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瑶也不负所望的向她走来,二人之间的距离算不上多么亲密,也算不上远,却足以让陆云簌看清楚她脸上的每一寸神色变化。
站定,陆云瑶柔声开口,
“簌簌,京城之大是你难以想象的,贵人和规矩,也是你最容易犯的条框。
都说京城繁荣,可实际上那是个吃人的地方。
你在乡下这么多年,琴棋书画不会,舞乐管弦一窍不通,你又如何在京城立足呢?”
第一眼看见陆云簌,陆云瑶就知道她不是寻常角色,也自然就没了原本想的那些客套话,反倒是多了几分的直白。
陆云瑶面色坦然,
“虽然我现在说这种话不好,可我也不能害了你,总得让你清楚自己将要面临什么。
血浓于水的亲缘斩不断,可十四年的承欢膝下不是什么都能代替的。”
她瞥了一眼旁边泛着莹莹绿光的河水,问道:
“你说,若是你将我推入水中,母亲会是怎样的反应?”
话音未落,她猛地上前一步,却在靠近的瞬间,纤细的身子往后坠去,那张秀美的脸上满都是惊恐,
“母亲——
救我——”
尖叫声划破了上空,举着糖葫芦满脸笑意的裴婉眸色惊恐,来不及管手上的糖葫芦,丢在地上就冲了过来,
“瑶瑶!”
若是此刻陆云瑶掉进水里,那可真就是热闹了。
偏生陆云簌早就做好了准备,瘦弱的手紧紧抓住了陆云瑶的领子,险险的挂在半空。
陆云瑶眼底浮现出不可思议,下一刻,她的身子被一股大力拽了回来,对上陆云簌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江边风大,陆云瑶,别站不住啊。”
裴婉上前检查着二人,见都没损伤,这才松了口气,随即板着脸看向陆云瑶,
“好端端的你在江边站着做什么?”
原意是想要让陆云瑶知道自己站错了位置不安全,可陆云瑶的眼泪却在一瞬间就坠了下来。
她衣着素雅,在风中衣带飘飘,此刻泪珠坠落,还真有几分的破碎感,让人看着都禁不住为她揪心。
陆云瑶哽咽,
“母亲,我知道是我占了簌簌的位置,可是我不是有意的,若是苏苏真的不喜欢我,您就别跟她生了嫌隙,好吗?”
说完,她似乎是忍受了极大地痛苦对着陆云簌跪下,
“簌簌,我愿意回去许家。
母亲身子并不算好,她爱吃辛辣和甜的,你往后要盯着点儿,父亲总是一忙好几日,你要给他炖雪梨燕窝,哥哥……”
“簌簌,刚刚是你们起了争执吗?”
即便陆云瑶没有说明谁是谁,可陆云瑶的一番话还是模模糊糊的指向了陆云簌。
裴婉小心的问着陆云簌,心中紧张万分。
陆云簌笑起来,
“什么叫争执?”
裴婉摸不清是怎么回事,既不愿意让才找到的亲生女儿心里不快,也不愿意让当亲生女儿养着多年的陆云瑶委屈,她挣扎了片刻,道:
“没出什么事就好,你们先上车上等着吧。”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陆云簌却不为所动,直接走到了陆云瑶的面前,看见对方眼中划过的一抹戏谑挑衅,她扬起一个笑,毫不犹豫的将人给踹进了水中。
平静的江面顿时溅开一朵盛大的花儿,陆云瑶夹不住的尖叫声明显被呛了好几口的水。
裴婉目瞪口呆,没想到陆云簌当着她的面将人给踹下去了。
周围的人尖叫着,也有自发想要下水的,到了岸边也有些犹豫上了。
这天儿是一日比一日的寒,昨个儿晚上陆云簌已经体验过一把,陆云瑶蹦跶了这么久,两巴掌哪儿够,让她也好好冷静冷静才是。
陆云瑶不会水,冰冷的水呛进她肺里的时候,她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痛。
恐惧在此刻宛若这些冰冷江水将她吞噬。
疯婆子!
陆云簌就是个疯婆子!
岸上的裴婉仓惶的跪在地上声音颤抖,
“快来人,快来人啊!”
可见裴婉是真的在意陆云瑶的,周围一团乱,也没影响陆云簌看戏。
等到见陆云瑶有些扑腾不动了,她这才顺便在旁边借了个船桨,过来叫陆云瑶抱住。
陆云瑶猛然间有了可以抓住的救命东西,哪儿会那么轻易放手,宛若一只八爪鱼,满眼都是惊恐。
看她青丝贴着惨白皮肤的样子哪儿还有方才弱柳扶风的柔弱美人模样,倒像是一只水鬼。
裴婉声音带着哭腔想要帮手将陆云瑶拉上来,却听见陆云簌清冷的声音,
“陆云瑶,说清楚,方才是我将你推下去的,还是你自己没站稳要掉下去被我抓住了?
说不清楚就别上来了,寒秋江水最适合让你脑子清醒清醒,想想方才发生了什么。”
陆云瑶的牙都冷的打着颤,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可陆云簌可没那么多的耐心,直接将手上的船桨作势要抽离。
陆云瑶又呛了一大口水,也顾不得自己发颤的声音,大声道:
“不是!
不是你推的!
是我、我自己没有站好!
母亲,救救我,救救我!”
陆云簌笑起来,
“你不老实,敢不敢将方才同我说的话再当着夫人的面说一遍?”
陆云瑶当然不敢。
她哭着看向裴婉,
“母亲,我冷!”
裴婉有些动摇。
她只是过于耿直,不是完全不懂。
陆云簌都敢当着她的面动手,方才怎么可能会背着他们偷摸欺负陆云瑶?
难不成是瑶瑶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刺激到了簌簌?
陆云瑶见裴婉去拿船桨的手慢了下来,眼中满都是绝望。
可即便如此,陆云瑶也将自己的那张嘴闭得紧紧的。
陆云簌挑眉,
“不愿意说没关系,方才珍珠在旁边,应当是都听见了。”
陆云瑶似乎脸色更苍白了一点。
珍珠是裴婉在找寻陆云簌的路途上救下的小姑娘,瘦巴巴的,没有什么存在感,一颗心都向着裴婉,算得上对裴婉死心塌地。
她说的话还是具有一定公证力的。
珍珠探出头看向了裴婉,裴婉想起来她晕船,方才的确是在陆云簌她们这儿蹲着休息。
她稳了稳心神,尽量温和道:
“珍珠,你听见刚刚她们说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