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之时,每个日子都是崭新的,但这并不代表有些事会就此翻篇。
林听的手搭在A班的门把手上,不由顿住。
目光也不由定格在受伤的小臂上,并非天生善战的战神,林听也会乏累,周期性低落。
但现实并没有给他其他选择。
搭在门把上的手微微向下,门开,门内涌来许多不友善的目光。
林听依旧垂头贴墙而行,犹如缩头鹌鹑,存在感依旧不是很高,但架不住所有人都看他。
不紧不慢,林听走到自己的位置。
可那里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男人长发及腰,棱角深邃优美,五官英俊且艳丽。
那是一个长相极为张扬美艳的男人。
只是那人鼻梁架着一副眼镜,增添了几抹禁欲气息。
看着坐在自己位子上的男人,林听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沉默的走到另一个空位。
寡言、隐忍且阴郁,软绵绵很好欺负的样子……也是关山最瞧不上的样子。
关山,关夏的哥哥,从小接受精英教育,智商极高,方方面面都可以做到完美。
他站在一个高点,顶着一张艳丽的面容,平等的蔑视所有存在瑕疵的人类。
关山本来不愿意和林听这种生物接触,奈何……
伸手扣了扣桌面,关山叫住走向另一个空位的林听:
“等等,是你把我弟打了?”
林听慢吞吞回头,这才看到长发男旁边正坐着鼻青脸肿的关夏,而关夏似乎找到了依仗,正趾高气昂的看着自己。
人证物证俱在,关夏脸颊的纱布还在微微渗血,林听无法反驳,只能沉默的点了点头:
“抱歉,是我打的,但是是你弟带人先打的我。”
闻言,关山凉飕飕的看了关夏一眼,似乎是觉得关夏丢人,先动的手还能伤成这样。
但即便自家弟弟不争气,关山也是护着弟弟的。
他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双腿交叠,优雅宛若孔雀,他也确实是一只孔雀。
关山仰头轻慢的看着林听:
“纵然我弟不对,但是我在这,就轮不到你对他动手。
这样,我给你一个选项,你站在原地不动,让我弟把你打一顿,这事算是两清。
不然,我……”
还未等关山说完,林听只是轻声道:
“两清不了的,今天我服软,你弟明天还得带人找我的茬。”
弱弱的解释两句,林听不再多说,只是叹息:“算了……看你这个样子,应该不知道我的难处。”
林听站在窗边,身影单薄又无可奈何。
他抬眼看向关山,认真提议:“你可以进行你的第二个选择。”
语毕,林听面色寻常的抬手握拳,徒手敲碎了身旁的玻璃。
忽略疼痛的手骨,林听赤手接住了那片最锋利的碎片。
只有碎片划破他手掌时,他才微微皱眉。
皱眉也不全是因为疼痛,只是有一瞬他有点羡慕。
羡慕关夏挨了打可以回家找哥哥告状。
林听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很快他想,他也只不过是最近有点累,也想找个地方靠一靠。
这个想法应该不是很过分,他只想休息一小下,一小下就好,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麻烦谁。
林听为自己一瞬的想法感到羞耻,于是目光也变得更加凌厉。
他扬起碎片,一个纵身向关山袭去,看那架势像是要捅死关山。
但是林听做事有度,碎片只是悬在关山颈侧,而他的掌心也在滴着血,温热的血滴在了关山的颈窝。
林听声音有些虚弱,但语气很和善:
“今天不如就这样吧,我不可能让关夏打的。
不是为了面子,也不是怕疼。
只是今天我让他打,明天他就能打死我,望你理解。”
关山瞥向自己颈侧锋利的玻璃,不由冷笑,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狼狈。
他手长脚长,比林听要高出一截,此时两人离得又近。
生平第一次,关山风度尽失,与人撕打起来。
其实,关山确实很优秀,最年轻、最具备天赋的总工程师,设计出无数具备强大攻击力的武器,是悬浮之城的重点保护对象。
但是,他打架是真的不行。
拟态是一只抖落着羽毛的高傲孔雀,长处是脑子里强悍的知识储备。
四肢除了长得长,是一点都不发达。
林听甚至迷惑的眨了眨眼,抡起的拳头犹豫着要不要往下砸。
当形势向林听一边倒之时,林听却被人捏住了脖子,那人的精神力压迫着他的四肢百骸,这绝对不是一种好受的感受。
盛年的声音在林听背后响起,他笑眯眯问道:
“室友,你昨天怎么没回寝室呢。”
林听很累,无来由的累,甚至想着昨天怎么不砸死盛年呢。
然后让辽山的人把自己关起来,关着永远不出来。
他甚至越想越偏激,捂着玻璃碎片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当一根弦绷得过紧,总有快要断裂的时候。
这一个月,林听打了无数架,他是人,有血有肉。
他总想着自己不怕疼,而不是真的不疼。
这时,有温柔的女声响起:
“前面是盛年吧?你捏着的那位同学看着很不舒服的样子,快松手……”
盛年垂眸去看林听,感觉林听貌似和平常相比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浑身好似死寂一般。
盛年缓缓松开手,林听依旧死死握着玻璃碎片,但碎片已经离开关山颈侧。
而关山皱眉从林听身边离开,他心里却想,这是从哪里来的疯狗。
氛围好像变得和缓起来,盛年伸手拍了拍林听的肩膀:“喂,把玻璃放下来。”
林听置若罔闻,继续呆愣愣的站着。
盛年不再微笑,他想去举林听手腕。
这时,刚刚开口的女士却已经走了过来。
那女士温温柔柔的模样,但是眸光却宁静干练,比在场所有年轻人更加从容不迫。
她轻轻的牵起林听的手,另一只手摸了摸林听的头发,轻言轻语:
“乖孩子,把玻璃放下,你不疼吗?”
林听沉寂的眼珠转了转,最后终于定格在女士的脸上。
很有亲和力的一张脸,林听觉得有些眼熟。
像是哄孩子的声音,林听开始有些怀念他幼年时便倒在小巷中的妈妈。
妈妈好像也总是这样和他说话。
女士柔和却也坚定的从林听手中夺走玻璃,刹那间就好像击溃了林听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鼻腔有些酸涩,在他失态之前,女士握住了林听的手腕,将林听带离A班。
“大家麻烦让一让,我带这位同学去包扎。”
A班所有人不由让开,那女士看似温和,却有着不容人拒绝的魄力。
……
宿龄文将林听牵到走廊,转过身来,笑着摸了摸林听的发顶:
“小朋友,还记得阿姨吗?”
林听看着眼前女人的脸,好像穿过时光,看到了女人更年轻时的面庞。
那是在他家的客厅,女人举起一个机甲模型,笑得自信又明媚。
他叫女人宿姨姨。
可是林听向来说自己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不记得妈妈。
于是,林听摇了摇头:“不记得。”
宿龄文依旧在笑:
“没关系,宿姨记得你就好。
走,宿姨带你去我家吃饭。”
说着,她又开玩笑般道:“放心,我不是拐卖小朋友的人。”
林听点了点头,和那位他年幼时遇到的阿姨离开。
只是坐上飞行器,七拐八拐之后,林听又回到了熟悉的宅子。
宅子里有古老苍劲的树木,是沈舟由他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