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言如枫先动,他看一眼自己的母亲,未说一语就出了大厅。
其后是言如旭,他也看一眼言刘氏,然后带走了断决书和条子。
剩下那对镯子他要给乔巧,乔巧推拒着不肯要。
这副镯子她拿得烫手。
想到言无双现在肯定茫然得找不到方向,她眼一红又要落下泪来。
带有几分祈求地看着言如旭。
言如旭还笑得出来:“大嫂且先拿着,这是她的心意,你不拿她就要难受了。”
他似乎也能读懂她未说出口的话,放轻了声音安慰着:“我这就和老三去找她,肯定将她找回来。”
说罢将镯子塞到乔巧手里,朝自己母亲略一点头,快步追言如枫去了。
乔巧和林佳年互看了下,也告别离开。
屋里只剩言刘氏和言如锦。
母子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怎么?你也要向着那个孽畜?不管和你一起长大的如意了?”
“切~”言如锦撇撇嘴:“她疯狗一只,打得如意人事不省,还差点咬死我,我才不向着她。”
言如锦看了看自己的亲娘,此刻她的模样虽有几分冷,但,是他熟悉的那个娘。
不像方才她狰狞如恶鬼,他看了都有几分心惊害怕。
他扶着言刘氏朝外走去。
他们要去看言如意,她伤得那般重,他们心里放不下她。
但与此同时,他又憋不住心内的好奇。
边走边偷摸瞧亲娘,试探着说道:“娘,那言无双她不好是不是?”
言刘氏沉着脸不语,他继续说道:“既然不好,怎的不早早扔了她,非要留到现在来膈应人,搅得家中不安宁?”
他和言无双年龄相差不过一岁多不到两岁,对这个妹妹基本没印象,也实在对她升不出兄妹情感。
言刘氏斜眼看他,不以为意说道:“你当我不想?她生下时,你爹恰巧考中了官,再扔她就要留人口实了。”
否则,言无双哪里能长到现在?
她说起扔孩子的事,态度不屑,语气轻飘飘,其中似乎还含有遗憾之意。
这是遗憾言无双生得不是时候?
言如锦听得滞住,感觉略有几分不自在。
低头看她一眼,他张张口随后又闭紧了嘴。
恰在这时,言如旭和言如枫穿着蓑衣撑着伞过来了。
他们看到言刘氏也未多言,只略一点头就不管不顾要去外头寻人。
言刘氏看向他们:“若寻着了也不必带回来,左右断决书是她自己写,族谱是她自己划,你们不必太上赶着。”
“若你们非要带她回来,先划烂她的脸再结结实实抽她一顿。否则,我便要替如意鸣不平,或是动家法或是请国法,势必要她好看。”
一个是你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子,一个是被仇人养坏了性子的疯狗,看你们到底要向着谁。
兄弟俩互看一眼,没有多言语,于暴雨中出门寻人去了。
言刘氏见他们竟然真的敢走,一时脸色很不好看。
言如锦望着昏沉沉的天也半晌没有说话。
有时候偷瞄两眼言刘氏,犹犹豫豫像是有话要问。
言刘氏看他:“看我作甚?”
“言无双她。。。”做什么恶了?娘你为何这般厌弃她?
他问不出口,只能欲语还休地看着言刘氏,希望她能明白。
言刘氏果然明白,她看看儿子,复又将目光投向雨幕。
她当然不是在找谁的身影,反而眼神深远像是在回忆什么:“我一看到她就心生厌恶,十分后悔生了她,她又丑又结巴,根本就拿不出手。”
“如你们兄弟和如意,都是被大师称赞过的好命格,做高官富商当主母,能带言家走向无限风光。”
而言无双呢?
他们虽然没有为她批过命,但想也知道一个结巴又能有什么好命格?
最多配个聋子瞎子屠夫,生个把没出息的孩子,当个又苦又穷的村妇,一辈子都翻不了身,是个下等人的命。
似这种人,不早早心硬将她赶走,难道要留她下来一日日地吸附着兄长、妹妹的血长大?甚至要由她踩着家人上位,夺走家人的运道、机缘吗?
如此,言无双必不能留!
言刘氏狠下了心肠不准言无双回来。
她吩咐下人看紧了门户,绝不允许言如枫他们带着言无双进门。
吩咐完这才带着言如锦去看言如意。
她劝儿子切不可心软:“言无双留不得。她的结巴、她的见识教养于你们半点益处也无,只会为你们招来嘲笑,阻碍你们的姻缘前程,你莫要和你两个兄长一样糊涂。”
家里只有老大老二成了亲,剩下四个孩子都还在相看人家。
她家的孩子除了言无双外都长得好。
男儿们高大健壮,前途无限。
女儿也娇俏可爱,颇得人爱。
再加上言左丞官运亨通,她家在都城中算得上十分热闹风光的人家。
往来都是高官、富商,或是谁家请来的媒人中人。
这种境况下,她能留言无双住进来十多天都是她为人良善大方了。
现在言无双自己走了,她一颗心顿时回了原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轻松。
只希望那个结巴如蔺氏一样,是个傲气固执的,千万不要走了又舔着脸要回来享福。
且还有一样,言无双由蔺氏养大,他们夫妇一向视蔺氏为仇人,仇人养大的孩子,他们哪里还敢去亲近?
自然是巴不得言无双走了就永不回头,也为他们省去了许多向外人解释的口水。
言如锦默不作声听着亲娘对亲妹的各种嫌弃与揣测,他越听越入心,逐渐也认为言无双不配姓言,更不悔让她写了书、划了名字。
尤其当他看到人事不省、包的看不清脸的言如意时,对她怜惜不已的同时,直后悔自己没一剑划烂言无双的脸。
“倒是叫她跑快了!”
他们母子在家里心疼言如意不提。
言如枫兄弟俩在外头找起了人。
这时街上半个人也无,他们逢店就进,见到人就问,如此一路问去一直找到天将黑,也没有找到人。
所有被问的人都说没看到言无双这么个人。
雨越下越大,言如枫身上已经湿透,凉意直沁到他心里头去。
他蹙紧眉看着滂沱大雨:“究竟去哪儿了?”
言如旭同他一起,闻言应道:“许是有人见她可怜,收留了她。”
言如枫不语。
心想若真有那么好心的外人就好了。
就怕她年少不设防,遇上的是坏心眼的狠心人,若那家人先哄了她进屋,再对她行伤害之事…..
想到此,他下意识就是一抖,也不知是冷的,还是被自己想的给吓到了。
他无法安心避雨,举起伞朝外走去:“我再去找找。”
言如旭拉住他:“漫无目的不好找,等雨过后再说。”
言如枫脸上一派焦急:“可她若是遇上危险了该如何是好?”
言如旭笑笑,转口说道:“你倒是突然好心起来了?”
他不信言如枫真对言无双有什么兄妹之情,但也确实不明白他对她突如而来的担心。
言如枫避开他的视线没说话。
良久他轻声应道:“只当她是乡亲、是孤女,我们也不好袖手旁观。”
“父亲在朝为官,我们兄弟也都有自己的理想抱负,我们要比常人更有爱心、更爱惜羽毛才对。”
言如枫说罢看向自己的双胎弟弟:“再找找吧。”
言如旭看看他没说话,倒是抓过伞率先走进了雨中。
言如枫紧跟随其后。
他们有找人的心,但奈何与言无双没有兄妹缘分。
她早已误奔向城外,他们在城内无论如何是找不到人的。
找的不能再找时,他们只能拖着湿透的身子回了家。
家主言左丞已经在家等候着他们了,他此前已经了解清楚了事情原委。
尤其当他看到言如意的惨状时,心里更是判了言无双死刑。
就等着言如枫兄弟带言无双回来后,结实教训她一顿再将她赶回乡下。
眼下见他们空手而归,他心里如何想不得而知,但模样极为冷淡,对言无双一句多余的关心都没有。
只是吩咐他们道:“她既然主动离家,那也不许你们再找她,更不能认她是你们妹妹。”
没找到人,言如枫心里焦躁不安,冲言左丞分辩道:“父亲,我们能容得下如意,何以容不下言无双?”
他急急向他述说着言无双在言家的不公平待遇,希望能唤回他这个父亲对女儿一丁点的怜惜之情。
奈何言左丞与言刘氏同为夫妻,两人别的方面不好说,在对待言无双方面倒是意见一致。
“你只一味要找言无双,可有去看过如意?”
两兄弟不语,言如枫好歹还见过言如意受伤的样子,言如旭从进家来就没看过言如意。
言左丞不满地瞪了他们一眼,为言无双的下场定了词:“就当言无双死了,你们以后只有如意一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