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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他家飘香了好几天,隔壁的小梅却再也没爬墙问他做了什么好吃的。之前被小梅缠着还没什么,如今竟然还有些不习惯了。

豆腐上午都卖完了,下午无事,孟晚拿着小背篓出门,“姨,我想去山上看看有没有蘑菇。”

“去吧,别往深山里走,那里头有狼。”

这几天连轴做豆腐孟晚也累的不轻,常金花想让他松快些,也不据着他去哪儿。

孟晚得了话,背上背筐走到隔壁家大门外,他先张望了两眼,见院里只有晾衣服的竹哥儿,便问他:“大嫂,小梅在不在家啊?我想找她采蘑菇去。”

农忙结束后家家户户都在洗衣服,清扫院子,收粮种粮都是累活,大家都是紧着干活,哪有空收拾这些,如今才稍微空闲下来,但地里还有些农活留着慢慢收尾,因此家里拾掇家务的都是年轻媳妇或是家里女娘小哥儿。

竹哥儿干了一上午的活计,下午又才洗了几件衣服,他将最后一件衣服挂到杆上,回孟晚:“小梅和二弟回她娘家了,她娘家的地多,二弟过去帮忙收粮。”

“哦哦,那我先走了大嫂。”

孟晚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几天没见着小梅,还以为她被上次的事吓到,不敢再找他玩了。

“等会儿晚哥儿。”竹哥儿竟然主动叫住他。

隔壁住着,同为哥儿,孟晚却一直没怎么和他说过话,他回身,见竹哥儿也背了个篓子,便问了句,“大嫂也上山?”

竹哥儿不好意思的说:“过几日我也想回娘家看看,上山采点山货带回去,我一个人不敢去,找你做个伴。”

孟晚笑笑,“正好我一个人也无趣,咱们搭个伴挺好的,那走吧,去蛇沟。”

蛇沟这个名字听着有些恐怖,其实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山沟,这座小山在另一座山的北面,常年日照缺稀,容易滋生菌类。

如今村里家家户户的农事都已经料理的差不多了,北方冬季寒冷又漫长,村民们收完了粮还要缴一部分粮税,剩下的勉强果腹而已,还是要自己踅摸些吃的,靠山就采些山货,靠海便捕捞些鱼虾。

孟晚到蛇沟的时候,山脚下已经有不少农妇和哥儿女娘猫着腰往山上的羊肠小道上攀爬。

竹哥儿说了句,“看来今天人不少。”

孟晚往干枯的草丛里钻,也顺着山道上山,“不知道能不能采到蘑菇,咱们快点上去吧。”

竹哥儿沉默的跟上他,孟晚总感觉他有种想找自己说话,又社恐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无力感。

他与竹哥儿本就不熟,也没有做人心灵导师的意思,只想找个人搭伴而已。

半山腰的树根下都被人捡干净了,剩下些小的没人动,等着下次长大了再来。

他与竹哥儿各捡了三两个,望着不远处蛇沟前面挡着的大山,竹哥儿提议道:“要不咱们往后面山上走走吧,那边也有咱们本村的汉子砍柴,不怕的。”

孟晚则想着常金花的叮嘱,保险起见,“还是算了吧,过几日再来没准能多采些,我该回家了,不然我姨担心。”

竹哥儿不会劝人,纵然还想让孟晚陪他,到底说不动人,临走时看了眼那座山头,低头晃了晃脑袋。

农忙结束,喜事便接踵而至,先是隔壁的小梅从娘家回来便整日头晕,去红庙村的赤脚大夫家里摸了脉,结果是有喜了。

隔壁田家自然是欢天喜地,田大娘难得主动找常金花说话,又是夸了小梅生得机灵,又是偷偷摸摸的说当时相看小梅的时候,能就看中她小儿媳屁股大,一看就好生养等等。

人家家喜事,常金花当然顺着她的话夸,又说小梅总找孟晚来玩,看着就是个大大方方不小家子,田大娘听了这话欢喜,她就是喜欢小儿媳胆大爱说爱笑,礼尚往来的夸了孟晚。

“你家晚哥儿也不错,长得出挑,我刚进来瞧了,也是个大圆屁股!”

实际村里人都知道常金花把个外亲接到家里住的目的,宋家大郎过了年就十九了,准是怕再出了杨家那样的意外,好人家嫁女娘哥儿也是要挑的,磋磨的年纪大了一样不好娶妻。

孟晚正给她们的茶缸子里添水,闻言:“……”

他默默退回小屋,难以置信的摸了摸自己屁股。

好像是有点圆,也有幅度,但是大吗???

大吗!!!!

常金花前脚送走了到处吹嘘眼光毒辣的田大娘,后脚宋老六媳妇就急急忙忙的找上来。

“大嫂,你家亭舟这两天回家吗?”

常金花似有所料,“他过几日回来,是不是家里住不下了?”

“可不是住不下了,我家娘家离得远,家里兄弟姐妹又多,各个拖家带口的过来了。大嫂你可帮我匀间房出来吧,凑合两晚上,明晚成完亲后天一早他们就走了。”

老六媳妇急的不行,明日她儿子宋大力娶夫郎,家里的远亲今日便提前到了,家里还要腾出一间婚房出来,根本住不下,只能四散给往亲族家里借住去了,如今还剩她四弟夫郎带着三个孩子没住处。

“住倒是可以,但也只能在大屋炕上和我挤挤了。”常金花说话直白。

“嗨,只要能挤下就行,哪怕打地铺呢,大嫂你就给管个住处便好了,其余一概不用你操心。”

说定了住处的事,老六媳妇又忙忙叨叨的走了,头遭筹办儿子昏礼,琐碎的事太多,如今又没有手机,有点事只能一家子出去挨家挨户的找。

都走出门老远了,老六媳妇又折返回来叮嘱,“大嫂,明早让晚哥儿早点过去,他稳重,我看比其他小媳妇夫郎的靠谱,叫他给我多搭把手,忙活忙活。”

孟晚听见了回她:“放心吧六婶,明早我早早就过去。”

“诶!”宋六婶响亮的嗓门里透着喜气。

晚上宋六婶带了个精瘦的夫郎和三个孩子来常金花家里,三个孩子最大的是个女娘,十来岁,老二是小哥儿七八岁,最小的也有三岁,是个男娃,一家四口人个顶个的又黑又瘦。

孟晚也瘦,但他身形匀称,腰细腿长,脸颊还有些婴儿肥在,不像他们一家瘦的和难民一样,看着就是吃不饱饭的样子。

宋六婶忙着呢,将她们娘四个送来交代了两句,又问常金花,“大嫂,那明早晚哥儿和我去,豆腐谁做啊?”

她也是忙忘了,光想着多多人过去帮忙,但席面订了常金花家二十五块豆腐呢!

孟晚刚要说豆腐常金花如今也会做,常金花便扯了他一下,阻了他张口。

“白天豆子我都磨好了,后半夜辛苦晚哥儿点,让他把豆腐先做出来再去你家。”

老六媳妇感动不已,“好孩子,辛苦你了,明天六婶给你包个大红包。”

孟晚赶紧推辞,“那到不用了六婶,大力哥成亲是喜事,我也乐意去帮忙的。”

客气了一番,老六媳妇又急忙走了。

家里被褥没有多余的,常金花也不舍得将儿子的借着外人用,便将夏天的薄被找出来两套。

“四弟夫,不好意思了,家里没有多余的被褥,还有两套薄的,你和孩子们挤挤盖吧。”

本以为宋六婶的四弟夫郎,看着是个老实的,应当不会有异议,没想到人家张嘴便问:“你盖的不就是厚的吗?老大老二盖不盖都行,我儿子可不能冻着。”

那夫郎还抱着儿子从炕上起身,四处打量,毫不客气。

“咱们五人挤这一炕上太挤了吧?”

他丝毫没有客人的自觉,一把推开小屋的门。孟晚住的小屋杂物少,他收拾的也干净整齐,那被窝看着就舒服。

“这屋我看挺好,我带我儿子住这儿,你们五个去那屋睡大炕正好。”他说了就要脱鞋上去,鞋上的黑色脏污不说,那脚一露出来那股酸臭味真是绝了。

“等等!”孟晚软软乎乎、干净净的床铺眼瞅着就被那双臭脚玷污了,他紧急叫住了。

常金花也适时开口,“那是我儿子的屋,不方便外人住。”

那夫郎脸色一变,冷哼了一声,又趿拉上鞋走了。

他一走孟晚赶紧开了条窗缝通了通风,好险好险,那几个孩子看着也不太干净,明晚还有一晚,后天定要跟常金花一起把他们睡过的被褥都拆了洗了。

“姨,不然你晚上过来和我睡小屋吧?”

常金花也颇感头疼,“算了,我看这家子不是什么老实人家,晚上我看着点也好。”

“那如果有事你再叫我。”

第二天天不亮常金花先醒了,孟晚年岁小,她总是想让他多睡一阵儿。

孟晚是被豆香味唤醒的,他在温暖的被窝里抽离,换上常金花上次给他做的新袄裙,这个稍薄点,正适合现在穿。

“姨,我起晚了。”

常金花拿着碗卤水全神贯注的点豆腐,“不晚,这啥也用不到你,我白天没事还能回来睡个觉,你一会才有的忙,桌上留了豆浆,快去喝了去你六婶家。”

孟晚冲她弯了眼睛,“姨你真好。”

常金花仍是板着脸,说再关心人的话都是硬邦邦的语气,“快去吧。”

孟晚洗漱好后在厨房喝了碗豆浆,里面还有张豆皮,一大碗喝进肚子里温热又顶饿。

大屋的门帘被掀开了一条缝,女娘和小哥儿对着孟晚的碗底流口水,孟晚甚至都能看见她们嘴角透明的涎液,顺着脖颈滴到又黑又硬的布料里,让那块布料的颜色更深了。

她们有父有母,孟晚没闲心可怜她们,他也不耽搁,洗刷了碗筷便出门。

常金花留在家里压了豆腐块,且不说这四口人是来她家借住的,万万没有她来管饭的道理,光说那夫郎的一通做派,她也看不惯。

那夫郎带儿子起床见厨房没有吃的,嘴一撇抱着孩子去宋老六家了。

孟晚到宋老六家的时候新夫郎还没接回来,他和一众宋家的年轻小哥儿女娘装扮新房,往床上撒花生红枣,大家都年龄相当,说起话来也没隔阂,真是又热闹又好玩。

等过了辰时新夫郎跨火盆进门拜堂,宋老六家的宾客们陆陆续续开始往席面上坐,后厨又开始忙了。

这一忙不得了,年轻女娘小哥儿们都不敢上手,都是与宋六婶交情好的婶子伯娘们掌管后厨。

宋家是大家族,本家人多,桌子摆的也不少,厨房缺了人宋六婶忙拉了孟晚顶上,先是摘菜,都弄得差不多了他又去切菜,最后菜上的太慢他还换下来个婶子上去开始炒菜。

掌勺的大师傅都是村里的田伯娘,不是常金花隔壁的那个,这个田伯娘不爱吹牛,人家是炒菜手艺好干活利落,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请她去掌厨,末了给人家封个红包拿些肉菜。

宋家的桌面多,因此除了她掌厨还有两个灶上也站了人,都是宋家的妇人,大菜掌厨的管着,普通素炒就由这两位准备。

有位婶娘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怎的,时不时就要跑个茅房,回来手也不洗接着炒菜,眼见着来回几趟,锅底都要糊了,掌厨的实在看不下去,“晚哥儿,你家豆腐送过来了,这个你会弄吧?你来烩一锅豆腐,你四婶今天肠胃不好,你用他那个灶头。”

“哦,那我烩个白菜。”掌厨的发话,孟晚只能赶鸭子上架去了。

四婶被个小辈顶下来,脸色很不好看,把勺子甩的乒乓响,“那你来,还没出嫁的哥儿倒是能耐了。”

掌厨的见菜出不去才着急上火,还能怕她?

闻言刺了一句,“你和个孩子耍啥威风,是我让他上来的,这豆腐是金贵的东西,不比你刚才炒糊那锅菜还能糊弄糊弄。”

四婶被掌厨的田伯娘说了脸上挂不住,一甩袖子就要走,厨房里几位婶子都去劝他。

宋六婶见菜还没上过来催促,刚好见了这一幕。宋四婶是她妯娌,俩人的男人是亲兄弟,她如何不知道自己嫂子什么德行。

“四嫂,你又起啥幺蛾子呢,今天你大侄儿成婚,你就不能消停会,少给我找点事?”

掌厨的田伯娘将事情原委与主人家说了,气得宋六婶眼冒泪花。

“你非要上来掌勺,我让你来了,你看看刚才那锅啥东西,那菜我就是扔了也不能送上桌让人家笑话啊,你还和晚哥儿争啥呢?你不嫌臊得慌啊?”

“嫌我炒菜不好我走就是了,往后你让我登你家的破门我都不来!”被妯娌当众指责,宋四婶脸色又青又白,扒开看热闹的妇人们出了厨房门。

宋六婶也是急了才说的那么重,见宋四婶走了又忙着出去追,不然大喜的日子与妯娌吵架不是让其他人看了笑话。

孟晚置身事外,婶子们让他摘菜他就摘菜,让他切菜他就切菜,掌厨的让他上灶帮忙他就上来。

如今一锅豆腐烩白菜已经炖好,他又拿捏着数量均匀的分盘给端菜的年轻女娘小哥儿们。

掌厨的田伯娘见他做事有章法,遇到四叔嬷那样挑刺的也不慌乱,暗自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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