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解放也说道:“市场上你是不能去乱摆的,查得很严,不过数量不多的话,我这里还可以帮你问一下,这个小区里,住的都是纸厂的职工,也有一百多户呢。”
唐哲道了谢,看看外面天已经大亮,纸厂的职工也三三两两地出门准备上班,他也连忙告辞。
邛水县是一个人口二十多万的小县城,县城的常住人口不到三万,能在县城找到买卖的,都是国字号,其中就包括国营饭店,服务公司,百货公司,农贸市场等,农贸市场还有专门的蔬菜种植大队和运输大队。
也有赶场,不过没有固定的商贩,都是一些农民卖一些自家养的鸡鸭以及鸡蛋之类的,数量很少,每一户家庭要是养上十几二十只鸡,大队就要先来割资本主义尾巴。
今天他的木炭按两分钱一斤卖的,卖了两块四毛六,竹鸡卖了两块,五只野鸡卖了十六块七毛六分,一共得了二十一块二毛二分钱,这在他家来说,算是一笔巨款了。
有了这些钱,他先去了一趟供销社,给自己买了一双解放鞋,又买了一双雨鞋,大冬天在雪地里走,没有防水的鞋子,冻得实在受不了,要不是一直不停地走路,恐怕脚上早就冻坏了。
买好了之后,又给家里每一个人都买了一双解放鞋,以及一个人买了两双袜子。
一双解放鞋就要四块,一双雨鞋也要二块六,还是最便宜的,一下子花了十八块六,突然觉得这钱太不经花,从易解放家出来,他还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小富翁了,到了供销社,一下子又成了穷光蛋。
把鞋买完,刚准备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昨天跑掉的野鸡,看来鱼线还是太细了,经不起折腾,便又花了一块钱买了一小捆尼龙补鞋线,这种线看上去虽然细小,但是能经受得住几十斤的力,又拿了一盒鱼钩,本来想买钢丝绳,却发现供销社根本没有卖的。
出门去了国营饭店的小吃店,买了一碗汤圆,加了一勺素辣椒酱就开吃。
两毛钱的东西,也别想着吃酒辣椒和肉,只有再加一毛钱,才能吃猪肉粉加油辣椒酱。
这里的汤圆,也是没有馅的,就是糯米粉调好之后,搓成比大拇指头要大一点的丸子,吃到肚子里之后,不好消化,也就非常经得起饿。
回到家里又是中午了,母亲给他留了饭在锅里,刚听到外面的声音,唐婉就放下手中的针线,跑到门口看了一眼,见是哥哥回来了,忙去给他盛饭。
唐哲一进屋,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苕饭就递到了他的手中,他曾经用一辈子的时间,想要得到这种家庭的温暖,最终成了奢望,但重活一世,这种家的温暖,一下子让他身上的疲惫跑得一干二净。
虽然早上吃了汤圆,走了三十多里路,已经饿了,没有等他说话,母亲就说:“快吃吧,我们都吃过了。”
“嗯。”
他只觉得眼睛里似乎进了沙子,把头仰起来,看了好一会儿,没有发现眼泪掉下来,才坐到火堂边开始吃饭。
“婉婉,我给你们买了鞋,你去拿来试一下合不合适,不合适的话,我下次好去换。”
唐婉像是拣到了宝贝一样,立刻跑去箩筐那里,从里面拿出五双鞋来:“哥,这是袜子吗?”她见过老师脚上穿过这种叫袜子的东西。
母亲看着那么多鞋,惊问道:“买这么多鞋,得花多少钱?我和你爹都不出门,给我们买干啥,我还寻思着再纳几双布鞋呢。”
他如实说了,母亲又问:“那野鸡这么好卖?”
“城里买不到那种货,也是多亏了易叔叔,要不然有货也没有地方卖,又不是自家养的,拿到市场上要是被发现了,准被抓。”
陈秋芸手上的动作没有停,说道:“看来你是遇到贵人了,也是我们家的福气,你要记人家一辈子的恩情才是。”
“妈,我知道啦,婉婉,你快试一下。”
唐婉拿着鞋,又看看自己露着两个大脚指拇和脚后跟的破鞋,忙去打来水,把自己的脚洗了又洗,才拿出新袜子来,小心地穿起来,再穿上鞋,然后轻轻踩在包鞋的纸上。
“哥,很合适,好漂亮的鞋子。”
看着妹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他一阵心疼:“合适就好,把那双旧的扔了吧,都烂得不成样子了。”
唐婉立刻把旧鞋抓在手里:“不行,再缝补一下,还可以穿的。”
母亲也怪道:“就是有不得,难道天天穿新的,旧的虽然破,等天热了,也能穿。”
“就是,哥,你可千万别扔我的。”
唐哲有些无奈,看着妹妹那水汪汪的眼睛,只能答应。
母亲也试了,能穿上,又脱了下来,小心地用油纸包好,拿回房间放在箱子里。
吃过饭后,又要去挑炭。
唐婉这次说什么都要跟他一起去:“哥,你就让我去吧,我有新鞋了,不怕脚打湿冻着。”
“好吧,你去可得都听我的。”
“嗯。”
她忙去把大背篓找出来背上。
兄妹俩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大伯母吴莲芯,见到这么大雪冷天,还要去挑炭,假惺惺地说:“阿哲,这么冷的天,也不让你妹在家里休息一下,硬要把一家人都搞得下不了床了才开心哇。”
唐婉根本就不想理她,只顾着自己走。
唐哲回了句:“就不劳你操心了。”
突然吴莲芯看到兄妹俩脚上的新鞋,还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只是心里感觉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呸!穷讲究。”
看着兄妹俩远去的背影,她转头进了屋:“大忠,你这两天有没有闻到肉味?”
唐忠正在火堂上烧着火,一只手拿着火钳翻烤着火堂里的红苕:“闻到了啊,也不知道是哪家在弄肉,好香呀,妈,今天晚上你也炒点腊肉吧。”
作为大队会计,他家每年分的肉都不少。
“就你嘴馋,晚上我给你做,你去看看,是不是那个老虔波家在哪里弄到的,叫你爹去给他没收了。”吴莲芯见不得任何人比她家过得好。
唐忠自顾自地烤着红苕:“妈,我昨天我就去看过了,不是他家。”
“那哪里来的香味?”吴莲芯有些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