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老魏还是联系了江渊,虽然拿不准江渊会不会过问江秋秋的事,但毕竟关系到江秋秋的性命,她可以自愿,他们却还是希望那个和江秋秋在一个户口本上的人能知晓。
他们找不到江渊的联系方式,时间紧迫,只好退而求次是告诉前台带话,千叮咛万嘱咐还发了点红包才让前台小姐答应下来。
结果前台小姐转眼就把这事给忙忘了,看到江渊的助理叶驿下来她才惊觉起来把事忘了,小心翼翼的拉了人说事。
叶助理当场黑了脸,虽然不知道大老板到底在不在意那位曾经大小姐,但是好歹生活那么久,会有感情的吧?更何况这是生死大事,这么想着敲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等到江渊得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外面的雨势渐渐变大。
他点了根烟,看向落地窗外的雨,有点心烦意乱,忍不住在心底骂起了江秋秋不给他省心,这奇异的感觉最后在他惊觉今时不同往日时消散了,她怕是把他当陌路人了,毕竟还是自己亲手把她送进监狱。
不想活了吗?所以选择以这种方式冒险?
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他可不信江秋秋真的是为了什么人民。
他不信江秋秋会这么“舍身为人”,小小年纪的时候就敢纵火杀人,现在会为了人民牺牲?
要死就别让他知道,为什么又来通知他?想死了叫他过去收尸吗?
江渊一脚踹翻了凳子,其实他很清楚以江秋秋固执的性子,来通知他估计只是两个警察的意愿。
太阳穴跳得厉害,江渊披了件外套,一言不发的开车走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去管那个小崽子,但总觉得不去会后悔。
她该偿还的都偿还了,该坐的牢也坐了,该受的苦也受了。养了十年的小东西,万一真的就这么孤零零死了…江渊心里一紧,眉目间皆是冷淡,死了多少会有点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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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没有人,江秋秋握着手电筒,小心的上了楼梯,楼梯大多坏了,踩上去还会嘎吱响,她的脚步一放再放的轻。
到了二楼,江秋秋观察着四周,有的房间门开了,里面的不知名物体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发出渗人的冷光,看得人非常不舒服。
走廊上挂着几幅画,上面有很多污渍,地板上有拖动的痕迹和脚印。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算不上宽大的楼道突然响起女人轻柔的歌唱声,在墙壁之间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在墨汁般的黑幕里只有手电筒的光芒在摇摇晃晃,江秋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脑海里不可抑制的浮起了这首歌的背景故事:喝醉的父亲将母亲杀死,埋在茶树下,母亲变成了茶肥,目睹了一切的孩子们把母亲唱成了歌。
江秋秋缓慢的向声源走过去,走廊拐角处透出一丝幽暗的光影,一转角,是一间房牌号174的客房。
174…一起死,好名字…
在江秋秋靠近门前的时候,歌声戛然而止,江秋秋迫使自己镇静下来,又把手电筒关了,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吧…”里面传来温柔的女声,似春风抚过三月的池湖,荡起丝丝涟琦,温柔的催命铃。
江秋秋推开已经被蛀空的木门,发出一点声音,入目是一大一小两个箱子。
箱子入目的时候,之间一个可怕想法从她脑子里一闪而过…大的那个如果把成年人扭断四肢塞进去,勉强能塞进去…小的那个就和之前用于杀孩童的箱子一样。
夹杂着雨丝的狂风猎猎作响的从阳台灌进去,打湿了已经变色的窗帘,搅得窗帘好像在剧烈呼吸,一会膨起来,一会瘪下去,寒气简直冻到了人骨髓里去。
屋角放了一盏油灯,老板娘抱着失踪的那个女孩坐在箱子后面一把木凳上,一双眼睛在昏暗的烛火下只看见黑溜溜的眼珠子,像两颗镶嵌在脸上的葡萄,直勾勾的盯着陈京雪。
盯得她头皮发麻。
女孩被老板娘抱在怀里并无害怕神色,安静得不正常,看见江秋秋的到来,她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江秋秋看见女孩的眼下一片青黑,有色素沉淀,像是在眼睛周围笼罩着一层阴霾。
“欢迎你来,我们的陈老师。”老板娘语气好像是欢迎友人来家里做客一样随意而温和,她的手指穿插在女孩的发丝间,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
“你果然来了啊。”老板娘身上是一种怪异的柔和,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某种状态。
“如果你是个母亲,一定是个好母亲。她自顾自说着。
江秋秋脑子里的一根弦猝然绷紧,身上的毛孔全炸开了,电光火石之间,江秋秋突然就明白了一些整件事的怪异之处。
一直以来,他们都以为老板娘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全是因为她的父亲。
那么,如果不是呢?
如果老板娘并不是因为父亲的原因才导致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是因为她那个一早死去的母亲…
一切是不是更合理?
细细密密的寒从心底涌上来,已有的猜测隐隐成型,答案呼之欲出。
江秋秋感觉有一条冰冷滑凉的毒蛇缠上她的脚踝,一路往上,所过之处,引起一片鸡皮疙瘩。
她恨,但不是恨想把她杀死的父亲。
老板娘一切的不幸都是从母亲的死亡开始的,而她对母亲的思恋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渐变成对母亲的恨,恨她早死而不能保护自己。
可同时她又渴求母爱,老板娘甚至把自己想象成了一个母亲,开了家儿童画馆,每天面对一群天真的孩子。
可没想到,每天面对那么多被父母娇宠,被家人捧在手心的快乐活泼的孩子,她自己的不幸就愈发明显,嫉妒的心随之而起。
渴望母爱,她求之不得,所以嫉妒别人,所以要他们也尝尝自己受过的噩梦,甚至变本加厉的扭断他们的四肢。
“是因为你的母亲不能保护你吗。”
江秋秋说完,老板娘瞬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咯咯咯”的笑起来,笑声盖过了雨声,像一把尖锐的刀,直直刺穿过人的耳膜。
此时的老板娘,狠狠的撕开了表面的伪装,露出了里面扭曲腐败的心。
江秋秋攥紧了毛衣里的刀,那是老魏在临行前塞给她防身的,江秋秋怕老板娘被刺激到会干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心里警戒着。
只见椅子上的老板娘阴恻恻的盯着她,笑声嘎然而止,她力气大得吓人,一只手把坐在她腿上的女孩推翻在地,站起来用一种近乎迷恋的眼神看着江秋秋。
“您多聪明啊。”
江秋秋被看得毛骨悚然.。
她穿着不合身的红色裙子,那裙子宽大极了,又洗得发白,看得出来很旧了,裙摆上绣着两只白色的立体蝴蝶,随着老板娘的走动晃荡起来,像两只白色的幽灵。
“您来当我的妈妈吧,好不好?”老板娘用一种极尽诚恳的语气说,眼里的孺慕满得要溢出来,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寻找母亲的小孩。
江秋秋后退一步,微皱着眉,整个人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不好?亲爱的妈妈?”老板娘一步一步向陈京雪走来,她的脸色蜡黄,没有平日化妆出来的那样光鲜亮丽,笑得很欢快。
“……”
江秋秋一边后退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女孩的动静,她被掀趴在地也没有哭闹,自己乖乖的爬起来了,江秋秋猜测她被下了什么药,不然不可能跟一具不知疼痛的僵尸一样。
身后就是房门,退无可退,电光火石之间,江秋秋甚至没有看清,老板娘突然扑了过来,江秋秋被吓了一跳。
老板娘面目狰狞,尖利的指甲狠狠的掐着江秋秋小臂,一边凄厉的叫了起来,那叫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为什么不回答我!?”
“为什么!?”
老板娘的脸都快贴到她脸上了,她甚至能闻到她嘴里的血腥味,不知道她吃了什么恶心东西…
胃在翻滚,江秋秋心如擂鼓,用尽全力挣脱老板娘的手,撒腿就往屋子另一头跑。
老板娘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
江秋秋粗喘口气,一边提防着老板娘再次扑出来,一边注意着女孩,女孩离老板娘很近。
她计算着,把女孩抱起就跑的可能性。
而老板娘似乎看透了江秋秋在想什么,她勾起一丝森然的微笑,先江秋秋一步抱起女孩停在了门边,盯着江秋秋的看。
江秋秋不动了,后背几乎被冷汗浸湿,侧腰上的伤隐隐作痛。
两个人僵持不下。
“把她放了。”陈京雪眼神尖锐。
“她?!”老板娘惊疑的尖叫了一声瞪大双目,摇起脑袋诡异的向四周寻找,最后看到了自己抓着的那个女孩,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原来她才是妈妈的女儿。”老板娘癫狂的说。
“……”
“原来妈妈是因为她才离开我的。”
不知道是在对着谁说。
女孩的脸色死白死白的,看不出一点活人气儿,但江秋秋知道她还还活着。
无论怎样,定要将她救出,江秋秋凝眸望向窗外。
“你放了她,我留下来陪你……”江秋秋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沉稳,试图用恳切的言辞劝说精神失常的老板娘放人。
岂料老板娘发出一声更为凄惨的尖叫,继而高呼道:“绝无可能!”
“妈妈也尝尝那个箱子。”老板娘伸出略显干瘪的手指,指向那个稍大些的箱子,“您也该试试我曾住过的。”
江秋秋眼神一冷,屋内那盏油灯闪烁不定,朦胧中可见老板娘脸上那癫狂的笑容。
……
当她一只脚迈入箱子的瞬间,她尚有一丝疑惑未解。
为何老板娘要约她前来?难道仅仅是想让她充当母亲吗……?
江秋秋已然做好反击的准备,然而老板娘并未如她所料那般疯狂地冲过来折断她的四肢。
反而是蛮横地扯过女孩,下一刻又轻柔地抚了抚她的发丝,口中低声嘟囔着什么,随即将女孩带至窗口,那边的栏杆看似是木头所制,稍用力一踹便出现了一个缺口。
“受死吧。”老板娘用冷漠的口吻说道,仿若一条吞吐着剧毒的蛇,阴鸷的眼眸中涌动着无尽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