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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小叔子。”

姜妧敛神,微微福身。

谢岑听到这三个字,眼里的火苗像是被冷风刮了一下,闪了闪。

他狠狠压下心中波澜。

目光恢复冷淡:“夜已深,回廊昏暗。”

说着,他看了一眼身后的白缨,白缨将一盏八角琉璃灯递给素缃。

“有灯照明,你行路可免些崎岖。”谢岑语调很淡,好似这只是顺便之举。

“谢谢小叔子。”姜妧心跳乱了几下,却依旧保持着疏离的姿态。

谢岑见她一直与自己划清界限,轻阖双眸。

心里烦闷得厉害。

这种情绪几乎要将他的克制焚烧殆尽。

但他面上还是冷冷的,让人瞧不出分毫端倪。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情绪轻易就被她牵动,这种被情感掌控的感觉,让他从心底里感到厌恶。

厌恶自己失去了一贯的冷静。

厌恶自己一次次因为她失态。

真是荒唐。

他侧了侧身,声音几不可闻:“长嫂客气了。”

谢岑转身离去,背影在昏暗的回廊下显得更加孤高清冷。

“少夫人,咱们快些回去吧。”素缃拎着八角琉璃灯。

姜妧收回目光,低眸望向那盏灯,在这暗处,暖黄色的光晕晕染开来。

一切都好生模糊。

回到屋里,她整个人都快散架了,身心疲惫,任由素缃为她宽衣解带、卸妆梳洗。

“少夫人,老夫人要见您。”

姜妧听见永嬷嬷的声音,原本有些恍惚的神思瞬间清醒。

急忙起身,匆忙间差点碰倒了身旁的小几。

她不安问:“永嬷嬷,这么晚了,祖母为何要见我?难道赏秋宴有何不妥?”

永嬷嬷微笑着安抚她:“少夫人莫要担忧,去了便知。”

静和堂,烛火通明。

进入屋内,姜妧行礼后,老夫人便让丫鬟退下。

老夫人坐在榻上,连忙招手:“妧丫头,到我跟前来。”

姜妧走到老夫人身边,老夫人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目光有些游离,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

“祖母?”姜妧轻唤。

老夫人顿了顿,缓缓开口:“妧丫头这段时日为了赏秋宴忙前忙后,辛苦了。”

“祖母,妧儿不累的,此次还多亏了二婶帮衬,妧儿不敢居功。”姜妧莞尔一笑。

老夫人微微点头:“你这孩子,总是这么懂事。”

姜妧笑得很乖,没有回应。

老夫人话锋一转:“只是有一事,我思来想去,只有你能帮上忙。”

姜妧沉思。

什么事只有自己能帮上忙?

“祖母但说无妨,若妧儿能帮得上,自会尽心尽力。”她回道。

老夫人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也不再拐弯抹角。

“崇儿如今虽在牢中,但咱不能断了香火。”

姜妧怔了怔,脑子有点蒙,怎么也没想到老夫人会突然提及此事。

“祖母,您的意思是?”她直接问。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我想寻个法子,让你与崇儿单独见上一面,若能有个孩子,也算给他留个希望。”

姜妧惊愕。

留个希望?

怎么留?

她面露难色:“祖母,这…这…”

姜妧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老夫人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她手。

“我又何尝不知你的意思,可若崇儿有个三长两短,没有子嗣,我们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姜妧抿唇,没有作声。

谢崇先前娶过五任妻子,都没有留下子嗣。

“若你能因此怀上孩子,那是最好,可若没有……”老夫人苦笑着。

姜妧指尖蜷了蜷。

若没有呢?

“妧丫头一向是个乖巧的。”老夫人止住话,没有再多说。

比起过继,她肯定更想要亲生的,况且过继事端多,哪里比得上嫡系?

崇儿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崇儿是嫡长孙,妧丫头是长孙媳,只要她听话,如今自己也让她着手接过府内大小事务……

姜妧垂睫,“大郎如今在狱,祖母又有何法子?”

那可是昭狱,她还能把谢崇偷出来不成?

姜妧突然想到什么,脸色惨白。

之前去看望过谢崇,他所在的牢房是独立的,若是把狱卒支开。

老夫人握着她手,慈祥笑着:“岑儿是有法子的,这事妧丫头就不必担心。”

先前岑儿多次支开狱卒,询问崇儿那日中秋宫宴一事。

他是首辅,他是帝师,支开个狱卒,对他而言,抬手的事儿。

若能求得幼帝恩典,为崇儿留下血脉延续香火,那便再好不过。

姜妧脸僵住,笑容装都装不出来。

终是想明白了,为何老夫人对自己这么好,还将府内的事交予她处理,原是这么回事。

“可若此事让别人知晓,于礼不合。”姜妧提醒道。

在牢狱?

真是荒谬。

老夫人温和宽慰:“你且宽心,待你有了身孕,便称病去庄子里好生静养。待孩子出生,就说是过继来为你冲喜的,如此,方保无虞。”

“这些都不是事,怀上才是最重要的。”老夫人道。

姜妧哑然,谢崇有克妻的传闻,她若是病了,别人根本不会生疑。

“妧丫头累了一天,早些回去休息,且安心等着我消息。”老夫人眼里难掩笑意。

现下早已入秋了,牢狱里寒冷,再不向妧丫头说,就要等到明年开春了。

姜妧像失了魂,不知是怎么回到琼华院的。

她静坐,思了一夜。

被逼嫁谢崇,她虽不愿,可他已入狱,几乎是没有出来的可能。

她想,嫁入侯府,守空房,这日子并不是无法过,总比亲父想着将她当作利益与别人交易来得好。

可谁想,遇见了他,三年,她念过他,也恨过他,怨过他,归根结底,是自己一直不肯放过自己。

放下他,也是放过自己。

她现在应该好好过日子,老夫人所要求的事,只能先应付着。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静和堂,老夫人一大早便差人将谢岑急急唤至跟前。

未等他行礼问安,就与他说了崇儿之事。

“岑儿,这事还得你相助,你兄长已二十有五,至今尚无子嗣,子嗣耽误不得了。”老夫人言语忧虑。

谢岑听完。

眼眸瞬冷:“此举不妥,岂能为了子嗣,如此亵渎……”

老夫人打断他话,笑着说:“妧丫头同意了的。”

谢岑沉默。

脸色僵得难看。

“岑儿,你且寻个时机好好安排一下。”老夫人弯着眉眼。

他未作声,起身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出了静和堂。

“公子,稚芜姑娘传话,金梦瑶台最近很是不安生,陆掌印好像弄来了什么奇香。”白缨躬身上前。

谢岑没有说话,面色冷得吓人。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仔细留意金梦瑶台,盯紧了端王和陆掌印。”

“是。”白缨恭敬回应。

谢岑心绪浮躁。

鬼使神差来到琼华院。

琼华院的下人正忙着洒扫,见二公子前来,先是一惊,随后赶忙行礼。

青琅拎着水壶,站在银杏树下,悉心浇灌那夜少夫人所种的花。

谢岑目光落在那处土壤。

依稀记得这花已经种了一个月,却没有任何动静。

他走了上去,听见青琅嘀咕:“真是奇了,这花难不成死了?”

“回头寻一株幼苗补种上。”谢岑语气淡淡的。

青琅听到熟悉的声音,急忙转身行礼:“公子。”

他低垂着头,眼角的余光却偷偷打量公子。

稍作停顿,青琅还是没忍住心中好奇,问:“公子怎的来琼华院了?可是有要事?”

谢岑僵在原地。

倏地清醒了几分。

她既同意了,自己寻来又是做什么?

真是疯魔了,失了心智。

他沉默了一会儿,神色平淡“嗯”一声。

“少夫人在屋里同四姑娘玩呢。”青琅道。

谢岑眼底生烦。

这种被情感左右的感觉,让他素来波澜不惊的面上,也染了几分阴霾。

谢岑冷冷“嗯”了一声,向里走去。

他立在门口,一眼瞧见那道身影,她穿着淡紫色锦缎罗裙,裙摆上绣着鸢尾花,长发用银簪绾起,眼上蒙上了一层轻薄的淡紫色纱巾。

“瑶瑶可是躲好了?”她声音很温柔。

柜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大嫂嫂快来找我!”

姜妧提起裙摆,轻移莲步。

摇曳的鸢尾花映在谢岑的瞳仁里。

那句‘妧丫头同意了’刺耳得很。

她伸着手小心翼翼地触碰,时不时歪着脑袋,侧耳聆听。

“瑶瑶?”姜妧听不到任何动静,轻唤一声。

谢岑迈着步子走进屋内,面色平静得看不出半点儿情绪。

姜妧听到脚步声,唇角荡开一抹笑意。

缓缓向他靠近,伸出手探寻着。

她没料到距离比想象中更近,直直撞入他的怀里。

鼻间熟悉的白芷香让她头脑瞬间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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