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攥着手里的药瓶,强忍着怯寒,红着眼角挤出笑容:
“阿兄莫要说如此丧气话,弟弟只想着让阿兄养好身子,避免未来嫂嫂见了替兄长伤心难过。”
果然,这才是他的目的。
秦安闻言轻嗤了一声,直勾勾盯着裴焕,漫不经心勾着唇。
苏柒今日的一番让人摸不透的言举,让他有了危机感。
所以,特意跑来试探他的态度。
倒是旁边的五竹,怒目瞪着裴焕,语带不善:
“二世子,此话说的可心安?莫不怕半夜黑白无常找你来索命?”
“且说,我家世子身上的伤痕为何而来,难道二世子心里没有数吗?即使世子日后要娶新妇,也轮不到二世子来这指指点点,说这些虚假的话!”
‘二’字咬得极重,是在提醒裴焕,不管秦安是否是裴氏血脉。
但在国公府,秦安还是明面上的国公世子。
裴焕终究还担着‘二’世子头衔,是秦安的弟弟,要对兄长恭敬,不可出言不逊。
这话,让裴焕瞬间黑了脸色。
一个小小奴仆,居然敢来教训本世子!
“五竹,退下。”
秦安拧眉淡淡开口。
五竹气结,却碍于秦安的命令,只得恨恨的闭上了嘴。
憋屈退至一侧,咬牙切齿地盯着裴焕。
若不是国公严令唤裴焕二世子,他真想高唤他一句二公子!
裴焕收敛神色,看了看五竹,又看了看秦安,忽而笑了起来:
“阿兄,你这家奴挺忠心的,弟弟甚至羡慕。”
实则暗地里怨念极重。
一个小小家奴才跟了秦安两天,居然如此不把这个真正的世子爷放在眼里。
定是秦安在背后挑唆……
秦安闻言瞥了一眼五竹,语调寡淡:
“是吗?他跟裴世子的家奴比起来,终究是差了点。”
差了那一股子阴毒心思。
俗话说,打狗看主人。
如此隐晦的话,无疑是在怨裴焕对他有愧。
他才是应该那个被丢进斗奴场的罪人。
在国公府上下面前惯会演谦谦君子的裴焕,知道卖弄委屈比发怒才能得到大家的维护。
自责内疚的眼泪顷刻间落在他俊逸非凡的脸庞,惹人心疼怜惜。
“阿兄,三年前的事,到底是弟弟的错。知道阿兄心有怨恨,那你可拿鞭子抽打弟弟,还你一身伤痕。”
“弟弟绝对没有任何怨言,也绝不会同母亲和阿姐告状……”
秦安听着裴焕哭哭啼啼、悔不当初的诉苦忏悔。
他的脸色愈发苍白,额上青筋暴露。
对方惯用扮猪吃老虎的模样,胸腔内的怒火彻底爆发了。
“够了!”
秦安突然厉喝。
裴焕吓了一跳,连忙抹掉眼泪,忐忑地看向秦安。
“阿兄……”
秦安冷笑,眼眶发热,眼底划过一丝嘲讽:
“二世子的诚意是真是假,生怕旁人看不出?”
裴焕心下一滞。
他知道。
面前的秦安即使被折磨了三年,亦不是他能掌控的那个男人。
但他不甘心秦安抢走他的东西。
任何东西!
他眼底为闪过一抹诡异,但很快恢复了委屈状:“阿兄误会了弟弟,弟弟是真心惭悔……”
秦安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打断他的惺惺作态:
“请世子莫在我面前作出有损身份的事来,子午时我与祖父同你们表明了态度,我与苏小姐之间早已物是人非。秦安深知自己的身份,更不会做出有损国公府和侯府的事来。”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二世子若真问心无愧,莫要来我秦安这寻不痛快便是。”
秦安这一席话,说的极为平静。
裴焕闻言垂下眼皮,遮掩住一闪而过的狡黠。
秦安见话已说尽,揉着隐隐作痛的眉角便要赶客。
只是他未出声,便耳边传来跌倒声。
睁眼便瞧见裴焕捂着胸口跪倒在地,呼吸沉重,胸膛剧烈起伏,一双眼因为缺氧而变得赤红。
似乎下一刻就要窒息而亡。
秦安心头一紧,顿时整张脸拧成了一团,呆愣在原地。
他这是喘疾犯了!
跟三年前一样,他失误撞倒太子良娣时,也是莫名犯了喘症,让他们对他心疼不已。
现如今,他又要故技重施吗?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
“二世子,你莫要装病陷害我们世子啊。”
五竹见状也是一惊,第一反应是裴焕要害秦安。
但为了以防万一,仍赶紧唤六耳快去请府医前来。
六耳进屋一看,也是吓得不轻,赶紧跑出端云院子去叫府医。
见裴焕脸色由红转白,五竹这才知道他是真的喘病犯了。
他连忙俯身将裴焕搀扶起来,还不忘替秦安提前喊冤:
“二世子,你撑着点,府医马上就来了,届时可别红口白牙的害我家世子啊!”
“阿兄……我,我……呼……”
裴焕双眼迷离,艰难的呼吸着。
五竹慌乱不迭,连忙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世子莫急,府医马上就到,你别再激动……”
说着,又朝门外吼:“来人啊,快叫御医,二世子犯病了。”
一阵脚步匆匆的响动传来。
裴焕虽身体行难受,但心底恨哼一声。
他这次倒要看看,秦安还能怎么办。
他刚要趁机将计就计。
让秦安明白,他在国公府的地位是如何的卑微!
跟他斗,便是自找欺辱。
秦安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仿佛看似一个垂死挣扎的野狗,心下没有一丝怜悯。
脚步声越来越近,来的却不是府医。
而是裴钰和原本侍奉在裴焕左右的家奴绿福。
这两人能凑在一起来端云院。
他便知接下来的事没那么简单了……
而两人见裴焕如此,顿时吓得面色惨白。
“阿焕莫怕,阿姐在这儿!阿姐带了药,你吃下就会没事了……”
裴钰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慌不择乱地将裴焕抱在怀里宽慰着。
动作熟练地掏出随身携带的药袋,掏出一粒药丸给病态十足的裴焕咽下。
见裴焕呼吸稍稍平缓了下来,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绿福则扑通跪倒在地,哆嗦的向秦安求饶:
“世子,您千万别怪二世子!二世子只是一片好心来向您惭愧,这三年来二世子每每夜里抹泪,嘴里常常念叨对您的愧疚。”
“就算您不愿原谅,也不能故意刺激二世子犯病,用这么阴狠的手段报复二世子啊。”
说完竟砰砰磕头,额上很快冒出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