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舍离得不远,门一打开,大狗带着小狗崽一窝蜂窜出来。
奇了怪了,几只小狗崽齐齐往岑漱冰脚边窜,亲昵地不行。
球球倒是识趣地在岑濯羡和桑云听身边转了一大圈。
“还是你们认主儿。”岑漱冰狠狠地揉着其中一只小狗崽的头,训了一句,超大声,
“走,爸爸带你们去吃好吃的去。”
高大的男人身后跟了几只小雪球,画面有些违和。
“他不是讨厌狗吗?”桑云听好奇地问刘叔。
“不清楚。”刘叔摇头,
“球球分娩前,少爷经常来看它。”
和球球玩了几分钟,桑云听才掏出手机,怔了一下。
三个小时前,岑漱冰发来消息:
【下楼,接你回园子。】
桑云听捏紧了手机,心虚地瞧了眼岑漱冰的背影。
他一定撞见她上岑濯羡的车了。
难怪把车撞得那么狠。
岑漱冰的占有欲一向重得很。
晚宴七点才开始,现在还在布置阶段。
岑家家大业大,房产众多,相应的,每处房产的佣人也非常多。
能在院子里工作的,都是严格背调,考察过很多年。
桑云听的父母就是在这座中式园子里工作了十五年的佣人。
他们手脚干净,利落能干,很讨刘思清欢心,要不然当年,刘思清也不会让桑云听寄养在这。
佣人有单独的后院偏厅,距离主楼大概要穿过两个花圃。
“丁姨,我先去吃饭了。”桑云听只跟球球玩了几分钟,
“半小时后我去厨房帮忙。”
丁照琴叫住桑云听:
“太太让你吃完饭直接去正厅找她。”
“好嘞。”桑云听应下。
穿过花圃时,与岑漱冰擦肩而过:
“少爷。”
她微微点头,和岑漱冰打了个招呼,又轻声说:
“不好意思,中午没看见你的消息。”
岑漱冰怀里正抱着一只小狗崽,他没应桑云听。
过了一秒,才嗤笑一声,语气不算好地反问:
“你装什么?”
–
岑家园林坐落在南郊半山,是岑家祖上就买下的风水宝地。
百年间一共翻新过四次,装修偏中式复古。
桑云听的房间简单,住的是一个单独的小套间。
一张床,一张书桌,还有一个单独的卫浴。
对她而言已经足够。
吃饭时,刘思清电话过来交代:
“秦家的夫人最喜欢听苏州评弹,你刚好会唱,她说不定是漱冰未来的丈母娘,你到时换上旗袍,唱两首,也好让她听了高兴。”
刘思清为人八面玲珑,知道丈夫最近在拉拢的项目需要秦市长牵线。
时间紧迫,桑云听随便吃了两口,就换上了刘思清早就准备好的旗袍,去正厅。
岑家正厅连通一条长廊,格外讲究。
途经八步一扇的红漆木门,嵌着的门钉都是实心真金,分量格外重。
九行九列的门钉象征至高无上的权利。
这帮权利顶峰的人就爱追求些与众不同,好彰显自己的文化底蕴,又要低调体面。
实际上各个高高在上,傲慢无礼。
瞧不上底层不说,还热衷于将人当玩物戏弄。
走廊尽头连接金碧辉煌,如宫殿装饰般的正厅。
人影交错,大型社交场合下,宾客大都穿着庄重,有不少名流大人物。
刘思清吩咐佣人过去,带着桑云听落座于玛瑙珠帘后的木板凳上。
佣人又递给她一柄大叶紫檀琵琶。
珠帘对面,一群太太围在牌桌前打麻将。
座次按照丈夫的权势财力排开。
刘思清一袭朴素的绸缎旗袍,落座在最次。
岑家地位高,但岑啸堂并没有和她领证,她名不正言不顺,自称岑家的老妈子。
权贵食物链一目了然。
桑云听一边戴护甲,一边和刘思清最亲近的老佣人说:
“我会的评弹不多,只有那么几首。”
“能听就成。”老佣人笑笑,怪桑云听太较真,
“哪怕你今天把《情探梨花落》唱成《声声慢》,也不会有人在意,不过是来当个附庸风雅的乐子,活跃气氛而已。”
说的也是,桑云听抱着琵琶点头。
她戴上护甲拨弄琴弦,又试了试音色,才开始弹唱。
吴侬软语醉人心的苏氏小调,唱得人心痒痒。
秦夫人听了几首,手里的麻将丢出去,随口夸了句:
“刘思清,你们家的佣人还有出落得这么如花似玉的呀?放在家里也能安心?”
她这话问的刁钻。
不知道是在讽刺岑啸堂的花心,还是两位年龄相仿的岑家少爷。
刘思清对这点白眼置之不理,话里话外抬着桑云听的身份,说:
“这是我前几年资助的女学生,小姑娘念我的情分,今天家里事情多,特地来帮忙的。”
桌上又有夫人多了看几眼桑云听:
“腔调软,脸好看,身材也好。倒是能介绍给家里不成气的二世祖,改善改善基因。”
这话说完,桑云听手里的音顿了一下。
她这才反应过来刘思清的用意。
尽管刘思清之前也隐晦表达过,要不要帮她介绍个家世不错的对象,以后也好有个依仗,被桑云听婉拒。
太太们提起这种话题,兴头也来了,真的就在手机里翻看家里二世祖的照片。
还假模假样地讨论起来,哪位更适合桑云听。
倒是没叫她把评弹停了。
一曲尾声,岑濯羡来和长辈夫人们打招呼。
“濯羡?”
刘思清微微后仰,给岑濯羡介绍桌上的人。
岑濯羡刚才回房解了领带,衬衫外多套了件马甲,衬得他气质远没有刚才那样疏离。
和桌上的长辈打趣几句,逗得几位夫人掩嘴直笑。
岑濯羡又亲自端了茶,掀开玛瑙珠帘,到桑云听身边,夸赞:
“要不是看见是你在弹,我还以为我妈又雇了哪家专业的女子乐坊。”
桑云听停了琵琶放在一边,站起来接茶。
刘思清见自己亲儿子和桑云听打招呼,毫不避嫌,正了正神色,同旁人解释:
“濯羡一直都拿她当妹妹,刚搬来时,他身体不好,只有听听和他说话,两个人感情好。”
“我知道。”秦夫人手里还在滑着手机看照片,有点不满,
“漱冰呢?快开宴了,人还没来?”
话正说着,一道颀长挺拔的人影走过来。
刘思清的角度最先看清楚是谁,她站起来迎:
“漱冰,你来了啊。”
桑云听一激灵,看了眼时间,七点半了。
几位太太同时站起来。
能让人这么等的,也就岑漱冰。
这圈层习气就如此,不管约定的是几点,地位最高的那个姗姗来迟,耍个派头,剩下的人,管她老的小的,就该等。
岑漱冰视线定格到珠帘后,漆黑的瞳仁似有情绪在浮动:
“怎么听起评弹?”
他眉宇含笑:
“还找个上海人唱,苏州话都讲不明白。”
这话也就他敢这么说,说的秦夫人和刘思清脸上都挂不住。
都知道大少爷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