所以才摒弃外廷的一切政事,全心全意的守护着自己的妻子。
“皇爷,娘娘。”
春和殿的一名宫女急促的走来,开口对弘治皇帝和张皇后道:“二皇子,二皇子的病转好啦。”
听到这则消息,张皇后的泪花戛然而止,捂着胸口,瞪大凤眸,急促的道:“当真?当真?!”
婢女重重点头。
张皇后顿时喜极而泣,对弘治皇帝道:“皇上,皇上呐!”
春和殿伺候朱厚炜的宫女识趣的离开坤宁宫正殿,皇帝和皇后的任何喜怒哀乐她们这些宫女都不能瞧见。
有不懂事的刚入宫的小宫女,每每因为这些事消失、被贬、被打都是十分常见的事。
看得出来,弘治皇帝给朱厚炜挑选的伺候小婢女都是聪明伶俐的。
弘治皇帝眼眸也红了起来,浑身微微颤栗,道:“好,好啊!”
“天佑大明,天佑大明!”
“快,快随朕去瞧瞧。”
“来人,去召太医院的人先回去会诊!”
以防万一,弘治皇帝还是先让太医院的人过去看看,毕竟麻风病这种东西具备传染性,弘治皇帝也不敢拿自己和妻子的性命博。
没多时,弘治皇帝和张皇后已经在内宫太监的陪同下来到了春和宫外。
太医院院正刘文泰早就进殿诊断过朱厚炜,此时已经站在春和殿外广场等待天子圣驾。
“臣刘文泰,参见皇上。”
弘治皇帝挥手,忙是问道:“刘院正,厚炜何如?”
刘文泰面带笑容,颔首道:“恭贺皇上,二皇子吉人天相,此时病情已然转好,天佑大明,天佑二皇子,如此恶疾都能转好,实乃罕见。”
张皇后心急如焚,一点都不想听弘治皇帝和刘文泰的寒暄,于是躬身对弘治皇帝道:“皇上,妾身先进去看看。”
弘治皇帝点头:“去吧。”
然后他才对刘文泰道:“多亏刘院正施药,吾儿病情才能转好,刘院正居功至伟。”
刘文泰拱手道:“老臣不敢,此老臣分内之事,皇上过誉。”
“朕先去看看孩子。”
“你等先下去吧。”
“微臣告退。”
其实弘治皇帝心里也有几分嘀咕,此前刘文泰说这是麻风病,这样的恶疾都能转好,难道老二真是吉人天相,还是有别的原因?
不过这一点怀疑早就被弘治皇帝此时的心情冲散,他迈着龙步快速进入春和殿。
张皇后坐在梨木雕花床旁边,手握着朱厚炜的小手,不断的抚摸着朱厚炜的头发,失而复得的心情让张皇后一刻都不愿松开自家孩子的小手。
弘治皇帝弯腰过来,摸了摸朱厚炜的额头,发现高烧终于退了,面色也红润了很多。
小家伙睡的格外香甜,弘治皇帝不愿打扰他,轻声对张皇后道:“先出去吧。”
张皇后蹑手蹑脚的给朱厚炜盖好被子,然后跟着弘治皇帝出去。
“皇上。”
弘治皇帝点点头,将张皇后搂入怀中,轻轻拍着妻子的肩膀,道:“朕都懂,朕都懂。”
“厚炜好了,真的好了,莫要伤心了。”
“天佑大明,天佑大明啊!”
“等孩子醒了再给接去坤宁宫吧。”
张皇后嗯了一声,道:“皇上,这些日子你操劳的很,早早去睡吧,耽搁了这么多日朝事,外廷恐要乱天了。”
弘治皇帝语重心长的道:“什么事都没朕的儿子事大,外廷的天乱不了。”
“你也休息休息。”
朱厚炜生病的这段时间,夫妻二人都没怎么睡过好觉,不过弘治皇帝没有在后宫停留,外廷确实有很多事还需要他这个皇帝去处理。
“召内宫监李广见朕。”
抵达奉天殿后,弘治皇帝立刻召见内宫监太监李广,先命其拨款五百两银,帛二匹,布一百一十五疋,棉三斤,米二石,盐一引,赏赐太医院正刘文泰若干有差。
无论如何,刘文泰给他治好了儿子的病,太医院的人都要赏赐。
随后弘治皇帝才开始着手处理政事。
……
朱厚炜的高烧已经退了,同时也让他的成长道路上多了一丝心悸,在这医疗不发达的古代,任何小病小苛都可能夺取人的性命。
太医院的不靠谱,朱厚炜这次算是见识到了,得知弘治皇帝赏给刘文泰等太医那么多东西,朱厚炜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
可又无法表现出来。
他还欠着那名年轻的太医一个人情,朱厚炜知道他叫王务,已经记在心里了。
只是现在他无法给对方什么赏赐,纵然有这份心,暂时也不行,他没办法将这些秘密告诉弘治皇帝。
只能等日后寻个机会,想办法在弥补他。
好在王务也在宦海沉浮过一段时间,并没有因为皇帝没给他赏赐就胡言乱语,这让朱厚炜更对这名年轻的太医刮目相看。
如果他此时要是乱说,朱厚炜反而觉得他的仕途不会有什么前途。
懂得隐忍的人,总会在官场有光明的未来。
大病初愈,皇后母亲每天都会给朱厚炜补充许多营养,大哥朱厚照每每在东宫那边学完课业,也总会来坤宁宫找朱厚炜玩耍,兄弟俩又回到了往日的快乐时光。
只是太医院那名年轻的太医,却显得有些失落,明明这些功劳都是自己的,但皇上只看到了刘文泰……那当初皇上为什么要借着太子的口,让我大胆治疗二皇子呢?
这个疑惑,或许他一辈子也都想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