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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张宽见皇帝急成如此模样,便知是出了大事。

事关皇帝私隐,他不敢假手他人,只能自己一路飞奔至了太医院,将正在配药的郑院判给提溜了出来。

郑院判年近花甲,头发早已花白,医术精湛自是不用说,难得的是最懂得审时度势,只效忠当朝天子。

所以才历经三朝,又深受每一任皇帝的信赖。

他提着药箱,一路被张宽拉着小跑,早已是气喘吁吁,不由得出言道:

“张大总管,您慢些跑,老朽年迈,不比您正当壮年。”

张宽瞪了他一眼,咬牙道:

“您别废话了,此事最是慢不得。趁着还没到地方,咱家再交代您一句,您一会儿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便只当自己瞎了聋了,专心诊脉就行。”

郑院判一听,便知事关重大。

如此,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二人便来到了霜华殿。

郑院判刚一走进内殿,便看见皇帝坐在床边,手里面揽着个清瘦娇弱的女子。

他耳边响起张宽的嘱托,不敢多看,只得低下了头,只见地上还丢了好几块带血的巾帕,看起来十分骇人。

“无须行礼,快过来看看。”

李泽修一声令下,郑院判便手提着药箱走了过去。

李浔芜依旧昏迷不醒,皇帝搂着她,皱着眉头沙哑道:

“她的鼻子流血,流了好多血,过了很久才止住……”

郑院判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皇帝怀中的女子,他在宫中数年,一眼便识得是端贞公主,心中登时掀起惊涛骇浪。

可面上却也得平静如水,出言道:

“陛下莫急,待微臣诊脉。”

李泽修应了一声,伸手将女子的衣袖卷起,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小臂,而后又撕下自己龙袍内侧的薄纱,搭在李浔芜的腕间。

郑院判毕竟年事高,宫里面风风雨雨的事情也见识过不少,他从前也耳闻过一些皇帝同端贞公主之间的蜚短流长。

如今一见皇帝这般痴缠情形,心下便了然几分。

于是眉头紧锁,隔着那块薄纱,郑重其事地搭上了端贞公主的脉息,片刻后,出言道:

“阳气亏损,气血两虚,是本就有不足之症;兼之脉象沉细无力,唇色苍白暗淡,是为长久思虑导致肝郁;心血不足却又气血翻涌,是为寒症在身却又虚不受补。”

“敢问陛下,公主近日是否用了大量的人参灵芝等滋补之物?”

李泽修眼神黯淡,回答道:

“是用了许多,可那些东西,难道不是最滋补强身的吗?”

郑院判点点头,道:

“人参灵芝,的确是大补之物。只不过,端贞公主体质孱弱,虚不受补,像这样大补的珍品,若是长期大量用她的身上,便成了极为凶猛的虎狼药。”

“不仅是没有益处,反倒是于心脉有损啊。以微臣之见,往后,切不可再滥用了。”

李泽修听后,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原本想着,多用些珍贵的补品来给李浔芜养养身子,没想到适得其反,反倒是害了她。

郑院判动作娴熟,趁着皇帝愣神的功夫,迅速往李浔芜的身上施了几根针。

取下针后,又开始取出纸笔写药方,一边写,一边斟酌着说道:

“陛下,公主一直体质虚弱,长期多虑多思,且又有旧疾在身,应是好好休养为妙,尽量不要再受什么刺激。”

说着,又眼珠一转,低声道:

“至于说,那种事情,更是不可过于频繁,过于激烈,还望陛下切记。”

李泽修闻言后沉默半晌,眼神凛然地看向他,淡淡道:

“朕知道了。郑院判,你医术最是高明,朕的皇妹就托给你好生照料了。你是个聪明人,该怎么说,怎么做,想必也都清楚。”

郑院判闻言,忙欠着身子应下,出言道:

“臣明白,陛下放心便是。”

郑院判开出了药方,亲自回了太医院抓药。

张宽又暗自叮嘱了婵云,命她亲自煎药。

此时丹桂却冒了出来,憋着眼泪质问道:

“你们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煎药?公主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她又病倒了吗?”

张宽见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无奈道:

“咱家的小祖宗哎,你怎么又跑出来了?这里正乱着呢,小玄子快把她带下去!”

小玄子听到后,走上前去拉丹桂。

丹桂侧身一躲,径直便往内殿的方向又去,边走边说道:

“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见公主?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陛下又……”

话未说完,便被张宽一把捂住嘴。

“你这个蠢丫头!可消停会儿吧,陛下现在正心烦呢,你往枪口上撞什么撞啊?”

丹桂挣扎着甩开了他的手,猝不及防地开始哭了起来,呜咽道:

“一定是…一定是陛下又欺负了她,你们…你们这些人就知道欺负她。”

张宽气的一把将她拉了过来,甩着手指叮嘱道:

“你要是真心为了端贞公主想,这种话以后可不许再说了!你听没听懂?!”

丹桂一时心急,此刻也自知失言,后悔不已。

却也只愤恨地瞪了一眼张宽,而后转身跑了出去。

张宽见状,只叹了口气,转过头依旧去忙差事。

婵云煎好了药,呈在青瓷小碗里面,端着戗金托盘小心翼翼地走去内殿。

刚想绕过屏风,却看见皇帝正半跪在脚榻上,手里拧着热巾帕,正在给端贞公主擦洗身子。

她深吸一口气,连忙悄声退回云母屏风后,轻声道:

“陛下,药煎好了。”

李泽修扔下手中的巾帕,将新换上的寝衣给女子拢好,坐上床榻轻轻将李浔芜抱在怀里,方才开口道:

“端进来吧。”

婵云不敢耽误,忙端着药上前,高举托盘跪在地上,不敢多看。

李泽修伸手,去拿青瓷碗中的小药匙,吹散热气后,便对向怀中人那苍白干枯的嘴唇。

无奈李浔芜在昏睡之中也紧咬牙关,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丝毫不肯松懈一二分。

眼见着汤药送不进去,李泽修无法,端起药碗便自饮半口,而后再捏紧她的下颌,就这般唇齿相贴的送了进去。

苦涩的药汁一入喉,李浔芜被呛得不轻,接连咳嗽了好几声,却依旧没有苏醒过来。

她蹙紧眉头,紧紧闭着眼眸,一副怯弱之态,李泽修心头瞬间冒出阵阵酸楚与怜意。

心头的妒恨与怒火早已一干二净,皆被后悔所取代。

于是暗恨自己的鲁莽,不该在气头上对李浔芜动粗,还没头没脑地说出了那些伤人的话。

李浔芜自幼体弱,心思又最是敏感,别人说的什么话都往心里拾,做的什么事心里记。

今日陆壬闲那个不长眼老家伙闹出这么一出,她听到了风声,心中定然害怕,再怎么同自己理论,也合该让着她才对。

李泽修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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