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喜静。
居住的栖凤阁距离体元殿还有很远的距离。
容浔和澹台肆出了体元殿又坐上马车往栖凤阁赶去。
在体元殿上听了皇帝唠叨半天,容浔肚子早就饿了。
他早上吃的那点儿东西根本不管饱。
早就消化完了。
容浔暗暗咽口水,也不知道去太皇太后那儿请安有没有东西吃。
澹台肆单手处着一边脑袋。
悠闲地看着手里的《景国游记》
马车里有一张小书桌,平日会摆放一些闲书供人打发时间。
他余光间见容浔伸手揉肚子,又收回视线。
并没有多余的举动。
去栖凤阁需要一炷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容浔十分无聊,想和澹台肆说说话,但他看书看的那么认真。
多半不会理会自己。
肚子又饿,想说话还找不到人说话。
容浔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可怜了。
早知道带着文喜进宫了,
这样还能和文喜说说话。
对了,文喜不在,但多福在啊。
他还挺喜欢这个白白胖胖的小太监的。
容浔见澹台肆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
他胆子放大了一些,
掀开马车车窗的帘子将脑袋伸出去。
“多福。”
多福跟在马车身边走,皇宫内不可疾行。
马车走的慢,多福他们倒也能跟得上。
“王妃,有何吩咐?”
多福连忙走近马车,仰起脸问。
“我没什么事儿,就是想问问还要多久啊?”
“大约还要半柱香的时间,王妃可是累了?”
“不不不,我不累。”
容浔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多福,你是几岁入的皇宫啊?”
“奴才八岁时便入宫了。”
多福如实回答。
容浔哦了一声,又想继续和人闲聊。
“那你……”
“这是在皇宫,王妃还是守规矩些的好。”
一道听不出喜怒的声音打断两人的对话。
澹台肆虽看着手里的书,
却时刻关注着容浔的一举一动。
多福伺候澹台肆多年,一听便知道宸王已经不高兴了。
朝容浔行一礼后边慌忙退后跟着马车不紧不慢的走。
再不敢上前一步。
见聊天的对象没了。
容浔觉得无趣,放下帘子端正坐姿坐好。
心里腹诽澹台肆不近人情。
“觉得无聊?”
车轮碾压在石板路上,发出一阵不小的声音。
马车内的人谈话并不会被别人听到。
澹台肆的问题,容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无聊吧,那是不是变相承认和澹台肆待在一起非常无趣。
说不无聊吧,那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澹台肆都这么问了,一定是看出来了。
内心做了一番挣扎,容浔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他确实觉得无聊,肚子还饿!
“既觉得无聊,那便看看书吧。”
澹台肆将书架上的一本《夏虞书》扔给容浔。
“听闻你素日喜爱钻研文学,这本书想必合你的心意。”
“……….”
这又是从哪里听闻的?
钻研文学这四个字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好不好。
容浔拿起膝盖上的书看一眼书名。
脑海里是有印象,当然,不是他本人的记忆。
是原主的记忆,这本书原主大约是看过,但印象不深。
况且,他又不是原来的容浔。
最不喜欢看的就是这些晦涩难懂的书籍。
但为了不暴露身份惹澹台肆怀疑,
容浔打开书,硬着头皮看了起来。
上面每个字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他又都不认识了。
没看多久,容浔感觉书里的古文全部在他面前飞。
什么都看不明白了。
容浔渐渐走神,一页书摊开约有一盏茶的时间也不见他翻动。
眼睛是盯着书看,思维早就飞到宇宙了。
澹台肆看容浔此刻的模样,竟是不由自主的轻笑一笑。
反应过来,又将嘴角放下来。
专心看着手里的游记。
他手里这本书,倒是有趣的紧。
一炷香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外面,多福朝马车里道:“王爷,到了。”
容浔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
多福这句到了在他耳朵里简直比百灵鸟的声音还好听啊。
终于不用再受折磨了。
容浔像拿了一个烫手山芋一般将手里的《夏虞书》往书架上一放。
迫不及待想下车。
看他这样,澹台肆反而不着急了。
他坐在位置上没动,合上手里的书懒洋洋的往后靠去;
“王妃很着急去见太皇太后?”
“也….不是,马车坐久了有些累而已。”
搞不明白澹台肆想干嘛,
容浔又慢慢坐回去。
“喜欢这本书吗?”
刚坐端正,澹台肆就问。
容浔眨眨眼;
他是回答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纠结片刻,容浔硬着头皮点点头。
毕竟原主可是个大学霸,他多少也得装装样子。
“既喜欢,那这本书就送给你了,正好,本王对这书也十分感兴趣,王妃看完,也能同我探讨一二。”
“…….”
容浔本就僵硬的笑容变的更僵硬了。
他?和澹台肆探讨?!
这一定是他今年听过的最好笑、最离谱的笑话。
他可是一个纯纯的理科生,读书那会儿背一篇《赤壁赋》都懒得背。
现在要他和人去探讨学问?
澹台肆说完这句话,起身掀开帘子径自下马车。
多福朝澹台肆行一礼,而后将放在马车上的脚踏板拿下来放好。
“王妃,奴才扶着您。”
望着还没有半米高的距离,还摆着一个脚踏板。
容浔朝多福摆摆手。
“不用不用,这么点距离我能下来。”
他一只手拎起繁杂的衣服,两步从马车上下来。
太皇太后知道今天澹台肆要来请安。
一早就吩咐身边的嬷嬷在栖凤阁外等着了。
多福他们才退下。
一个老嬷嬷带着几个宫女朝澹台肆和容浔走过来。
“奴婢给王爷王妃请安。”
“临珈姑姑,许久不见了。”
澹台肆抬抬手让人起来。
临珈起身朝澹台肆笑的一脸慈祥。
“太皇太后在里面等着您和王妃呢,王爷王妃,请随老奴往这边走。”
澹台肆微微点点头;
他打量着翻新过的栖凤阁。
突然想起他的父皇当年带他在这里练习射箭的日子……
十几年前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
进了主殿。
一阵檀香传到了容浔的鼻间。
他不着痕迹的打量这座奢华的宫殿。
心里暗暗感叹不愧是皇帝他奶奶住的地方。
果然十分的豪华。
穿过一道门,容浔跟在澹台肆身后,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人。
“儿臣给母后请安。”
澹台肆很是恭敬地给主位上的人行礼。
容浔也跟着跪在地上,对着上面坐着的人行一礼。
“给母后请安。”
“起来,快起来,赐座。”
太皇太后忙招手让两人起身坐下。
容浔坐好后才彻底看清楚太皇太后的容貌。
不知道是不是这里都早婚的原因。
太皇太后虽说已经是当奶奶的人了,但她看上去比容浔想象中的年轻许多。
顶多四十左右,不到四十五。
太皇太后的目光在容浔和澹台肆身上来回看。
满脸欣慰的笑。
她拿起手里的帕子擦擦眼角。
“母后终于盼到你回来了。”
太皇太后的眼眶微微泛红;
说的话颇为动容:“你皇兄去世之时还在念着你,
想着你驻守边境那么多年,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
如今看你成家,母后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劳母后记挂多年。”
停顿片刻,澹台明宸微微勾起唇角。
“儿臣——多谢母后和陛下赐婚。”
嘴上说着感谢的话,可这语气任谁听也不觉得是真心话。
倒像是有些阴阳怪气。
容浔诧异的看了看澹台肆。
太皇太后倒像是听不出澹台肆话外之音。
依旧笑涔涔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皇帝也是常念叨着你,
回来多好啊,今后你可要常进宫,皇帝毕竟还年轻,在政务上,你多多帮衬着他哀家也放心些。”
“母后说笑了。”
澹台肆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衣袖;
“皇上由皇兄一手教导,处理政务想必是得心应手的,
儿臣不曾学过这些,实在是帮衬不上什么忙。”
他回答的很是合理。
语气中却悄然飘过几分不屑或是嘲讽的意思。
让人觉得不爽却又抓不到他的错处。
容浔紧张的吞吞口水。
看来,澹台肆和太皇太后的关系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好。
不管如何,太皇太后毕竟还是隆熹帝的中宫皇后。
澹台肆还得恭恭敬敬的唤她一声母后。
他这么做,不怕得罪太皇太后吗?
就在容浔以为即将有一场暴风雨来临的时候。
太皇太后只是沉默几秒,又当作没事儿人一样。
她吩咐宫女端上茶点摆在两人面前。
“母后记得你最爱吃这种点心,等会儿回去的时候我让临珈装上些你带回王府。”
说完,她将目光望向容浔。
这目光带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之前哀家从未听闻永安侯还有一个那么标志的小儿子,真真是绝代佳人。”
“谢母后夸奖。”
容浔牢记来时澹台肆交代他的话。
不管太皇太后问什么都不要多说。
就刚才太皇太后和澹台肆的对话不难看出,太皇太后也不是一般人。
“当时哀家还担心呢,但今日一见,倒是和肆儿很是般配。”
说着,太皇太后朝容浔招招手。
“来,到哀家跟前来,哀家好好看看你。”
“……”
这熟悉的桥段终于还是来了。
容浔眸光微动。
“是……”
他提着衣摆,小心翼翼的起身。
旁边坐着的澹台肆丝毫没有其他动作,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他从玉盘里捏起一块点心放在手里把玩。
对容浔那边的状况,似乎一点儿也不关心。
甚至觉得还有些无聊。
容浔提着心走到太皇太后跟前跪下行礼。
来到这里,他对任何人都怀有警惕之心。
更别说他面前的人是一国的太皇太后,崇文帝的生母,现在皇帝的亲奶奶。
这个女人能从皇后一路坐到太皇太后的位置。
可见其厉害之处。
容浔按照之前嬷嬷教给他的规矩,不敢出一点差错。
太皇太后仔细端详着容浔的脸。
好一会儿没说话。
也没让容浔起身。
容浔就这么跪着,没多久,双腿便发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