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周清韵情绪便有些低落。
“只可惜,你怕是不能来参加了。”
沈昭璃心头亦有些惆怅,只是掩饰的极好。
“我啊,定会替你备上厚厚的添妆,嘱咐皇兄替我多照看着些你。”
周清韵忍不住红了眼眶。
“待你去了北凉,定要平安顺遂,若有什么,便飞鸽传书回来,你可是大靖的长公主,谁也不能欺负了你去。”
沈昭璃心头微暖,亦是眼眶微红。
“好了,不说这些叫人不高兴的。上次便说要去看望师傅,我特意备了他爱喝的茶,但我已三年不曾去看他了,他能让我进门吗?”
三年前,她为了谢玉珩,放弃随周老太傅研习已久的古书,著文也半途而废。
便也失去了参加文渊阁学术大典的机会。
师父因此大怒,险些将她逐出师门,闭门不见。
她心知当年师傅对她寄予了多高的厚望,也因愧对,无颜去见。
如此一拖,便拖了三年。
大靖男尊女卑,女子地位低下,不可入仕,更不可抛头露面。
世家大族女子处境还好一些。
可民间女子多为不通文墨之辈,不到十四岁年纪便要嫁人。
终此一生相夫教子,困守后院。
若有丈夫不满,非打即骂,典卖妻子也是常事。
文渊阁学术大典,乃是大靖开国皇后所设,每三年举办一次。
不限男女,若有真凭实学皆可参加。
每个州府都有十个名额,可将人送来玉京,参与文渊阁学术大典。
由文渊阁众位学士点评选拔,若能得他们认可,便可获‘儒士’称号。
男子若得,可多一个入朝为官的机会。
女子若得,可兑换乡君封号,享一方食邑。
可多年来,来参加文渊阁学术大典的女子屈指可数。
凡得‘儒士’称号者,每月都可入文渊藏书阁一次,遍览天下藏书。
此乃天下学子心之所向。
日后著书立世,成就大儒,则青史留名,成为天下学子表率。
可文渊阁学术大典,百余年历史也只出过三位大儒,且皆是男子。
但沈昭璃熟读各类典籍,她知晓,大靖史上曾有过一位女子大儒。
只因她倡导女子入仕,不为世人所容,被除名青史罢了。
沈昭璃贵为大靖长公主,却也受礼法桎梏。
纵使才学惊世,亦不可轻言朝政,只可参加些诗会寄情罢了。
但她心中到底有些不甘,为何女子便只能相夫教子?
这文渊阁学术大典便是唯一能改变的机会。
只可惜为了谢玉珩,她错过了太多。
沈昭璃垂下眼眸,心底有些失落。
“安心些,祖父一直都惦念着你的,只是拉不下面子罢了。”
“有我在,今日定让你见到祖父。”
瞧周清韵信誓旦旦模样,沈昭璃略略松了口气。
太傅府,周家。
古韵悠然的院落,几株苍劲的翠竹随风轻摇,发出沙沙声响。
屋中身着深色长衫的老人,捋着花白胡须看向下人。
“大姑娘回来没有?”
“回老太爷的话,还没瞧见大姑娘的马车呢。”
周老太傅冷哼一声:“出去便野了,什么时候了还不回来。”
下人跪着不敢言语。
桌案前身着紫色织锦团花长裙的老妇人,停下手中的笔,瞪周老太傅一眼。
“你这老头子,孙女儿出去还不到两个时辰,你这都催了多少回了。”
说着,周老夫人朝那下人摆摆手。
周老太傅捋着胡子,板着张脸:“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静宜已经定亲,总出去抛头露面做什么?”
周老夫人啪一声放下笔,理着大袖行至一旁坐下。
“说的什么话,女子定亲成婚便该一辈子困在后院了?你如今是越发迂腐了!”
“当年你上门求亲时,若这般说话,我定不会嫁你。”
周老夫人年轻时,亦是才情满腹,也曾参加文渊阁学术大典。
是为数不多获得了‘儒士’称号的女子。
当年,周老太傅便是被周老夫人才华所吸引。
见自家老婆子动气,周老太傅立马敛了神色赔笑。
眼睛细纹挤在一块儿,干瘦的小老头儿顿时威严全无,多了几分滑稽。
“是我说错了,夫人不记小人过,莫要同我这思想顽固的老学究一般计较。”
周老夫人轻哼一声,虽鬓发花白,面上亦有岁月痕迹。
但一举一动风韵十足,可见当年风华。
“你当我不知你在想什么?”
“往日里静宜出去,也从没见你管过,还不是听说了春晖宴上的事儿,惦记着你那好学生。”
“你说说你,一大把年纪了,怎还如此别扭。”
“这三年来,长乐公主也没少给你送拜帖,你倒好,躲着不肯见,偏偏心里又惦记的紧。”
“怎么着,听说静宜今儿出去见长乐公主,急着打听消息?”
周老太傅被自家夫人戳破心思,倒也不恼。
“谁惦记那没良心的了,多好的才情,都让她埋没了。”
“我才没有这般不知上进的学生!”
周老夫人抬手掩唇,笑得开怀。
“这话说出去也就外人信,你若真不惦记,书房里还放着长乐公主的文章?”
“多少年了,理得整整齐齐,隔三岔五便要拿出来翻看,边看边叹气。”
周老太傅叹了口气,神色有些颓败。
“老朽一生阅人无数,有师徒之谊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收徒五人,偏偏专研书海一途者,唯有我这关门弟子一人,她悟性之高,世所罕见。”
“若能专心研读老祖宗留下的古书,著书成册,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说着,周老太傅便有些恨铁不成钢。
“可她却为了一个男人,将多年所学抛诸脑后,实在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