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逾白闻言,顿住,他确实没在信中写地址。
寄信时,他的落脚点太过潦草,他本想写上一世封了官,皇帝赐住的宅子。
可他上一世与盛栖月成婚,宅院都是盛家送的,他从未踏足过赐住的地方,一时间想不起来位置,便只能作罢。
他原是算好日子,估摸他们明日能到,便打算去城门迎接,不料比他预想的还早一日。
宁逾白扭头看向带他们来的人,拱了拱手:“多谢这位仁兄,今日恩情,宁某铭记于心。”
那男人也笑着拱了拱手:“宁状元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葛婉儿看看宁逾白,又看了看那男人,思考着往日在临安见到富贵人家的规矩,觉着不能丢了宁哥哥的脸面,便从布包里抠摸出一个铜板。
想了想又怕太少,忍痛再拿出两个,让丫鬟宝珠塞到那人手里。
那人盯着手心里的三个铜板,呆愣住。
宁逾白也愣住。
眼见着对面人脸色不太好看,宁逾白忙将铜板拿回来,满是歉意道:“仁兄,我夫人刚来京城,还不太知事,望仁兄见谅。”
那人立刻笑了笑,摆摆手:“无事,宁状元你们一家团聚,我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说罢,便转身离去。
葛婉儿听着刚刚宁逾白的话,心中委屈横生。
她明明处处为宁哥哥考虑,宁哥哥怎能当着外人面,如此说她?
宁逾白看出了她的委屈,忙解释道:“婉儿,你刚来京中还不知道,刚刚那人是你在酒楼遇到的客人,穿着打扮还算上乘,绝不是街边的贩夫走卒,他帮我们只出于热心肠,你给他塞三个铜板,于他而言更像是侮辱。”
葛婉儿恍然,拽着宁逾白的胳膊摇头道:“对不起宁哥哥,我不知道这些,我不是故意的。”
宁逾白揉了揉她的脑袋,嗓音温柔:“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婉儿最是心善了,又怎会故意折辱人?”
说着,便带他们一行人进了里间。
葛婉儿看到屋内几乎贴着门的简陋竹床,彻底傻眼。
“宁哥哥,你来燕京就住这种地方?”
宁逾白自知简陋,轻咳一声道:“京城物价贵,这样一间小小的屋子一月也得三百文钱。”
他来的时候,身上只有五两银子,还是全家缩衣节食多年省出来的。
他还要买笔墨纸砚,不忍破费,便寻了这样一个落脚处。
葛婉儿暗啧一声,铜板儿到了京城,竟这般不中用。
“不过别担心,这两日封官的圣旨便能下来,到时我们再搬好宅子。”
葛婉儿听着这话,心里郁气散下,顿时又充满期待。
不知宁哥哥口中的好宅子到底有多好,会不会比临安的王员外家还要气派?
定是会了,宁哥哥可是京官,又是状元,皇上焉能赐差的地方?
这一夜,宁逾白为了安顿家人,又去隔壁找主家兑了两间屋子,才容下这些人。
–
一晃,五日过去。
盛栖月在院子里扎马步。
这两日她寻了个送镖的女师傅,因着在送镖途中伤了身,忍不得长途跋涉,便来她这儿当武师。
师傅让她先从两盏茶的马步开始练起,此后每日加一盏茶时间,到了今日她已经能蹲大半时辰了。
清裳见她练完额间出了汗,连忙上前拿着绢帕小心为她擦拭。
“小姐,您这么辛苦,看的奴婢心疼。”
盛栖月淡淡一笑:“既然心疼,那你和清叶每日也陪我一起练。”
清裳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小姐,您这不是为难我嘛。”
这几日她天天见小姐累的腿打颤,心也跟着发颤,练功太苦了,她一个丫鬟练这些作甚?
清叶也是不情愿,苦着小脸哀求的看着盛栖月。
盛栖月没看两人,而是抽出帕子,自顾自擦了擦手道:“你们两人谁能日日陪着我练功,练习第一日赏五文,第二日十文,第三日十五文,以此类推,坚持二十天便给你们赏银翻倍,如何?”
清裳丧了丧气:“小姐,您往日最是大方,怎么才赏五文钱,这样就算每日加五文,一个月算下来也不多。”
盛栖月没说话,而是笑着看向清叶。
清叶总觉得小姐不可能那么小气,于是拿出纸笔开始算账,算到二十日,微微瞪大眼看向清裳:“按照小姐的说法算下来,二十日加起来就有一两银子,若是翻倍,那岂不是二两?”
她们作为小姐身边的人,在府中算是一等丫鬟,月例也不过一两半。
可这赏银竟比他们月例都多,清叶狠狠心动了。
清裳闻言,还有些不敢相信:“清叶,你确定没算错。”
清叶昂起脑袋:“我的算术,你还不信?”
清裳想想也是,连忙冲着盛栖月道:“小姐,明日我就跟你一起练。”
清叶也道:“我也一起。”
盛栖月满意一笑:“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至少得坚持二十日,才能领到赏钱,但凡断一日,便前功尽弃。”
清裳跟清叶对视一眼,虽然觉得这个要求委实难了些,可万一能做到呢?
试试又不费什么,便点头应下了。
盛栖月见两人答应,转身回了内室,重新梳洗一番,提着裙摆去了韶光院。
林氏正在院子里看账本,见了她笑着问:“早膳可用过了?”
“用过了,”盛栖月走上前站在林氏身后,帮她捏肩,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她手中的账本,“母亲这是准备调整铺子的安排?”
林氏点头:“你冯叔说东街那家茶铺,已连续半年入不敷出,打算换个营生,你有什么看法?”
盛栖月认真回忆了一遍前世这个时候的事,陡然想起来香料似乎不错。
她记得不久之后西域那边来了几支商队,带来了一匹奇香,味道好闻,还能安神静气,价值千金。
前世她帮宁逾白缝香囊时,还特意辗转托人才买到的。
“母亲?开间香料铺子如何?东街那间位置好,世家贵女和夫人们都爱往那处去,卖香料境况应该不错。”
林氏听了,不由问:“你有具体的想法?”
盛栖月点头。
林氏当即从桌上拿出一块令牌递给她,笑着道:“那这间铺子就给你了,你且拿去练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