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在被窝里赖床是世界上最舒服的事情,可惜一阵电话铃声搅扰了我的惬意。
拿过手机一看,竟然是王主任打来的!
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听筒那边传来嘈杂声。
“喂,主任……”
“乔医生,你在哪儿呢?”
“呃,在家呢,我今天休息。”
“你昨晚不是收了个病人吗?不来交接班吗?”
这话让我心脏猛地一缩,一泵血没挤出左心房,出现了沉压痛。
这边正在查房的王主任抬手看了看表,面无表情道,“你十点之前能过来吗?”
“嗯。”
“好,那我在办公室等你。”
电话被啪的挂断,我怔怔的坐在床上发呆,忽然忍不住笑了。
一般来说夜班负责交接病人,无论这个病人是谁的,而且青光眼的治疗很常规,不需要特别交代什么。
这种情况下王主任亲自给我打电话,不用想也知道是叶紫妡说了些什么。
她工作的三年里深夜求助也不是一两回了,昨天这种情况如果还不给她小施惩戒,我岂不成了她的替身医生?
医生的新手光环通常可以持续两三年,熬到了十年以上才算是有了资历。
像我这种只干了五年的,就是林星然说的牛马不如。
新手有难你得帮,前辈有活你得抢,人品要高尚还得乐于助人,否则蛐蛐你的不止是同事,还有病人以及广大网友。
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我不得不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沉稳的医生。
穿着暗色系的职业套装,背着同事们追捧的品牌包,以及出入高端场所来提高见识,不至于面对有钱的病人生怯,从而献媚。
这听起来像是为自己的虚荣找借口,其实不然。
北京的有钱人太多了,不对,应该说干眼科容易遇见真正的有钱人,毕竟能花好几万配一副角膜塑形镜的人,家境一定是优渥的。
我可以修饰自己的成熟度,增加自己的见识,但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抢病人一时爽,实则是招揽麻烦……
“乔医生,早啊!”
我刚打开房门就看见对面老太太拖着她的香肠狗走出来。
她似乎没注意到绳子把狗缠住了,它张牙舞爪的翻滚着,十分滑稽。
好不容易脱了困,摇着尾巴朝老太太扑去,却被又她一脚踢开。
“别跟这么近,一会儿我没看清可不得把你踩死?”
“汪~”
狗子听懂了,乖乖的站在一旁摇尾巴。
老太太笑眯眯的转过头,她戴着一副金丝老花镜,慈祥目光中透着锐利感。
“今天周六还上班啊?”
“嗯,医院有点事。”
“哎——当医生可真辛苦啊,晚上加班,白天还要加班……”
我刚调整好的情绪瞬间又激荡起来,绷着脸不想说话。
老太太极会观色,连忙安慰道,“不过你们这一行越老越吃香,再磨利个几年自己开个小诊所,到时候既有名又有钱,你这个小男友还敢对你趾高气昂?”
“哈…哈……”
还真是谢谢她,我更郁闷了。
在这里住了也有一年多了,打过照面的邻居基本都知道林星然脾气大,因为他经常在公开场合给甩脸子。
而我,就会像脚下的香肠狗一样,不计前嫌,没皮没脸的去哄他。
一开始老太太还以为是他养着我,所以才这样卑微,后来知道其实是我养着他……
“要我说,你这么好的姑娘可别他被耽误了。”
老太太就会像现在这样,每一次碰见都会苦口婆心一番。
“这男人啊,不能看外表。”
“得看他底子,底子厚呢,婚姻这艘大船才能顺利航海,否则就是小河里放灯笼,就剩下许愿了。”
今天这话尤其扎心,因为今年我结婚的欲望很强烈,也很清楚林星然不是适合过日子的人。
他父母从小离异,也没有慈爱的爷爷奶奶,只有一个比一个势利的亲戚们。
他这个家里住两年,那个家里住三年,就这样混了个三流的艺术大学。
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很难不扭曲,所以我理解林星然嘴巴毒,脾气差,但我不能接受他想做一只花蝴蝶。
原本他做博主的目的就是赚大钱,可现在赚到大钱了,他却不愿意离开北京。
原因恐怕只有一个,他很享受被万千女生追捧的感觉。
“电梯到了。”
老太太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忙不迭踱步进了电梯,对着反光镜的门稍稍整理着大衣和围巾。
“乔医生,我认识一个小伙子就非常不错,做外贸的,今年34岁,在三环外有一套房,最重要的他是北京本地人!”
“哈…哈…太谢谢您了,不过我明年就要回老家了,不能留在北京。”
“怎么突然要回去?”
老太太一惊,有些激进的拉住我的胳膊,看似紧张实则有些八卦道。
“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老妈年龄大了需要人照顾。”
我不喜欢陌生人这样的肢体接触,会让我感觉身上的菌群被破坏了。
还好这时候电梯到了,我不着痕迹的抽出手,礼貌的告别老太太。
网约车已经在小区门口等待,周六的早晨道路通畅,十分钟不到就抵达了医院。
我大步流星的往科室赶,九点四十分进了医生办公室。
大部分医生都上手术室去了,剩下的人一边在处理病例,一边和王主任攀谈。
“主任,我听说那天那个外国佬,是专程从英国飞来的?”
“嗯,怎么了?”
“哈没有,我就是在想什么时候我才能像您一样有国际知名度啊……”
说话这位是胡立凯,他最擅长当面奉承王主任,也最喜欢背后骂他邀功怪。
他和我一样不喜欢叶紫妡,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她的二号求助对象。
“什么国际知名度,不过是个老朋友罢了。”
显然,王主任不太吃这一套,他比较喜欢向上结交,对下面的人往往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胡立凯早已习惯,撇了撇嘴继续写病例,他旁边的老刘放下茶杯准备开启新的话题。
我连忙截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