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晚。”
谢循冷声警告。
怎么说也是世家小姐,怎能骂出如此粗鄙之语。
“她撒谎!”郑玉晚急得眼泪啪嗒啪嗒掉,“她掐我,还说要弄死我。我没说她炫耀,也没抢她的邀帖,我才不稀罕!”
谢循蹙眉,“那你的邀帖呢?”
郑玉晚蓦然愣住。
她看起来像是会为了一张邀帖,对别人大打出手的人吗?
就算是以前的自己,恐怕也不会如此低劣和白痴。
她无力道:“我没有邀帖。”
谢循眸中没有一丝柔和,例行公事般发问:“没有邀帖,你打算怎么送这只琉璃碗?”
郑玉晚的心居然还能滴出血来。
她也觉得稀奇。
他为何总能这么理所当然地看低她?
在他心里,她又蠢又坏到哪种地步?
哪怕上一世,她也只是对他下了药,并没有害过别人一丝一毫。
她毫无怨言地承受谢兰清作恶的反噬,并不代表她就该接受谢循如此轻视她的人格。
“我——”
“郑姑娘是本王带来的。”
倚在门外看了好一会儿热闹的萧淮之终于舍得发话。
“殿下。”谢循和余嘉玥纷纷行礼。
“余姑娘适才说郑姑娘要抢你的邀帖,怎么,是你的邀帖比本王的邀帖香吗?”
余嘉玥瑟瑟发抖,“小女子不敢。”
萧淮之用折扇挑起余嘉玥的下颌,惬意地欣赏着她眸中的慌乱。
“你如何不敢?你的谎已经撒出口了,覆水难收,知道吗?”
余嘉玥跪地求饶道:“小女子和玉晚妹妹开了个玩笑,没想到她会如此当真,小女子知错,以后绝不再犯,还望殿下恕罪。”
萧淮之踢了踢余嘉玥的胳膊,“你又没惹本王,你该向你的玉晚妹妹道歉。”
余嘉玥狠毒地瞪了一眼郑玉晚,恨不能将她挫骨扬灰。
“玉晚妹妹,请你原谅我这一次。”
所有人都注视着此处。
郑玉晚睨着朝她叩首的余嘉玥,咽了咽口水。
这就是皇权吗?
好不讲理。
但却能带来异乎寻常的畅快。
“你打碎了我的琉璃碗,赔我。”
余嘉玥不屑道:“能值多少银子?”
郑玉晚掷地有声道:“我要你找一模一样的琉璃碗给我,若找不到,我就去官府告你,告到你下狱!”
她才不缺那几百两银子。
她就要让余嘉玥长教训——得罪她的代价,她承担不起。
“你!”余嘉玥牙关咯吱响,“好,我找。”
事情总算有解决的苗头,陆闻笙赶忙来接待萧淮之,一并将郑玉晚请上三楼豪华雅间。
“不是帮你出气了?怎么还哭?”
萧淮之用折扇拍了拍郑玉晚的脑袋。
“你若是传说中的鲛人,因为掉眼泪攒起来的珍珠,早就能换一栋楼了。”
郑玉晚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流泪,经萧淮之一提醒,赶忙胡乱将眼泪儿抹了个干净。
一团稚气。
萧淮之被她的“邋遢”逗到发笑,“难怪你不用我的帕子,还算你有点良心。”
别的美人用他的帕子,沾几滴香泪,留的是缱绻温柔。
郑玉晚……
总而言之,郑玉晚是唯一长得哪哪都美,却让萧淮之生不出任何邪念的“奇”女子。
“能吃吗?”
郑玉晚也不知萧淮之带她来干嘛的。
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
心甘情愿被案上陈列点心的香味勾得蠢蠢欲动。
“怎么,要本王喂你?”萧淮之惬意地斜卧在罗汉床上,挑了挑眉。
郑玉晚识趣地自顾自品尝起点心,不再打扰萧淮之。
藕粉桂糖糕,松穰鹅油卷,芙蓉红豆酥,酥炸奶酪……
好吃,都好吃。
萧淮之瞧她那风卷残云的架势,贴心地倒了杯葡萄酒,用扇柄将夜光杯推向郑玉晚。
笑意漾在眼底:“慢点,我不和你抢。”
“殿下,人到了。”
雅间的门被叩响,递进侍卫沉稳的通报声。
“请进来。”萧淮之顿时正襟危坐,呼吸肉眼可见的粗重起来。
这变化落在郑玉晚眼里,跟见鬼没区别。
——萧淮之紧张了。
这天底下,竟有能让萧淮之紧张的人!
来的总不能是太后或圣上吧?
雅间雕龙刻凤的门一寸寸拉开,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庞。
来者肤色虽偏黄,却掩不住她五官的精致夺目,倾世芳华。
尤其那双炯炯有神的眸,仿佛能洞穿这世间一切阴暗邪恶。
门开三尺,她单膝跪地行礼道:
“臣傅吟雪,参见燕王殿下。”
铿锵有力的声音,恍如敲响了郑玉晚脑子里的古寺晨钟,震得她灵魂发烫。
“免礼。”萧淮之握拳悬于腹前,正经得发邪。
“为傅将军赐坐。”
说罢,萧淮之挥蟒袍而坐,挺立端正。
郑玉晚在旁奇怪地睨了他一眼——真能装。
傅吟雪梳着单螺髻,身穿襦裙,臂挽帔帛。
打扮倒是柔婉,可步子一迈开,分明还是身披铠甲手持长枪的大将军气势。
威风凛凛,凌厉肃杀。
两步之后,又诡异地经历了两步同手同脚,这才敛去要干仗的架势,走出了淑女步。
“本王将答谢宴选在此处,傅将军可介怀?”
萧淮之说着,眼神示意郑玉晚斟酒。
郑玉晚早就看呆了。
上辈子她没见过傅吟雪,并不知她如此美好。
强大自信到让人自惭形秽。
也就不难怪谢循会那么喜欢她了。
郑玉晚心底隐痛至今的微弱不甘,终于在此刻碎为齑粉,随风而散。
“本该臣答谢殿下,首要当然是殿下满意。”
傅吟雪瞥了一眼盯着自己不松眼的郑玉晚,没放在心上。
“况且此地雅致大气,又有湖光夜景欣赏,臣很喜欢。”
萧淮之弯了弯唇,“傅将军喜欢就好。今日特意请傅将军来,是有一事必须向傅将军坦白。”
傅吟雪神色肃穆,洗耳恭听。
“傅将军回朝那日,本王之所以会前去接应傅将军,实乃定国公世子特意嘱托。”
“傅将军若一定要谢,谢定国公世子就罢。”
“本王若独揽了傅将军的恩情,恐良心难安。”
傅吟雪喃喃道:“原来如此。”
“所以,燕王殿下和定国公世子都于傅某有救命之恩。”
“傅某都该言谢报恩。”
萧淮之道:“本王的那份就免了,定国公世子的那份,傅将军还是亲自与他说吧。”
言毕,挥了挥手。
侍卫应声拉开雅间门。
谢循早已请到,就在门口候着。
四目相对的刹那,傅吟雪无奈地粲然而笑。
明媚惊艳。
“表兄,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