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仪恩看都没看进来的众人,“没有我住的地方不要紧,在府外将就一下。”
“母亲病的重,要是福薄去了。本朝律法妾室不能扶正,赵姨娘和诸位姨娘想必还不知道。”
“我作为新一代天女定为父亲找一位贵女,姨娘们现在都不太自在,有了新夫人,没准就舒服了。”
“祖宗牌位嗑出个洞也没关系,我感应神灵,它已经降下神火惩罚,一切归于原本,皆大欢喜。”
妈呀!
所有人都麻了,屋里的女人们都想跪了,她们纵使有万般心思,现在才知道,她们的命根本无法自己掌握。
徐仪恩的眼睛一直都在盯着自己的父亲,他瘦长的身躯不停的抖动,面皮红涨,喘着粗气。
手指颤颤巍巍指着长女,残余的理智告诉他,辱骂天女,王孙贵族亦要挨打。
“你,你。”
他的嘴唇抖了好几下,都不能完整的吐出一句话。
门外有人在狂奔,大呼小叫,“着火了,着火了。”
梦璃听见外面的动静,猛地把头低下,长姐刚才说她已经请神灵降下天火惩罚,现在真的着火了。
赵姨娘正拿着帕子擦脸,她听到着火的声音,知道机会来了。
她扭着腰,挪着臀,一把抱住徐国公的大腿,眼泪要掉不掉,咬着红艳的嘴唇,“公爷,大小姐这是要咱们都去死啊!”
“我们女子卑贱也就罢了,可大小姐这般咄咄逼人,都是一家骨肉,也太让人寒心了。”
“有气可以朝着我发,谁让我是国公爷的掌家姨娘呢?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烧了自家的祀堂,这可是忘族啊!”
梦璃站在两个妹妹旁边,看到她们眼里的的快意,呵呵,这是觉得自己要翻身了。
徐仪恩看见平嬷嬷进来,她脸上的神色不好看,想来住的地方不能让她满意。
“爹,看来姨娘也没给我准备住的地方,我还是走吧!”
走?往哪走?把家搞得一塌糊涂后,你说要走了?
徐国公使劲一拍茶几,他想说长女忤逆,但又怕冲撞天女。
仪恩心里嘲弄的一笑,看看,谁说权力无用?权力和地位是世上最好的东西。
“公爷,火自己灭了。”
徐国公颤声问道,“祖宗的牌位还在吗?”
来跑腿的竟是那个婆子。
她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意,“都在,都在,好着呢。”
这个老婆子像变戏法似的,把门口的大包袱拿进来,随手一打开,历代先人的牌位都在。
徐国公长长舒出一口气,要是一把火烧了所有牌位,想来这件事明天就会传遍京城,到时他这张脸往哪放?
徐仪恩看她爹轻松了,她可不乐意,一直守着规矩,一直在受气,没人想受气到底。
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上一代徐国公的灵位,举到脸前,透过其中的大窟窿看她爹。
还别说,看到真清楚。
徐浩昌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自然看到了那个硕大的洞。
再一看名字,亲爹的灵位。
“这是谁弄的?”
仪恩故作吃惊,“这不是爹默许的吗?我还以为爹故意让先祖的灵位有洞,这样好能看清人间呢?”
听听,她说的是人话吗?
“我去给母亲上香,才发现爷爷的灵位受损。难不成神灵是无故降下神火吗?自然是颜面受损。”
徐国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疾行几步,都不用弯腰捡,随意一搭眼,祖宗的灵位基本都有损坏。
长女刚到家,她做不了手脚,一定是赵姨娘这个贱人。
“啪!”
响亮无比的巴掌扇在赵姨娘的脸上,打得她头歪在一边去。
“贱人,你就是这么给我管家的?”
石姨娘擦擦眼泪,她上前行礼,“赵妹妹管家,对夫人多有克扣,对下人也刻薄。实在难以服众。”
徐国公看看石姨娘,这个女人平素都很老实,又跟张氏关系不错。
随口说道,“以后,这个家暂时就你管。来人,把赵姨娘拖出去,不要让我再看到她。”
赵姨娘急得想去抱夫君的大腿,她确实没管张氏,也克扣下人,实在是府里早就入不敷出了。
徐国公爱好风雅,他喜欢买些古玩字画这些东西费钱不说,变卖也折价,更不用说,里面还有假的东西。
府里开销甚大,又要讲究排面,进项又没多少,她也没办法啊!
为了过年好看,她自己的首饰都变卖了,头上的簪子都是假的。
她是有小恶,可无大错啊?
石姨娘摇头叹息,鹅蛋脸上都是不赞同,“妹妹争权夺利,又不体恤下人,难怪大家偷奸耍滑,惹出诸多事端。”
“带走,赶紧带走!”
徐国公不耐烦的挥手。
屋里进来两个强壮的婆子,拽着赵姨娘的胳膊就往外拖,完全不顾她撕心裂肺的哭喊。
眼看着人就要出去了,“慢着。”
徐仪恩出声了,“父亲何必如此生气?赵姨娘虽然有错,但我看家里她照顾的也还可以,也没有断了弟妹的吃食。”
“姨娘头上戴的都是假货,想必是账上空虚才克扣了下人的月银。”
赵姨娘哭的泪眼朦胧,打死她也不相信,大小姐为她说话。
徐仪恩的目光从屋里女人面上一扫而过,“赵姨娘还是非常能干的,只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父亲你不要怪她。”
徐国公有点懵,这弄的是哪出?看你的样子,好像非要把赵姨娘卖掉的架势,怎么还为她说上好话了?
平嬷嬷刚才出去了,等她又进屋,手里多拿着一个长盒。
“公爷,这是小姐的一片孝心,请您一观。”
说着,她就打开了盒子,拿出里面的一幅画来,画轴拉开,一只猛虎跃然纸上。
栩栩如生,虎的眼睛甚至透着凶光。
徐仪恩站在画前,“年前也是陛下的生辰,此画作为贺寿的礼物,再合适不过。”
徐国公使劲蹿过来,他恨不得趴在上面端详,“这是刘大师的真迹?”
“陛下最爱刘大师的画作,为父要是拿出此画,陛下龙心大悦啊!”
他乐的都找不着北了,此画,千金不换!
徐仪恩指了指赵姨娘,“父亲可以拿着画去书房仔细观摩,这家暂时还是让赵姨娘管吧,就当将功补过了。”
徐国公随意一摆手,随便。
他乐呵呵的捧着画走了。
屋里的女人们感觉别提多难受了,可她们也终于明白,这个家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大小姐。
平嬷嬷把赵姨娘扶起,直接给她扶到次位上。麻利的替她梳好了头发,从怀里掏出一只木匣,摘下那些空心的簪子,替换上几只金簪。
徐仪恩拄着头看了半天,噗嗤一笑,“姨娘这回才算是管家姨奶奶了。”
赵姨娘头一次知道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