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妈妈接声:“是啊,您能再回到夫人身边,不容易,夫人这会儿应当正惦记着您呢。”
程念影接着说自己的:“我没有过母亲,我不知道有母亲是什么滋味儿。但我知晓人讲孝道,畜生才不孝。”
“哎,正是呢!”邹妈妈大声肯定。
程念影顿了顿:“我希望她好。但旁人我是不管的。”
“什么?”这话音一转,转了太大的弯,邹妈妈差点闪了腰。
“姑娘这话……”
程念影慢慢皱起眉毛:“没听明白么?侯夫人是我的母亲,你们不是。因而你们若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你们的死活我是不管的。”
众人听得全傻住了。
原以为是个好拿捏的!听这话音,竟这样冷酷……
“你们现在明白了吗?”程念影问。
“是,是,老奴明白了,彩蝶这小蹄子定是在您面前拿了大!回去老奴好好教训她!”邹妈妈当先表态。
程念影这才露出些笑模样:“嗯,侯夫人与你们交代了什么话,现在能同我说了。”
“是、是……”
他们再互相对视一眼,终于是恭敬了许多。
“这些要您先记下来,咱们姑娘性子好,在京中广交好友,分别有周家三娘,宋家七娘……”
“姑娘曾跟着即墨斋的翁先生学得一手好字,又跟着道观的流云仙子学了一手好琴……”
“……”
他们讲了很多。
程念影听了很久。
侯府的嫡女是很出色的。
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她有很多朋友,还有疼爱她的长辈、手足。
程念影闷不吭声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的手指纤纤,皮肤细腻,看不出一丝伤痕或陈茧。那是为了不在外暴露杀手身份,反复拿药水泡过才有的光滑。
乍看也好像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但她自己知道,她不是。
她只会杀人,她没有朋友。
怕她的人很多,却从来没有人喜欢她。
“您……记下来了吗?”一干人说得口干舌燥,放轻声音问。
程念影应了声“嗯”,随后又道:“我很难完全扮成她的样子,她太好,我做不到。”
侯府下人们这才又泄出一丝得意:“自然少有人能做到咱们姑娘那样的地步,您平日里少说话就不会露馅了。想来也要不了多久就能换回来。”
程念影听到最后半句松了口气。
嗯,早些换回来吧。
现在的日子很好,但不属于她呀。
程念影站起身:“回去吧。”
“哎。”
很快有小厮划船过来接他们回岸上。
一共四个小厮,两个在船头,两个在船尾。
其中一个迎上来,递了只手炉给程念影,满面殷切:“郡王妃在湖心亭坐了那么久,想必冻着了吧。”
程念影伸手接过来,那手炉却并不暖和。她惊愕抬头,那小厮已经转身拾桨去了。
手炉沉沉,就这么压在掌心,慢慢她感觉到炉底有什么东西。
程念影眸光微动,没有说话,就这么一直等回到屋中,屏退左右,再将手炉翻过来一瞧。
炉底嵌着一枚蜡丸。
取出捏碎,便露出一卷细小的纸条。
程念影一头雾水,不明白那小厮为何要给她递这东西?难道是组织里发现她在郡王府了?
她匆匆展开纸条,却见一行小字:
『我知你心中煎熬苦楚,我又何尝不是辗转反侧难,时刻牵挂。来日方长,且忍,且忍。只待河清海晏,以礼聘之。
——沭。』
程念影盯着落款那个字。
沭?
谁?不认得。
好生荒谬的纸条!
以礼聘之?那小厮如何聘?拿命聘吗?
程念影将纸条移到烛火上焚了,一边生出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